出了小區,韓寧把行李箱搬回到牡丹賓館藏起來,然后趕到平安水站,跟老板陳平安請了兩天病假。
翌日清晨,韓寧先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一臺打印機,與一盒A4白紙,然后回到賓館,用電腦連接打印機,打印出一張寫有“血債血償”四個字的A4紙,并塞進書包里。
戴上黑色口罩和鴨舌帽,他背上雙肩包,拖著行李箱,往黑蛟江的方向走去。
剛來雪州市的時候,韓寧就提前踩好點了,知道黑蛟江的江邊比較偏僻,而且江邊馬路是很久以前修的,整條馬路都沒安監控,是適合拋尸滅跡的好地方。
由于行李箱里裝著趙婷的尸體,韓寧不敢坐地鐵,擔心安檢時被查出來,而且,也不敢坐公交或者打車,害怕遇到交警攔路檢查,只能徒步前往黑蛟江。
為了盡量避開攝像頭,他故意走那些偏僻的胡同巷子。
在路過農貿市場的時候,他買了一捆麻繩,一大桶花生油和一個打火機,為拋尸做好準備。
在長途跋涉了五十多里地后,他終于走到了黑蛟江的江邊。
當他看到江邊的情景,頓時皺緊了雙眉。
也許是因為今天的天氣比較好,江邊竟然有人在釣魚。
人數雖然不多,但韓寧朝江岸兩側極目遠眺,釣魚的人稀稀落落,絡繹不絕,竟是一直延伸到了視野盡頭。
“怎么這么多人?看來,今天拋尸會很危險!”
韓寧心中暗嘆,雖然心急如焚,但又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中,把行李箱扔進江里。
無奈之下,他決定先找個地方住一宿,再趁沒人的時候,悄悄處理掉趙婷的尸體。
沿著江邊的馬路走了半個小時后,韓寧終于在馬路斜對面,看到一家賓館,大門上方的白色牌匾上,寫著“臨江賓館”四個紅字。
拖著行李箱穿過馬路,他快步走進賓館。
前臺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婦女,正在津津有味的嗑瓜子。
直到韓寧走到柜臺跟前,中年婦女才懶洋洋的抬頭瞥了他一眼:“住店?”
“嗯!”韓寧淡淡的回應。
“單間還是標準間?”中年婦女挑挑眉。
“單間就行。”
“120塊錢一晚,明天早上還提供一份免費早餐。”
“行,給你錢!”
“203號房,上去吧!”中年婦女把一張房卡遞給他。
韓寧接過房卡,拖著行李箱,坐電梯上到二樓,打開了203號房的門。
就在韓寧往屋里拉箱子的時候,由于趙婷的尸體太重,把箱子的拉鏈撐開了一條縫。
沒想到,此時此刻,在對面的房間里,一個名叫羅斌的裝修工人,正透過貓眼看著韓寧的一舉一動,而且,還看到了箱子里的尸體!
但韓寧對此一無所知,悶著頭把箱子拉進屋里,并拴上房門。
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大箱子的拉鏈竟然裂開了一道縫!
糟糕的是,透過這道縫隙,能看見趙婷的尸體!
“剛才走廊里沒人,應該沒人看見吧?”
韓寧有些后怕,趕緊把拉鏈修好,并重新拉嚴實。
在小鹿亂撞般的心跳聲中,韓寧把大箱子塞到了床底下。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決定今晚下半夜一點就起床,去黑蛟江的江邊拋尸。
躺在床上,他的情緒慢慢開始失控,這十五年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思念女兒,痛恨趙婷。
而現在,自己的女兒竟然殺死了趙婷!
這完全在韓寧的意料之外,也讓他感到焦慮惶恐,擔心女兒被捕入獄,毀掉一生。
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韓寧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的睜開雙眼,慌忙抓起手機一看,已經是下半夜兩點了。
比計劃的時間晚了一個小時!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準備先沿著江邊走一個小時的路,再把行李箱扔進江里,盡量遠離這家臨江賓館,防止警方查到這里。
來不及洗漱,他匆匆穿好衣服,把行李箱從床底拖出來,就快步朝房門走去。
但剛走到門前打開燈,他就愣住了。
在玄關處的地板上,有一張紙,看上去,應該是被人從門下邊的縫隙里塞進來的!
韓寧驚疑的撿起來,只見上面用黑筆寫了一行字:
“我已經看見你箱子里的尸體了,我會一直盯著你的!你最好乖乖在賓館里待著,別想著出去拋尸,否則我會立即報警!
給你三天時間,趕緊準備好六十萬封口費,我會聯系你拿錢!放心,只要我拿到錢,就不會再報警!”
這竟是一封敲詐信!
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韓寧的心狠狠一抽。
“沒想到,昨晚進門的時候,還是被人看見了箱子里的尸體,可是,當時走廊里明明沒人啊!”
韓寧皺緊雙眉,又驚又怕,情緒瀕臨崩潰,陷入了焦灼之中。
已經被人盯上了,今晚出去肯定不是明智之舉,韓寧只好把行李箱塞回到床底下,仰躺到床上思索對策。
他手里的積蓄都投資理財了,還沒到期,根本就取不出來,他沒辦法在短短三天內,湊夠六十萬。
“看來,我必須在三天之內找到那個盯著我的人,然后想辦法控制住他,再出去把趙婷的尸體扔了,然后再把那個人放了。到時候,即使他報警,警方也搜不到證據了!”
在焦慮和恐慌的煎熬中,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皮子越來越沉,最后迷迷糊糊睡著了。
翌日清晨,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窗簾,照射在韓寧的腚上,勾勒出黑白分明的光影。
韓寧睜開眼,再次看到這個黑白不清的齷齪世界。
這個比腚還齷齪的人間。
用涼水洗了把臉,昏沉沉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把皮革面具重新貼到臉上,再戴上黑色鴨舌帽和口罩,他拖出了床底的行李箱。
上午有可能會有服務員進來打掃衛生,他可不敢把行李箱留在屋里,萬一服務員打開箱子,就完蛋了!
把昨晚收到的敲詐信疊起來塞進褲兜,韓寧拉著行李箱走到玄關處,并打開了房門。
“吱呀!”
幾乎與此同時,對面客房的門也開了。
一個穿著深藍色工裝服的男青年走了出來,一雙三角眼賊兮兮的,在看了韓寧一眼后,就迅速移開了目光,但眼角余光卻在朝韓寧手里的行李箱偷瞄。
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染了黃發的男青年,腮幫子一鼓一鼓,應該是在嚼口香糖,雙手插在深藍色工裝褲的褲兜里,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在朝韓寧的行李箱瞥了一眼后,就跟在三角眼男青年的身后,朝賓館的餐廳走去。
韓寧的心砰砰直跳,這兩個男青年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自己的行李箱上!
難道說,昨晚給自己那封敲詐信的人,就是這倆男青年?
韓寧朝對面的房門望去,只見門上安裝了一個貓眼。
“應該就是他倆!他們可以通過這個貓眼,看到我往房間里拖箱子的整個過程!”
韓寧雙眸微瞇,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那兩個青年的身上沾染了一些涂料和油漆,應該是干裝修的。
如果只有一個人看到自己行李箱里的尸體,那還好辦一些,只需要想辦法控制住這個人就行。
但現在是兩個人,而且,對方是搞裝修的,平時從事重體力工作,肯定很有力氣。
要想同時制服并控制住這倆裝修工人,并且不驚動其他人,只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深吸一口氣,韓寧鎮定下來,拖著行李箱往賓館的餐廳走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既然懷疑那倆裝修工就是送敲詐信的人,他干脆假裝不知情,先偷偷觀察一下這倆人。
當他走進餐廳,那兩個裝修工人已經面對面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
走到領餐窗口,韓寧出示了一下房卡,從女服務員的手里接過一個餐盤。
里面放著一碗豆漿,一碟榨菜絲,一根油條和兩個包子。
他左手端著餐盤,右手拖著行李箱,走到那倆裝修工的鄰桌坐下。
那倆裝修工人扭頭瞥了他一眼,就繼續埋頭吃飯了。
韓寧一直在用眼角余光偷瞄,但他倆都沒再看自己一眼。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送敲詐信的不是他倆?”韓寧心中疑惑,又朝周圍望了望。
餐廳里空蕩蕩的,除了旁邊這倆裝修工人,就只有那個女服務員。
這個賓館地處黑蛟江邊,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荒野,除了夏天的旅游旺季之外,其他時間都很冷清,而現在是冬季,來住宿的人就更少了。
而且,周圍很偏僻,方圓幾里地內,很難找到別的餐館,賓館的房客只能在這個餐廳吃飯。
也就是說,現在住在這家賓館的房客,大概率只有自己和旁邊這倆裝修工人。
韓寧回想了一下,昨晚拖著行李箱進房間的時候,走廊里一個人都沒有,所以,那個女服務員不太可能看到自己行李箱里的尸體。
看來,基本可以確定,昨晚送敲詐信的人,就是旁邊這倆裝修工!
就在韓寧暗暗思索的時候,鄰座的兩個裝修工人已經吃完了飯,站起身往他倆的房間走去。
韓寧本想拖著行李箱離開這家賓館,但一想到昨晚敲詐信上的內容,他就不敢走了。
如果被那倆裝修工人發現自己逃離了賓館,只怕會立即報警。
想到這里,韓寧只好拉著行李箱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把行李箱重新塞回到床底下后,他立即湊到門后,通過貓眼觀察對門的動靜,尋找控制那倆裝修工人的機會。
對面的房間里傳來一陣陣刺耳的電鉆聲,估計是正在搞裝修。
一個多小時后,一個大腹便便的光頭男走了過來,敲了敲對面的房門。
門開了,里面站著那個三角眼的裝修工。
光頭男急切的說:“張勇,你兒子出車禍了,被送進了醫院,你老婆打你手機打不通,她打電話給我,讓你趕緊去雪州市中心醫院!”
“謝謝,但老板,我如果走了,今天就不能按時完成裝修任務了。”三角眼面露難色。
光頭男樂呵呵的說:“沒事,讓你的工友先自己頂一天,你明天再過來吧,放心,不算你們逾期違約,工錢該是多少還是多少。”
“那真是謝謝老板了!”張勇道了聲謝,扭頭朝屋里的黃發青年喊道,“羅斌,我兒子被車撞了,我得去醫院看看,你辛苦辛苦,謝了!”
“行啊,早去早回!”羅斌沒好氣的應了一聲,顯然是有些不滿,張勇一走,所有裝修的活都壓在了自己身上。
與此同時,韓寧透過貓眼,觀察著這些人的一舉一動。
很快,張勇就跑出了賓館。
老板也在囑咐了羅斌幾句后,轉身離開了。
“太好了!走了一個,我可以先想辦法制服那個羅斌,再收拾張勇!”韓寧心中一喜,戴上橡膠手套,并把雙肩包背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