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的,老胡也沒有選擇繼續深入下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來是天色已晚,他可不想摸著黑的在這個鬼氣森森的地方里瞎排鼓。二來也是,他和盧修的狀態都是不佳,這要是再碰上一個大粽子,那恐怕就真的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在這一點上,老胡還是足夠清醒的。所以他選擇將余下的探險節目暫時的押后。至于眼下,當然是和盧修這個難兄難弟一起回自個的小窩舔舐下傷口再說。
兩人把背東西的重任交在了明日香的身上,彼此相互攙扶著,就一瘸一拐的向著宿營的地點走去。
原本只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路途兩人愣是走了小半天,可見這一場惡斗當真是讓他們兩個有些吃不消了起來。
而也是在已經昏暗的天色中隱約看到竹林中的綽綽火光,老胡這才一聲哎呦的,大喘了一口氣出來。
“我滴媽啊,終于是回來了。我現在啥都不想,就想吃口熱乎的,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覺!”
“想法倒是挺好的,但別忘了,你今天守夜...”
盡管老胡的想法很是樸素,但盧修也依然是發揮出本色的,開始對他打擊了起來。
這直接就讓老胡一口氣差點沒有喘過來。而也是好不容易捋平了這口氣的,他這才拿出一副幽怨的目光,看向了盧修。
“老盧,我都這樣了,你好意思還讓我守夜嗎?”
“說真的,挺好意思的。”盧修回答的果斷,不過到底也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不過看在你舍了那么大好處讓給我的份上,我替你一晚上也不是不行的事情。不過先說清楚,就一晚上。這一晚上以后,你可別再跟我叨叨你吃了多大的虧。咱倆算是一筆勾銷了,OK?”
好家伙,你這替一晚上的班要少說要七位數起步,你臉呢?
老胡瞪大了眼睛,把這個意思幾乎都擺在了臉上。而即便說是看出了這個意思,盧修也是云淡風輕的擺出了一副你愛答應不答應的模樣來。
講道理來說,那把古劍落到他手里就沒有交出去的理由。管他老胡再怎么眼饞,換著花樣的在耳邊嗶嗶,他都是不可能撒手的。眼下這么說,不過是為了在道義上徹底斷了老胡的這個念想。
老胡這個人愛錢是沒錯,但顯然他更愛面子。所以只要他答應了,就沒有反悔的理由。總不能說你老胡一口唾沫一個釘的,從自己嘴里說出去的話還能再給它咽回去吧。那也太寒磣了。
他算是摸準了老胡的脈搏來下藥,就等老胡張開嘴了。而老胡也的確是張開了嘴,不過他是這么個張法。
“我丟個奶奶的腿!好嗎,合著里頭外頭便宜都讓你占了是吧。”
“什么便宜,除了這把劍其他都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反倒是我答應了你之后還要多值一個晚上的夜,占便宜也是你占了便宜才對啊。怎么,不樂意啊。不樂意拉倒。我還想好好睡一覺呢!”
揉了揉自己的臉,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在這玩意具有傳染性的前提之下,老胡頓時就覺得自己那種想要睡覺的心思越發的迫切了起來。
講真的,他都快兩天沒有好好的合過眼了。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已經是有些撐不住了。更何況他這坨鐵都還是一個快要被人給捶扁的狀態?
所以,縱然是有些心有不甘。但他還是只能惡狠狠的咬牙應承下來。
“行,就按你說的,一筆勾銷。奶奶的,你以后別落到我手里,不然我非要讓你把今天吃下去的都給吐出來。”
“行啊,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在這方面,盧修還是有那個自信的。就老胡這水平,要說能玩得過自己,他是不相信的。所以他回答的很是干脆,甚至還不忘拍了拍老胡的肩膀,以作鼓勵。
“放心,一定會有這么個機會的。而且說不準,這個機會還會來的很快呢?”
話是好話,但語氣不對勁,讓老胡聽得有些想打人。不過他自己這個身體情況他自己清楚,所以他選擇了暫時的容忍。
他打算等吃飽了,睡足了,有精神了。再來和盧修繼續的排鼓排鼓。但剛剛走進竹林,走到他們那個臨時搭建的宿營地的跟前,他卻是看到了讓自己有些愕然的一幕。
劉老、清水泉還有三谷和神原,都是以一副有些狼狽的模樣爬到了那塊大石頭上。而在大石之下,篝火的旁邊,兩個不速之客顯然已經是達成了鳩占鵲巢的成就。
那頭母熊和她的小崽子。
前者蹲在大石頭下面,一邊不時抬下頭的威脅一下上面的清水泉幾人,一邊還抱著一條烤得半熟的大魚啃得那叫一個暢快。
而后者,則是更加干脆的把頭埋進了清水泉用來裝干果的簍子里,看它那半個身子都恨不得插進去的模樣就知道,它現在到底是個什么狀態。
這讓盧修他們家養的兩小只極為不爽,雖然說士官長和科塔娜都是純粹的肉食動物,平日里你就是拿這些個干果逗弄它們一下,它們都不帶搭理你的。但自家的東西是自家的東西,肥水還不流外人田呢?你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來橫插一腳。
所以,不管是士官長還是科塔娜這個時候都是一副奶兇奶兇的模樣,也就是清水泉和神原把它們給抓的緊緊的。不然指不定這兩個小家伙就會沖下去找那頭熊崽子的麻煩。
不過也幸好沒有。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巨獵豹這種貓科之恥,實在是沒有資格跟洞熊這種熊科的大家伙作對。
哪怕說人家老媽不出手,就讓那個熊崽子自己上,估計都不用挪屁股的,一巴掌一個都能把這兩小只給揍趴下了。
這是典型的掂量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的表現,而相比較之下,清水泉這幾個人就顯得明智了許多。
他們這一群老的老,幼的幼,唯一一個壯年還是個女性,自然是沒有和一頭猛獸較量的資本。再加上這頭猛獸最多也只是謀財,沒有想要害命的意思,他們當然也就更加不可能和它去硬碰硬了。
選擇是正確的,但并不意味著他們就甘了這個心。而一看到相互攙扶著走回來的盧修和老胡,清水泉臉上當即就是一喜的,就要叫出聲來。
可是,當她隨即看到兩個人身上的狼狽之后,她卻是又硬生生把這一嗓子給咽了回去。因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們此刻的狀態恐怕并不會太好。
盧修身上破破爛爛,滿臉塵煙的就不說了。老胡頭發胡子燎了一大片,臉上也是黑黢黢的,就好像是剛從火場里搶救出來的一樣,這就有些離譜了。
這兩人不是說只出去轉一圈嗎?怎么看這樣子,就好像是和人在火場里打了一架,就算是贏了估計也只是個慘勝的模樣呢?
清水泉一頭霧水,同時也是有些擔心起他們現在的處境來。
要是說他們是個完好無損的模樣,該擔心的只會是這頭母熊才對。因為光看之前的表現就能看得出來,面對這兩個虎狼之輩,這頭母熊只有一個俯首稱臣,搖尾乞憐的份。是慢上一步估計都要被架在火堆上烤的那一種。
但眼下,清水泉說不準了。
虎落平陽還有被犬欺的時候,誰又能保證眼下看起來狼狽不堪的兩人不會被這么一頭母熊給壓到身下去?
她有心想要警告盧修他們一聲,要是見勢不對,還是盡早跑路的好。但可惜,相比較于她的眼睛,母熊的鼻子到底還是要更加發達一些。
也許說因為煙熏火燎以及處于一個上風口的緣故,母熊并沒有在百八十里開外直接就發現盧修他們的存在。但都已經是接近到這個地步了,再發現不了就已經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它不僅是發現了盧修他們的存在,同時更是憑借著敏銳的嗅覺,判斷出了他們當下的一個情況。
外強中干,這主要說的就是老胡。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而且一聞就是他自己的,這根本逃不出母熊的鼻子。
而一意識到這些難纏的直立猿眼下負了傷,實力估計要大打個折扣,本來還有些畏懼的、想要來個逃之夭夭的母熊瞬間就把屁股一坐,又重新的鎮定了下來。
野獸眼里可沒有強者恒強這么一個說法。
就算是再兇猛的獅王,體衰老病之后也只會被鬣狗和禿鷲這樣的投機主義者當做一頓即將搬上餐桌的大餐,等待著隨時從它的身上撕下一塊最肥美的肉塊來。
這是天性,是自然的法則。這頭母熊也是不會例外。盡管說她是主吃素的,但不代表有大餐送上門來的時候,它會選擇拒絕啊。
但也就是剛起身,準備齜牙咧嘴的招待一下這兩個主人的歸來。一看到盧修已經拎起的大劍,以及他那不善神色下所隱藏的兇悍戾氣,不知道怎么滴的,它內心里就已經是不自然的生出了畏懼來。
就好像眼前并不是一個淪落到淺水的蛟龍,而是一只剛剛出籠的猛虎,一個天性上就能將它完全壓制的天敵。它根本就不敢激出半點爭斗之心的,下意識的就慫了起來。
但這個時候慫是不是有些太遲了呢?
只會呦呦叫喚的它可沒法在言語上討饒請降。而眼看著盧修距離自己已經是越來越近,并且還擺出了那種肌肉都已經開始繃緊,仿佛是蓄勢待發的獵豹一樣隨時都可能撲過來的模樣,母熊心中已然是一凜的,就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出行動來了。
是戰是和,這個時候全靠它怎么表現了。
而要是它再不及時的做出反應,那說不得就是一個血濺五步,尸骨驚飛的下場。可以說,留給它的時間已經是不多了。
而它到底也是一頭與眾不同的熊。
和它的那些只知道齜牙咧嘴進行威嚇的同類不同,它是能通過更豐富的表情和動作管理能力來更好的表達出自己的意圖的。所以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什么好猶豫的,它就已經是支起身子的人立了起來。
“好家伙,它學得還挺熟練!”
本來覺得是一場血戰,最起碼也是一場兇險的惡斗。但沒有想到,母熊居然會是這么個反應,老胡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之余,也是有些忍不住的發笑了起來。
他笑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母熊做了一個讓人完全料想不到的動作。就像是之前他教的那樣,母熊先是把頭一昂的,然后對著他們就招起了手來。
這要是有個配音那就是“大哥大嫂過年好,你是我的爺,我是你的兒”。搖尾乞憐的意思可謂是一瞬間就拉滿了。哪怕說盧修來勢洶洶,幾乎就有一種寶劍不見血不還的意思,但看到它這個熊樣,他還真不好下手了起來。
“怎么著,你個熊玩意還知道認慫?可以啊,你這是成了精還是上了學啊?”
幾步湊到母熊的跟前,大概也就是一個即便它這個時候突然翻臉,自己也完全能夠應對得來的位置上。盧修探了探腦袋的,就差沒把頭給塞到這頭母熊的嘴里。
可以說是咫尺之遙,只要這頭母熊有心的話。而哪怕說其他人也已經是感覺到了這頭母熊認慫的意思,但面對他突然間的這么一個動作,他們還是忍不住的把心給提了起來。
“老盧,你...”老胡掐著嗓子,都不敢喊的太大聲。他生怕自己喊的太大刺激到了誰,從而使得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這在別人眼里的確是有些兇險了。但在盧修看來,事情到未必有他們想象中的那么嚴重。
他能感覺到這頭母熊對自己的畏懼,以及它那種有些想要討好自己的心思。哪怕說自己已經是給它創造了這么好的機會,雙方距離都已經近到他可以清晰看到母熊發黃牙齒上的污垢,聞到它嘴里呼出的臭氣了,但到底的,這頭母熊還是藏起了自己獸性的一面,并且很好的表現出了溫馴。
它都已經是這樣了,盧修自然也不好再把它給怎么樣了。
而也是把大劍往地上一插,像是插進一塊豆腐一樣把劍身埋入半截的。盧修就有些不懷好意的對著這頭母熊笑了起來。
“嘿,你倒是聰明。不過既然這么聰明,那么你是不是也要想辦法彌補一下我們的損失呢?我這可不是你的飯堂,是你想來就來,想吃就吃的!”
母熊肯定理解不了他的這番話。但看著插在地上的大劍,它瞳孔不由得一陣收縮的,就招手招得更加殷勤了起來。
活命嗎,不寒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