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嚴格來說并不符合盧修的心意。
因為在他看來,最好的做法還是一一探究一下這些尸骸的身份,看看其中有沒有類似于那個博士以及將軍這樣的重要角色再說。
但考慮到這里的氣根林林種種不下數百條,再加上他們的時間也著實是有些緊迫,他到底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想法,任由著老胡把他向著宮殿的方向拖去。
回到殿宇前的廣場,不需要老胡再怎么推攘的,盧修自己就改步向著正上方的大殿走去。
而在他身后,經過老胡描述個大概的清水泉等人,卻也是不敢再繼續那么干等下去的,也是連忙就追上了盧修的腳步。
哪怕說,眼下的一切都還沒有說超乎科學的范疇,但身處于這樣一個空曠的廣場。身后是高高聳立的門闕投下的厚重陰影,面前是層層回廊環繞,如同起伏山巒一樣的重巒疊嶂。
稍微環伺一圈,都只感覺四周是烏壓壓的一大片,仿佛是有著無數人在暗中窺視著一樣。再加上那一片氣根中陰森詭異的死人相,你就是再給她們幾個膽子,她們也不敢離開盧修這幾個老爺們半步啊。
所以只能說是亦步亦趨的跟在盧修他們的身后,連自己到底走了多遠都有點混沌不清的。而一個不小心,帶頭的清水泉就直接一頭撞在了同樣是神經緊繃的老胡身上。
老胡本身就被搞得有些神經兮兮,突然間來了這么一下,他更是差點一蹦三丈高。而好歹也是控制住了自己,讓自己沒有那么丟臉的。他轉過來就對著清水泉一頓劈頭蓋臉了起來。
“清水老師,能不能求求你不要搞這種突然襲擊!你要知道,人嚇人也是會嚇死人的啊!”
“抱歉,抱歉。我就是有些...哎,你們怎么突然停下了嗎?”
“廢話,這不前面有東西在擋著嗎?”
眾人是順著筆直的大道一路向上攀行的。和后世那種專門在臺階中間設置出一條御道來凸顯一下皇帝的身份有些不同的則是,這條臺階雖然夠高夠闊,但似乎并沒有那么多的講究。
這讓盧修一度以為,這是不是工匠偷了工、減了料。但轉念一想,那個年代的工匠應該還沒有今天那么大的膽子,敢玩這種豆腐渣工程。
而再聯想一下始皇帝的身份,他估摸著可能那個時代里就沒有那么多的講究。畢竟,始皇帝也是第一次當皇帝。而作為人類歷史上第一位大集權者,很多相關的禮儀制度可能都沒法像是后世的那么考究。
尤其是這位還是以法家思想治世的皇帝,對于那些儒家分子向來都不那么的代價。而儒家又向來是玩這種禮儀制度的典范,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會有這樣的情況,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
他到底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也不可能考究出什么真正的大概來。而且相比較于這種含糊的,沒有點歷史人文功底根本就看不出個所以然的東西,還是眼下這玩意要更讓他在意一些。
登上了差不多九層的高臺,他們首先看到的不是大殿的正門,而是一座立在大殿之前的石碑。
以猶如龍龜一樣的異獸背負著,足有一丈的石碑上寫著整整齊齊的八個大字。
當然,盧修他們是兩眼一摸瞎。也只有劉老端詳一番之后,才算是慢慢的念出了聲來。
“歸墟三山,不死秘藏。”
“這什么意思啊這是?難道說這群家伙還真的在這里找到了長生不死藥?”
就這么短短一句話,誰也猜不到這里面到底是個什么意思。而哪怕說是見字猜意的,老胡也只能是嘀嘀咕咕的做出了這么一種假設來。
當然,但凡是受過完整九年義務教育,稍微有點科學價值觀的人都不會認為這種猜測是真實的。而就算用屁股想,估計也能想明白一個問題。
那就是但凡有不死藥,這里面還能沒有一個活人?
盧修幾乎是理所當然的對此嗤之以鼻,而也是繞著石碑轉了一圈的,他就連忙的驚呼了起來。
“劉老!你看,這后面還有字。”
劉老聞聲轉了過來,而再一觀望,他臉上也是適時的露出了稀奇的神色來。
“這是...那個博士的記載啊。”
“寫的是什么啊,劉老,您趕緊給說說...”
這是終于找到了下文,不管是盧修還是老胡都是充滿了好奇。而自然的,劉老也不會例外。所以他推了推眼鏡的,就對著上面已經那有些模糊的碑文,小心翼翼的辨識了起來。
“大上造龍彧負王命而拜樓船將軍,率大艦蹈海億萬里而尋仙山不死之藥。方士徐福,妖而媚上,邀百工隸民坐大島而尊王侯,有負陛下之所托。龍彧率侍而圍,聞其不臣而斷其臂。徐福以仙山不死藥為引,請饒不死。后循徐福之所言,龍彧率軍士百工乘大艦而入萬丈之歸墟,損千八百人,終得海外之仙山矣。”
“然,雖為仙山,其患實多。固地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海之內,然終為神靈所生,其物異形,或夭或壽,唯圣人能通其道。魑魅陰祟,百獸猙獰,磨牙允血,朝夕以避。”
“將軍固武,能絞蛟龍而射螭虎,然終以一人之力而難庇萬全。幸而得共工之所助,越湯谷而得見平丘。在大河之側,群山之左。有避世之源,足以衍生息。將軍悵然,命百工于此而筑家園,復又率軍事而入仙山矣。歷二十七年,年復得歸。終有所獲。然,百工衰亡,將士白發。雖欲獻之以拜陛下,歸途默沒終不可望矣。”
“唯,筑宮室而藏長生不死之木芝于此。望吾等百年之后,后繼者赴此地,取之以告陛下。吾等,終未負其所命矣...陰陽博士夏無熵刻石為紀。”
這一大堆話劉老念得是坑坑巴巴,其中不少細節他還要斷檔沉吟一陣子之后,才能算是勉強的通順下去。可即便說如此,但凡是能稍微聽得懂這些話語的人,都已經是不可避免的變得有些震驚和難以置信了起來。
這個兩千年前的秦朝艦隊經歷過這么多故事固然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傳說當中的長生不死藥就在眼前所給他們帶來的震撼。
要知道秦皇漢武,歷代君王,有多少人對此孜孜以求而不可得。而哪怕說放到今天,能讓人長生不死的仙藥恐怕也是可以讓無數的政要富豪為之傾家蕩產的存在。說一句價值連城,絕對不會是夸張的說法。可問題是,這真的是傳說中的長生不死藥嗎?
盧修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這群古人一個個的不是工匠就是士兵,稍微有點文化的估計也就是這個叫夏無熵的博士和徐福那個騙子。那問題也就來了。
這些人有幾個是知道藥理的?他們知道自己面前的藥材是什么藥性嗎?而長生不死有需要什么樣的藥性才能維持呢?
連這些都不知道,他們懂個屁的長生不死藥啊。
這絕對稱得上是古代版的一場鬧劇,其可笑的程度估計就和把長頸鹿拉到皇帝面前說這是瑞獸麒麟一樣。雖然說這些秦朝古人的本意并不是去偷、去騙,但忽略過程只看結果的話,這里面恐怕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盧修算是很快就恢復了平常心,但其他人可就未必有這么的理智了。
老胡幾乎是瞬間就抓住了劉老個胳膊,一臉哆哆嗦嗦的樣子,就好像是聽聞自己突然中了彩票頭獎一樣。
“劉老,您可別是看錯了吧。別真的告訴我,這個傳說中的長生不死藥就在我們眼前!這可不是什么開玩笑的事情。”
劉老顯然也是有些傻了眼。所以他整個人看起來也是有一些恍惚的意思。不過他好歹還知道疼,在一巴掌抽開老胡的手之后,他這才有些飄乎乎的說道。
“我應該沒看錯。這上面的小篆寫的是這個意思沒錯啊。但長生不死藥...這東西怎么可能存在。”
理性上他是和盧修差不多一個意思。畢竟是一個醫學工作者,對于這種不科學的東西,他本能上的就存在著一種質疑。但,感性上,他到底還是個傳統的正國人。
正國人好講究歷史,有一種先天性的崇古思想。而面對這個曾經在歷史中濃墨重筆,并且清楚記載過被那些帝王給孜孜以求的寶物,他也是有一點拿不定主意了起來。
他很矛盾。但老胡這個時候可就一點也不矛盾了。
“管它存在不存在,光在這里猜有什么用啊。要我說,我們直接進去看看得了。真要是有的話,那么見者有份!說不準我們每個人都能名留青史,發大財!”
說起名留青史,發大財的這種事情,老胡眼里那是燁燁生輝,比色鬼進了窯子還要精神。
當然,這是人之常情。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比老胡此刻的想法來得更高尚。
更何況老胡此刻心理也不單單只考慮到了個人的得利,他其實還是有那么一點造福世界的意思的。
把長生不死藥獨吞或者拿去拍賣給哪個有錢人,這個心思太自私、眼界也太狹隘。都已經是人民當家做主的新時代了,誰還會惦記著去討好那些有錢人啊。有錢人能多有錢,能比得上全世界六十億翹首以盼的人民嗎?
找一家醫藥公司合作,把這個什么長生不死藥的成分分析出來,然后想辦法去盡可能的復制。哪怕說不能復制個十層十,但凡是能有個百分之一的功效,恐怕也足以暢銷全球,成為每一個家庭必備的保健良藥。
到那時,人家一套糖豆能賣三萬六,我這一套低配版的長生不死藥才賣兩千八。那些個保健界的辣雞憑什么和他斗。不要十年,他就能拿下保健界的半壁江山。而錢嗎?恐怕介時對于他來說就真的就只能算是一串數字了。
想到了這里,老胡臉上已經是忍不住露出了一副癡漢般的笑容。而看著這個笑容,盧修忍不住就在他的腰眼上捅了一下。
“想什么呢?你這一臉蕩漾的。這還沒到晚上呢,你擱這做夢不覺得瘆得慌啊。”
“不是,我這不想著造福世界嗎?”
隨手往自己嘴上一擦的,老胡也是越發的迫不及待了起來。
“那啥,我們趕快進去吧。別在這耽擱時間,這不浪費生命嗎?”
“急啥,你還真當前面有一個長生不死藥在等著你嗎?”
“怎么,難道是假的不成?”
“對啊,盧桑,這可是刻在石頭上寫的明明白白的呢!”
驟然一聽盧修的這話,別說是老胡了,連清水泉這樣的外國人都忍不住急眼了起來。
雖然很想說自己沒別的心思,就想長長見識。但說白了,長生不死這東西對于女人的吸引力恐怕要比男人還要來的更大一些。
受正國文化輻射的這一圈都知道,所謂長生不死藥可不僅僅只是長生不死,而是更應該帶著百病不侵,永葆青春之類的永久性史詩buff。
瀛洲神話里的輝夜姬就有類似的東西,而對此,清水泉要說沒有一丁點垂涎的心思,那絕對是在騙自己。
她想要,只是不敢直說。但基本上都已經是把心里話寫在了臉上,要看出她的心思,真的不要太容易。
見此,盧修心里忍不住就有些蛋疼。這還沒見到正主呢,怎么就已經是瘋了兩個呢?這要真的是找到了那個所謂的長生不死藥,那還能得了了?
然而,不管怎么說,這路還是要走下去。過寶山而不入的,這也不像是他的性格。所以他一馬當先的,就推開了眼前這個莫大宮室的大門。
塵封已久的宮室內瞬間就傳來了颯颯風聲。塵煙濺起,吱呀作響的門軸在其中慢悠悠的回蕩。而伴隨著這有些嘶啞的回響,整個大殿也像是畫卷一般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沒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金碧輝煌,這個大殿給人的感覺就只有莊嚴以及肅穆。
高高的立柱,自大門向內鱗次排開。
足足有數人合抱的立柱通身青黑,全然不是盧修印象中宮殿該有的那種朱紅。這樣不怎么氣派,但卻讓人感覺到威嚴。
而立柱之側,則是一座座仙鶴銜燭的青銅色大燈。這是國寶,恐怕隨便抬一座出去都是博物館里的鎮館之寶。
當然,它們應該還比不過前面那倆大物件。因為換做是誰恐怕也不會想到,在大殿正中那威壓臺階的兩側,居然還蹲著兩只這樣的青銅異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