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
很快便出了安縣地界,而在出了安縣地界的時候,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
這個時代的人,八成以上都有著夜盲癥。
夜里行軍根本就是在說夢話。
董承負責扎營之后,開始升火造飯。
一般來說,天黑了之后,就不吃東西了的。
但陛下親自下令煮碗粥喝,大家也樂得在這微涼的秋夜能有口粥喝。
粥香彌漫開來。
“哇哇哇…哇…哇…”
清亮的哭聲響徹起來。
士兵們都是有些不耐煩起來。
不只是這孩子哭聲吵鬧,更是這些刀頭刀頭舔血的人,擔心這孩子的哭聲引來麻煩。
比如,野獸!
比如,敵人!
有西涼兵朝著那婦人看去:“管好你那小雜種的嘴,再哭鬧,我便殺了他!”
那婦人嚇得哆嗦一下,死死的捂著孩子的嘴,卻依然擋不住孩子的哭聲傳出來。
那西涼兵陡然惱怒起來,一步步朝著婦人走去,更是悍然間將戰劍拔了出來。
“干什么?”
劉邪的聲音響徹。
那西涼兵陡然臉色蒼白一片,直接跪在了地面。
之前對于劉邪的畏懼,僅僅是因為劉邪手刃楊奉的余威,僅僅只是天子本身的無上威儀。
而現在,在知道了之前陛下大開城門,一聲質問便嚇退曹操數千騎兵之后,他對天子的畏懼,已經是如同對神明一樣的畏懼了!
這西涼兵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全身上下像篩糠一樣抖著,連帶著聲音都徹底變調:“屬下…屬下,屬下是擔心這孩子的哭鬧聲吵到了陛下…”
劉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這么說來,你倒是忠心可嘉呢!”
“陛下…屬下…”
劉邪移開了視線:“忠心是不錯!但這婦人,乃是鄧芳等縣令的家人,是朕承諾要替他撫養的家人!”
“而鄧芳,在為朕抵擋曹操!”
“若是他日你也為朕抵擋一面,你的家人朕也會替你撫養…可若是那個時候,在朕看不到的間隙,有人因為你的家人吵鬧,便殺了他們…你以為如何?”
這西涼兵已經真的魂不附體了,甚至于有些極致的憤怒在他的心底,是對他自己的憤怒。
“陛下!屬下有罪!屬下萬死!屬下該死!”
劉邪搖了搖頭:“免你死罪!去找董承,領罰十鞭,下不為例!”
“謝陛下恩德!謝陛下恩德!”
“去吧!”
“喏!”
西涼兵迅速爬起來朝著董承那邊跑去,鞭子聲也很快響徹起來。
而劉邪則在董嬌嬌的陪伴下,走到了那婦人的面前。
那婦人卻是越發的恐慌起來。
劉邪柔和一笑,看向婦人懷中的嬰兒:“真是個可愛的小家伙!”
說著,劉邪便朝著那孩子伸出手去。
但那婦人下意識的退后了半步。
劉邪微微一頓,收回手,隨意的問道:“這小家伙有名字了嗎?”
他本意是想著通過賜名來安撫這鄧芳的妻子,順帶收一些軍心的。
可下一刻,
劉邪便徹底頓住了。
“回…回陛下,奴家良人說,奴與他是因端午時節互送艾草相識的,所以這孩子的名字就是艾。但奴家公爹卻說要名范。”
艾?!
范?!
鄧芳的兒子,名艾。
那…合起來,不就是鄧艾嗎?
雖說,三國演義自諸葛亮死了之后,劉邪就沒怎么關注過了,可卻也知道鄧艾是一等一的名將。
甚至于,他曾經還百度過這些名將的。
鄧艾本名鄧范,后來因為說話期期艾艾的,才被稱為鄧艾?而現在只是將期期艾艾變成了互送艾草?
兩個名字都契合上了!
但也有不契合的地方。
比如,歷史記載中,鄧艾出生于197年,也就是建安二年。
而現在,是建安元年的八月下旬!
不過史書還記載鄧艾父親早亡,甚至史書都沒記載鄧艾他爹什么名字…
一年的誤差,似乎算不上什么。
如此一來,
似乎就全都對得上了!
也就是說,
這個鄧艾,就是那個鄧艾!就是三國后期魏國有名有姓的大將鄧艾!
那么…
劉邪陡然轉身朝著北邊看去,看向已經在七十里外的安縣。
鄧芳,會死?
死了之后還沒能留下名字,哪怕有著一個如此優秀的兒子,他也同樣沒能在史書上留下哪怕一個名字?
這一刻,劉邪甚至想即刻就北上安縣,去救下鄧芳,去彌補原始空中鄧艾失去的父愛…
劉邪閉上了眼睛,而后看向了那個天真的嬰兒:“別哭!他日,你當為朕,征討四方!”
隨著劉邪這話說出,那哭鬧不休的孩子,居然停止了哭泣,稚嫩的臉頰上還掛起了笑容。
與之同時,
安縣城北門。
鄧芳不可思議的看著北邊。
他已經在這里不可思議了兩個多時辰了。
天子讓他大開城門,僅僅允許他獨自坐在城墻上飲酒彈琴,以此再嚇一嚇曹操。
他一開始是極端猶豫的。
他甚至認為天子就是胡說八道。
可他也確實不敢違背天子命令,畢竟,他的妻子已經在天子手中了。
到底是他若戰死,則妻子天子替他養,還是他的妻子作為了人質,這是說不清楚的事情。
同樣說不清楚的是,天子是否留下了密探,暗中監視他。
他只能是按照天子的交代去做!
在曹操的數千騎兵出現的時候,鄧芳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可他萬萬沒想到,城門大開,整個城墻上只有他一人的情況下,那數千騎兵居然灰溜溜的跑了!
而后,他便一直在思考。
此刻,他終于明白了。
空城計!
故意大開城門,故意不設任何士兵防守,展現出一種請君入甕的姿態。
反而讓得曹操害怕城中有伏兵,從而迅速退兵。
而不出意外的,之前所有人被匯聚在糧倉的時候,天子便是如此退去曹操數千騎兵的!
能想出這樣的計謀,能將英雄如曹操給嚇退,還嚇退兩次。
天子之智,當真如妖!
無盡的佩服之中,
鄧芳卻看見,北方有火把出現。
這一次,
他卻不敢再大開城門了。
他不相信真的有人連續三次在同一個地方中計!
他關上了城門,調集了所有的縣兵駐扎在城墻之上。
但縣兵不過百余,分到城墻上后,依然顯得單薄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