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跑船的,看地圖是基本操作。所以老胡只是掃上一眼,就已經是把目光放在了遠處的莽莽群山之上。
“好家伙,別看這山離得近啊。我估摸著少數也是個小百十公里的事情。撐倒是撐得住,只是,這到底是別人的事情,有必要這么賣力嗎?”
老胡說的是心里話,畢竟和他們之間算是生死之交的交情不同。對于維瑟米爾,哪怕說他們目前相處的還算是和睦,但到底是立場上有那么點區別,他的心里也多少是對他有著那么點提防的意思。
他怕轉身就被這個背后靠著邪惡組織的科學家給賣了,畢竟這可是電影里的經典橋段。所以,他還是下意識的希望能有所保留。以一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方式做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這其實也未嘗不是個明哲保身的手段。
盧修倒也不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思,只是面對這個觀點,他卻是抱著一個截然不同的想法。
“當然有這個必要了。你丫難道就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你這個時候不知道賣力,那不是就擺明了告訴人家,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嗎?而人要是沒有了利用價值,你覺得還會有什么好下場嗎?”
“怎么,我還怕他吃了我不成?”
老胡下意識的嘴犟了一句。而盧修則是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
“沒錯,我還真覺得他能吃了你。別把維瑟米爾他們想的太好了,好歹也是在同一個組織里共事,說他們是一丘之貉不為過吧。而連那一船幾千號無辜者都能痛下殺手的,對付起我們幾個,你覺得人家就沒有那個殺伐果斷了,怎么可能?”
“好像是不可能哈。”
道理是這個道理沒錯的,只是以往老胡被維瑟米爾那副哄孩子的模樣給糊了眼,這才有些忘記了他的本質。而回憶起這種人敢拿人類當試驗品的作風,他也是不禁心中一凜的,當下就繃緊了神經來。
“看樣子我還真是小看了他啊。還好,你給我提了這個醒,我可得注意了。”
“不只是你,你也要把這話偷偷告訴清水老師。你們倆現在是戀愛腦,智商直接降低百分之九十九的那種。我真怕你倆一個想不開,一套你是風兒我是沙的就把自個兒給帶走了。其實你們走不走的無所謂,我就是怕連累到我。”
拍了拍身邊的明日香,對著她示意了一下,盧修率先一步的鉆回到了車里的副駕位上。而也是緊跟著鉆回到車里的。老胡一邊把車子發動起來,一邊就在嘴里喋喋不休著。
“he腿!就我們還連累你,你不連累我們就不錯了。看你那德行,得罪起那小祖宗還真是一點都不帶含糊的。可別忘了,那小祖宗可是維瑟夫老來得子,心尖上的一塊寶貝。你要真的哪天給她撩撥慘了,你看維瑟夫會不會把你綁在手術臺上大卸八塊的。我跟你說,真要是到了那個是時候,你可別嚷嚷著讓我去救你。”
“不會...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你怕是十有八九會躺在我的身邊。畢竟沒理由說維瑟夫都對我下手了,還能忍著不跟你們翻臉啊。到時候,我們哥幾個還真是可以來一句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黃泉路上的,想也不會是太寂寞。”
“我呸你個烏鴉嘴,真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我就跟維瑟夫投降。打不過人家就加入人家,這沒啥大不了的。說不準到時候還是我幫著人家,按住你的雙手呢!”
“切,你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想背叛革命?”
“怎么能叫背叛呢?我活著,逢年過節的時候還能給你燒點好東西。我要是跟你一塊涼了,那咱倆在底下可就只能當一對餓死鬼了。你是什么人我還不知道?當什么鬼也不會愿意當餓死鬼啊。所以啊,我這叫忍辱負重,說到底還是為了你好。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怎么還好意思在這污蔑我。你良心呢?”
“被你吃了...”
兩人一路插科打諢,但是速度卻也不會慢到哪去。
老胡是個老司機,常年在外溜達的他在駕駛技術上可不是盧修這個半吊子所能比擬的。尤其是在這種荒野上,經驗斐然的他腳下油門就沒輕過,一路上根本就是以一百好幾十公里的速度風馳電掣。以至于天還沒到正午,他們就已經是差不多橫穿了整個草原,來到了那連綿起伏的莽莽群山之下。
這個時候,再想要那么一路馳騁已經是不大可能的事情了。因為眼前這郁郁蔥蔥的樹林以及艱難陡峭的山路都不再是單靠一個莽字就能夠莽得穿的。
老胡現在就有些拿不準主意,因為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把車子給開進去。這開進去容易,想要繞出去,可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怎么整?”
“你自個把好方向,先往前走一截再說。真要是實在找不到路了,我們再考慮下去走路的事情。”
這山上的樹林雖然茂密,但也不是說全無路徑可循。那些個體型龐大的野獸能夠穿行其中的,步行甲蟲車自然也可以。
這只是一個技術上行不行,以及舍不舍得的問題。而在這方面,老胡自然是不會太示弱。
“那我可就往前浪了啊。車子要碰壞了,你可別賴在我的頭上!”
他說著,就已經是加大了車子的扭矩,讓其像是一個真正的巨獸一樣,步履沉重,但卻異常有力的在山林中攀行了起來。
尋常的灌木完全無法阻擋住這個噸位的碾壓,寬闊的輪子稍微一碾的,就足以把這些東西給統統碾碎在腳下。
那些弱小一點的樹苗也不行。十噸重,渾身鋼鐵的瓷實大家伙。除非說是沒頭沒腦的一下子撞上去,那么或許在力學基礎法則的基礎上,這些小樹苗還能給它造成一些傷害。可要是穩扎穩打的,堂堂正正的碾壓過去。那么除非說是那些已經成了氣候,少說也有個七八米高的大樹,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扛得住這樣的萬鈞重擔。
老胡又不是傻子,非要硬碰硬。所以車子就這樣穩定、且略顯緩慢的一路前行著。
而身處在這樣的一路顛簸之中,盧修也是在打開窗子的同時,開始極力的發散起了自己的感官來。
視覺感官上他只能看清楚眼前的部分場景,雖然敏銳的視力能讓他在復雜的環境里注意到更多的細節,但卻并不能讓他透過這些郁郁蔥蔥的樹木遮蔽看到那些隱藏在背后的東西。
所以,更主要的關鍵還在于嗅覺上面。
通過嗅覺,他能感受到更多也更加關鍵的信息。比方說空氣中那種草木清香味的加劇,那應該是被車子蠻橫破壞后的灌木樹林的味道。此外,還有一些動物的腥臊味,且大都在遠去。
估計是這樣的動靜驚嚇了它們,甚至說干脆就破壞了它們原本的棲息地,讓它們不得不開始逃竄。
有的動作快一點的,留下的氣味軌跡就好像是煙花一樣騰空而起,飄散無蹤。想來應該是個會飛的玩意。而有的則是在草木中穿行,一身氣味都混淆在了草木里。也就是盧修的嗅覺足夠的敏銳,能夠仿佛剝絲抽繭一般的把各種的細節都給一一辨別出來,否則他還真不知道,原來這里面能有這么多動靜。
到底是原始蠻荒的地界,可不比人類生活的那種都市環境,滿屋子爬的就剩下小強了。
而想起小強,盧修也是直接打開了手上的平板,按照上面的索引開始直接搜索了起來。
“讓我看看,節肢動物門、昆蟲綱...好家伙,里面的東西還真不少!”
這是理所應當的。作為整個動物界中種類最是豐富的一個門。節肢動物不僅僅包羅了我們所熟知的蝦蟹蜘蛛、蜈蚣蝎子之類的節肢動物,還包括了昆蟲綱這個動物界里數量最多的一個綱。
超過一百萬種昆蟲,這是人類已經發現的物種數量。而在這已發現的物種之外,我們仍不確定有多少種類是尚待發現的。
可以說,單單只是昆蟲綱這個綱,就在所有生物,包括細菌、真菌、病毒之內的范疇里占據了超過一半的分量。而如此龐大的一個基數,它們遍布于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自然也就不會顯得奇怪了。
維瑟米爾的數據庫里記錄最多的就是這些個昆蟲,其林林種種大概有不下上千種,占據了所有已記載數據的七成以上。
可以說,如果這個數據庫就是維瑟米爾過往八年的所有工作努力的話,那么他恐怕是有一大半時間是在和這些蟲子打交道。而再一聯想到他之前提及的什么基因、復制、進化之類的話,盧修心里也頓時就有了一種瘆得慌的感覺。
維瑟米爾該不會在自己的身上用上這些蟲子的基因吧。如果是的話,那老家伙未免也太狠了一點。
雖然說這是救命的事情,他真要這么做了盧修也沒得挑剔。但是有一說一,他還真不想在自己的基因里摻雜上什么蟲子的成分。
本來就快當不成人了,這要是再長出觸角、口器、鞘翅、節肢的,他還真就是只能在變成怪物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
“你在想什么呢,臉色這么難看?”
盧修想的有些出神,臉上不覺間就有了些變化。而老胡在邊上瞥了一眼的,也是趕忙關心了起來。
他生怕是自己搞錯了什么事情,給自己這行人招惹來了什么麻煩。尤其是可別一時不慎的把車子給開到溝里,那樂子可真就大發了。
“沒什么,就是看到幾個大號的蟲子,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蟲子?平常也沒見你怕蟲子啊。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娘里娘氣的了。”
嘀咕了一聲,老胡擺明了不信他的這番鬼話。而恰巧也是看到了什么東西的,盧修只管往前一指,就對著他這么說道。
“吶,那蟲子就在那,你自個看吧。”
“嚯!什么個玩意!”
密林之中,老胡看的自然是不如盧修那般真切。不過他也有法子,手上一個撥弄的,卻也是直接把車上的遠光燈給開啟了起來。
明晃晃的透亮光柱筆直的照射過去,一時間也是把眼前的事物照的纖毫畢現。而也正是因為這光芒照亮的,不遠處一截倒趴的朽木之上,一個猙獰的身影也是清清楚楚的暴露在了老胡的眼前。
那是一個看起來像是蜈蚣的玩意。少數四五米的狹長身體,整個的包裹在一層紅黑色的甲殼之中。而兩排密密麻麻的節肢狀勾爪,乍一看上去仿佛有成百上千之多,攀附在朽木上,一陣窸窸窣窣的律動,足以嚇尿那些所謂的密集恐懼癥患者。
當然,即便不是密恐患者,看到這玩意多半也不會感覺多好受。畢竟這么大的一個蜈蚣屬實罕見,而稍微一做聯想,恐懼自然也就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老胡就是有些被嚇了一跳的。他一個哆嗦,就下意識的倒起了車來。
而似乎本身就已經是被遠光燈給刺激到了,再加上此刻老胡的這番動靜實在是不能算小。這巨大的蜈蚣當即是一陣快速爬動的,直接就繞到了邊上的一顆大樹上。
看樣子似乎是在躲避燈光,但細細一看不難發現,它似乎是有些暴躁的意思。
頭頂的兩根觸角來回的抖動著,似乎是在探尋著周圍的情況。而靠近頭頂的第一對勾爪,也就是腭牙的地方,也是不斷開合著,已然是有腥臭的液體從其上分泌了出來。
“我感覺這家伙好像有些不太高興啊。”
老胡雖然看不清楚細節,但是那蜈蚣盤踞在高處,并且已經逐漸把腦袋對準他們的模樣卻還是能看得見的。
這讓他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同時也是忍不住地小聲嗶嗶了起來。而他剛一開口,那蜈蚣當即就仿佛探知到了什么一樣。直接就在一陣窸窸窣窣的快速律動中,向著他們就奔竄了過來。
那看似千百的利爪當真不是蓋的,只是頃刻之間,就已經是撲到了車子的跟前。老胡還沒有來得及避讓,蜈蚣那肥大的身軀就已經是如同毒蛇一樣纏繞了上來,同時也仿佛是把整個車子當成是了獵物一般的,直接就在上面糾纏噬咬了起來。
距離之近,讓老胡都能看到它身上的那些個鋒利勾爪,聞到它渾身的腥臭氣味。而面對這樣一個駭人的場景,他一邊用力踩下了油門,一邊就對著盧修大聲嚷嚷了起來。
“他娘的,現在要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