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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紅茶和白茶

  進了房里后,男人點亮了放在房門口的蠟燭。

  頓時,黑漆漆的房間算是亮起了一盞‘燈’,房間的布置雖說不上多么講究精致,但總體還算溫馨,在床對面另一側,還有兩張靠椅,靠椅上方掛了一聯字——安康常伴。

  整個屋子其實并沒有很寬敞,其一應裝飾也顯得很是尋常,這家,其實就是一個最普通的留都城尋常百姓家而已。

  周捕頭很自覺地在一張靠椅上坐了下來,端詳了一下房間,相比起碧林閣里面的精致,他倒是更習慣這種環境。

  他對于男人先前的故意怠慢其實沒什么意見,畢竟在許多時候,人家愿意跟你置氣,意味著人家還愿意跟你這人來往;

  要真是不愿意搭理自己,早在開門自己表露身份后,就該立馬關上門回家該干嘛干嘛,能請自己進來,其實就已經是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至于后面的怠慢,倒像是老友間的打鬧,不值得放在心上。

  周捕頭坐下后開口道:

  “老張,最近可還好?你家那小子,怎么沒看見,是該到了出工的年紀了吧?”

  老張在另一張靠椅上坐下,臉色變幻了一下,盯著周捕頭看了好一會兒,最后才嘆了口氣道:

  “我能有什么事兒,我那兒子上月就去了江南,留在這破地方,沒出路,還是去江南好,不管是干什么活兒,起碼能過得安穩。

  到時候也安安穩穩成個家,我再送些銀子過去買個宅院,徹底在那水鄉里面把根給扎實了,也算是我為我老張家后背子孫做了些貢獻。”

  周捕頭聞言笑了笑,把斗笠摘下來,靠在了墻面上,道:

  “其實我們這也不錯,雖說地處偏遠了些,但好歹山高皇帝遠,還臨著十萬大山,這風景其實也不差,犯不著背井離鄉去什么江南。”

  “不錯?”

  老張翻了翻白眼,手指用力在扶手上點了點。

  “你以為我從衙門調出來了就不曉得你們那些事兒?

  其他先不說,這仟景街那案子,到現在可都還沒結案呢,那衙門里那些個老爺們,一個個急地像是便秘了好幾天,據說茶碗都摔了好幾個。

  還有你,你跟我說說,你這回到底又演了哪一出?這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三四個手下,你這明明還在,怎么就搞了個失蹤?

  我昨天剛得知這消息,還真以為我這多年的好兄弟在外頭給人綁了票,還準備托關系去找江湖人幫忙找找你的下落,嘿,誰知你還自己找了上來!”

  老張說完自己又嘆了口氣,道:

  “不過也對,到底是人心變化的快,要真算起來,你估計得有三年沒踏進過我家這房子了吧,我還真有些奇怪,你老周竟然還認得路。”

  周捕快聞言笑了起來,抬手在老張肩膀上拍了拍,“幾年沒見,你還是這性子,一張嘴就是不饒人。”

  “怎么,你覺得每個人都跟您周捕頭一樣變得快?”

  “唉。”周捕頭搖了搖頭,“我這身份你也知道,我要是整天往你這里跑,被其他人注意到了,到時候萬一你家出了事兒,我這心里怎么過得去?”

  “說起來,你還是為我考慮?”老張拍掉了周捕頭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

  “你能這么想,哥哥我心里甚慰啊。”

  “嘿,你還喘上了?”老張拍了拍扶手,也不再故意擺臉色,而是急忙問道:“快跟我說說,你這到底怎么一回事兒!

  這城里面襲殺官差可是大罪過,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在這城里面直接動手?還有你,怎么就來了個失蹤?”

  “這事情你既然還不知道,就別再打聽,后續可能還會有些變化,你知道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兒,你既然已經不是衙役,就好好享清福。”

  周捕頭看了一眼門外,見那婦人已經吃完了飯食,但沒進來,而是在另一側收拾碗筷,便繼續道:

  “弟妹是個明事理的,我當初就說過,你小子能找到這么個好媳婦兒,那是你老張家祖輩積德,雖說日子不算大富大貴吧,但肯定也能有滋有味兒。”

  周捕頭說到了這里停頓了一下,本來是想過來找老伙計幫個忙,但看見人一家里安安穩穩,這話忽然有些難以說出口。

  “怎么?”老張見狀問道。

  “本來過來是想托你辦個事兒,但今兒個來一看,還真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出來,我們這些人打拼一輩子,難得有個善終的......”

  “好你個老周,來都來了還說這?”老張臉皮頓時耷拉了下來,“雖說也有些時間沒聯系,但你既然把我當外人,還踏進這門干什么......”

  說著老張便站了起來,指了指外面,“既然你不知道該不該說,那走吧,要我說,你今天連進都不該進來!”

  嘴里是這么說,但老張倒是沒真趕,也就是嗓門大了些而已,反倒是周捕頭有些不自在起來,在這坐也不是,站似乎也不是。

  好在這時候外頭那張氏也聽見了動靜,放下了碗筷走了進來,看見摘下斗笠的周捕頭,頓時臉上就是一喜,“哎呀,周大哥。”

  他們當初是認得的,要真說起來,這老張和張氏能夠在一起,還是當初的周捕頭在里面搭橋牽線出了大力氣。

  先前沒認出來,一方面是因為周捕頭故意拿捏了聲音,另一方面,則是周捕頭這些年也確實很少往張家里跑,彼此也生疏了不少。

  張氏先是正經向周捕頭行了個禮,隨即,便轉了臉色對準了自家男人,那股子獨屬于她這個年齡的婦人所擁有的架勢也端了起來。

  “好你個張大偉,長本事了不是,先前我還奇怪是誰來了,你還給我偷偷摸摸地把人往里面引,怎么地,你覺得周大哥我見不得?

  周大哥沒事那是好事,剛剛你們說話我也聽見了兩句,我先還以為其他什么人,誰知是周大哥,這周大哥處處為我們想,你這憨貨怎么還跟大哥急眼?”

  “我這能不急眼?”老張拍了拍手掌,面對自家婆娘有些委屈,“這當初我們一起挨刀子都沒說個什么,現在倒是講起了生分。

  明明人過來了,這嘴里又偏偏說遇到了難事兒,但又不說是個什么事兒,還打算不讓我插手,不讓我插手你過來干什么?,你說說這都是些個什么事兒!”

  周捕頭此時也站了起來,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之前的話,到底是把兩人的關系顯得有些生分,臉上堆起了笑,道:

  “我的錯,這回算是我的錯,弟妹也別怪他,確實是我說了錯話。

  你們不是不曉得,我在這位置上,整天接觸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這習慣一時半會也改不過來,跟那些人需要講究這些那些。

  這跟自家兄弟,倒是我說錯了話,我認,我認,要不哥哥我給你賠個不是。”

  說完,

  周捕頭彎腰朝老張鞠了一躬。

  那老張也沒躲開,心安理得地受了下來,隨即又自顧自地坐了回去,又一次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顯然,雖說這人是退了一線,但他們這些個二線對于某些八卦或是城內發生的案件的好奇心,反倒是比當初在一線時更旺盛了些。

  到底是不用自己親自上去拼殺了,之前覺得棘手難辦的事兒,現在完全能夠當個茶余飯后的笑話聽聽。

  劉捕快也跟著坐了回去,見那張氏還在旁邊站著,頓時道:“弟妹也坐吧,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避嫌了。”

  張氏聞言在對面床鋪上坐了下去,雖說這坐法有些不合規矩,但小門小戶的見些‘自家人’,也不太講究這些,怎么舒坦怎么來就是。

  “哥哥我啊,在這行里也算是沉浮了將近二十載,大大小小的虧也吃過,但這回算是真栽了一次!”周捕頭有些感慨地說了一句。

  縱觀他成了捕快后的二十年,雖說也沒多大成就,但這一步步的,走得也穩當,這次對于他來說,應該真算是栽了大跟頭。

  想到這里,周捕頭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現起了當初南柯的扮相,而后又出現了南柯今早的扮相,頓時,臉色更苦了些。

  “誰能算計的了你?”老張有些好奇地問道,“你這人,自打我們相識就老成,說白了吧,就是膽子小,那些有風險的都不碰,這么些年了,竟然還真能栽一回?”

  “咳咳!”張氏瞪了一眼自家丈夫。

  “嘿嘿,口誤口誤。”老張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你繼續,你繼續。”

  周捕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也不怕你們笑話,這次確實是我大意了些,那鄧家大公子之前有過幾次合作,確實也沒出過什么紕漏。

  或許也就是前面幾回都太順暢了些吧,前些日他來找我說這事兒,我也沒太往心里去,純當是那些有錢公子哥閑得慌,想找其他人家的麻煩,也確實心里有了疏忽。”

  “鄧家?”老張臉色有些古怪,“可是那城西鄧家?”

  “怎么?”周捕頭蹙眉問道,“這留都城有臉皮的姓鄧的還能有哪一家?”

  “肯定就是那城西鄧家。”張氏在旁邊插嘴道,“你這糙漢還當個官呢,知道的還不如我一個婦道人家多。”

  “對。”周捕頭點頭道。

  “那還真是巧了。”旁邊的張氏頓時眉飛色舞了起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去歲剛去了鄧家,好像是管些采買的活兒。”

  “哪個弟弟?”劉捕頭有些懵圈,他對張氏這人印象很深,但是對張氏的其他兄弟姐妹倒沒什么了解。

  “就是我那二弟,當初要不是有您保了他一手,他現在說不得早被發去北疆當了徭役,說起來,當初您還算是救了他的命。

  這事兒要是牽扯到了鄧家,那就要他去打探打探風聲,也算是給他一個報答的機會,前些日見他,還聽他說要報答您呢!”

  “對,對對對!”老張這時候緩過了勁,一拍腦門道:“我怎么就忘了他,要是這事真是鄧家坑了你一手,還得找他來探探風。

  我跟你說,這些有錢的生意人這人脈那叫一個廣,明面上看起來就一個做生意的,但你要真跟他們對上了,保不準后面扯出來個什么人物。

  這動手前先去查查底細,要是真牽扯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這氣,也就得忍一忍,也不是當初的愣青頭了,什么委屈受不得?”

  “去鄧家探風倒是沒必要......”

  劉捕頭剛想開口,又被張氏熱情的打斷道:

  “要得要得,我明兒就去跟他說!”

  劉捕頭見張氏那熱乎勁,也沒再推脫,而是轉口道:

  “托他去也行,到底是知己知彼嘛,但我這回過來,主要還是想請老張你幫幫忙。”

  劉捕頭看向了老張,繼續道:

  “既然都是兄弟,那我也不再講些見外的話,今兒哥哥遭了難,你幫了哥哥一把,明兒哥哥發達了,定然不會忘了再拉你一把。

  其他客套話我也不再說了,我話就直說,老張你現在應該是在負責整理監牢里的囚犯籍貫吧?”

  “是。”老張回答道。

  “那能不能幫哥哥查查,最近這幾天,不,就在哥哥我出事那天,或者是出事之后,這牢里有沒有李姓的犯人被關押進去?”

  老張聞言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周捕快,猶豫了一會兒,道:

  “能是能,但你也知道,這囚犯嘛,保證他們在里面不死也就行了,那些什么戶籍也就是搞出來應付應付檢查,也別指望里面真有什么東西。

  反正我記憶里面,好像是沒有的,這幾天上面透了風下來,說是有個從王城里面下來的大人物要進來,這牢子里頭可沒再往里塞人。”

  “去查查就行,有最好,要是沒有,也怪不得你。”

  周捕頭說完又站了起來,拿起之前放在旁邊的斗笠,“我現在還有事在身,也沒法多呆,要是查到了消息,還得麻煩你們跑一趟,去......

  去南城門茶鋪口給那老板那里給我留碗茶就行,有,就說‘紅茶’,要沒有,就說‘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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