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劍圣風清揚在被自家同門騙婚,導致了師兄弟慘死、師門敗落之后,隱居了多年,終于是悟出了一個大道理。那就是和人的陰謀詭計、機關陷阱相比,你的武功就算是再高、本事就算是再強,也終究是不敵的。
同樣的道理。當砂巖鱷被盧修洞察了習性之后,他再想要用機關陷阱之類的手段來弄死它,就已經是一件不那么困難的事情了。問題的關鍵只會在于他有沒有必要去這么做,以及他想不想這么做。
想法嗎,大致還是有的。畢竟盧修也很好奇,那種一直驅策著他去謀劃砂巖鱷的獸性沖動到底是個什么緣由。如果能干掉砂巖鱷的話,說不定他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過,稍微的考慮了一下。他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因為實在是沒這個必要。好奇心什么的他固然是有,但是卻也不至于說好奇到這么一個非知道不可的地步。尤其是眼下他手里還握著他們逃出生天的關鍵,所以自然的,他不會認為這是個節外生枝的好時候。
可惜了...深深的看了一眼還在和空氣斗智斗勇的砂巖鱷,盧修不再猶豫的,轉身就攀著樹枝的向著山崖的方向跑去。
而就在他前腳剛走后不久,砂巖鱷也是結束了自己和空氣斗智斗勇行為的,開始向著他離開的方向張望了起來。
盧修猜測它是靠著振動以及聲音來對外界進行感知,這一點并沒有錯。但卻仍不全面。
因為作為一只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放棄視力的頂級獵食者,砂巖鱷想要牢牢地占據食物鏈的上位,就必須要確保自己在身體硬件各個方面上的優勢。而這也就意味著,它必須要用其他感官加強的這部分,來彌補上視覺感官上所缺失的這一部分。
在這一點上,僅靠聽覺和感知振動的觸覺是不夠的。最起碼的,在長距離的追獵上是不夠的。
砂巖鱷雖然是典型的潛伏型獵手,但也并不意味著它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在這個無比復雜和特殊的生態系統下,它有時也是要被迫進行遷徙的。
而遷徙肯定也不是盲目的進行。就跟野馬群會隨水草而居一樣,它要進行遷徙的話自然也是要追隨那些獵物的腳步。
但單憑聲音和振動可判定不了哪些動物是它獵殺食譜上的,而哪些又不是。
它也不可能說只靠這么點信息感知就悶著頭的往有動靜的方向沖。這要是碰上獵物了那還好說,可要是碰上了一群鬣狗,或是像食蜥王龍這樣的勁敵,它就是有九條命怕也是不夠丟的。
所以,一個更精準也更具分辨力的感知系統必不可少。而嗅覺,也就成為視覺最好的替代品。
之前盧修以為砂巖鱷是通過振動感知到自己的位置。他只猜對了一半。嚴格來說,砂巖鱷是通過嗅覺發現了他的存在,然后再通過振動準確的定位了它在空間上的位置。
通過嗅覺和振動,它是能分辨出樹木和盧修之間的區別的。而之所以說它會在那個時候被盧修給輕易的調撥開來,也完全是因為空木樁的氣味黯淡以及振動的聲響實在是過大,讓它誤判了的緣故。
平常時候,它還是很少會出現這樣的誤差。就像是現在,在意識到了自己出現了失誤之后,它很快就通過氣味重新地鎖定了盧修的方向。
有一點盧修沒有意識到的是,就如同他對砂巖鱷會有著某種特殊的沖動一樣,砂巖鱷對他其實也會有著類似的感覺。
不同的是,因為他是視覺感知直接傳遞給大腦,所以他能第一時間的就產生出這種沖動。而砂巖鱷則因為視覺完全退化了的緣故,它則需要通過嗅覺收集到足夠的信息素之后,才能有這樣的沖動反應。
盧修的驅虎吞狼之計,其實恰恰就是給了砂巖鱷收集他信息素的機會。這也是為什么在殺死食蜥王龍之后,砂巖鱷連剛到手的美餐都可以放棄,也要直接對盧修發難的原因。畢竟作為野獸,這種獸性上的感覺幾乎就是無法被抑制的。它不可能像是盧修那樣用理智去壓制這種最純粹和原始的沖動,甚至說它有沒有理智這玩意都會是一個打問號的問題。
它只會被這東西所驅策、裹挾。就像是現在,明明盧修都已經成功的脫身逃離,它也完全沒有理由再去窮追不舍了。但只是稍作遲疑之后,它還是果斷的向著盧修的方向追蹤了過去。
盧修并沒有料想到自己身后還追了一個尾巴,他現在只顧著回家。
天色已黑,他是一點也不想在這個林子里過夜。因為消耗已經算是瀕臨極致的他現在最想的就是大吃一頓,然后窩在溫暖的火堆旁好好的睡上一覺。
在這個烏漆嘛黑的林地里忍凍挨餓,擔驚受怕?這可不是他想要面對的事情。所以幾乎就是腳不沾地的一路拼命奔馳,他終于是在天色差不多已經黑透的時候趕回到了山崖附近。
看不到清水泉,但估計她應該已經是藏在了附近。畢竟都已經是這樣一個危險的局面,她再在這個時候整出什么幺蛾子那就有些純屬欠抽了。
這個女人還沒有愚蠢到這樣的一個地步。所以也就是往自己后腰一掏的,盧修就把老胡交給清水泉帶下來的那個東西給掏了出來。
那是信號槍連帶著三發信號彈。本身這東西是用來在海難中求援的,不過在這個時候拿來當做聯絡工具倒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塞上一發信號彈,扣上彈匣對著頭頂的位置直接扣動扳機。只聽嘭的一聲,亮紅色的信號彈就像是一顆昏暗的星辰一樣冉冉升起,一口氣就竄起了足有百十米高。其散發出的紅色光芒,幾乎是把整個巖壁都映照成了那種晃眼的亮紅色。
這么大的信號,盧修不相信清水泉還能夠視而不見。不僅僅是清水泉,他覺得就連老胡他們也該是收到了自己的信號才對。
果不其然,先是從山頂上扔下了一根火把,代表著老胡他們已經收到了自己的信號。然后就是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清水泉就帶著一身樹葉的從附近的樹叢里鉆了出來。
“盧桑...你安全的脫身了?”
“什么叫脫身?說得跟我很狼狽一樣。你應該問,那個麻煩有沒有被我解決掉?”
“???”雖然是一腦門子的問號。但這個時候,清水泉到底是沒有違逆他想法的意思,所以她也只是張了張嘴的,然后就很配合的說道。“那你解決掉了這個麻煩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在我的運籌帷幄之下,區區一條恐龍又算得了什么?”
這個時候就輪到清水泉震驚了。畢竟在她看來,盧修能脫身就已經是幸事,她可從來沒有指望過盧修能把食蜥王龍那么大的一只猛獸給怎么滴了。但誰曾想到,盧修還真是給她準備了一個巨大的驚喜。
“你是怎么做到的?”吃驚的問出了這句話,清水泉腦子里也是當即的轉過了彎來。她自然是知道,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人是無力對抗這種程度的巨獸的。所以,盧修想要戰勝它到底還是要倚靠外力的幫助。而這個局勢下唯一的外力,也就只有...
“你真的讓它們兩個廝殺起來了?可怎么可能...我是說,就算食蜥王龍斗不過砂巖鱷,它也不該是那么簡單就被殺死的才對啊。”
“比你想的還要簡單。除了付出了點代價之外,整個過程加起來也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這一點清水泉倒是能理解。畢竟現實不可能像是漫畫里那樣,一場戰斗一打就是長篇累牘,雙方怎么打都打不死對方。
真正的現實是,只要被打中要害,就十有八九要死。而像是野獸這樣亡命搏殺的情況,更是稍有不慎就能直接分出生死來。
食蜥王龍之前被盧修整成那副慘樣,清水泉當然是會有印象的。而如果從那個角度去計較的話,它對付砂巖鱷這種武裝到牙齒的巨獸也的確是不可能占據什么優勢。
話雖是這么說,但一想到侏羅紀時期的一代霸主就這么沒了,清水泉還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來。
兇手雖然是砂巖鱷,但盧修卻也算得上是幕后的黑手。而仔細算下來,從他們淪落此地到現在,盧修已經是帶領他們干掉了多少這種史前的猛獸了?
不管是光明正大的搏殺,還是這種以智取之的手段。盧修幾乎都已經是做到了身為人類的極限。可以說,恍惚之中,清水泉都已經是從盧修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其他的影子。
那是最遠古時代的人類,是奠定了人類未來統治地位,自身卻還不斷在洪荒猛獸的無盡威脅中奮力拼搏的人類先祖的影子。
她雖然從不曾親眼目睹過那樣的場景,但仔細想來,他們也理當是和眼前的這個男人有著非常的相似之處。至于究竟是在那些地方相似,她這里還沒有想個明白,盧修的吆喝聲就已經是傳了過來。
“還在那愣著干嘛,走啦!”
此刻的盧修已經是攀附著巖壁的大半個身子都掛在了半空中。而看著他就這么吊在那里,還伸著一只手來對自己示意。清水泉渾身一抖的,就想起了那些對她而言糟糕至極的回憶來。
“盧桑,一定要走這一條路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有那個本事陪你繞那么一大圈的回去?麻溜點,趕快的。不就是眼一睜一閉的功夫嗎?”
盧修的不由分說讓清水泉只能咽下這一嘴的苦楚。
她也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表現的這么不堪是非常不應該的事情。畢竟,是盧修拼死拼活的拿回了應答器,而她自己這一路不僅沒幫上忙沒說,還盡給他拖了后腿。這好不容易的終于到了最后,她要是再這么不中用,可能就連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她到底還是要強的性子。所以干脆也就是眼一閉的,她順著山巖幾步一踩的就向上一躥,然后手一伸就抓住了盧修伸向她的手臂。
盧修手上一沉,呼吸也是猛地一窒。和最開始時能抱著這個拖油瓶上躥下跳,恍若無物的時候不同。現在的他體力早已經消耗的不剩多少,講到底也根本就是在靠著一股氣硬撐而已。
這自然是今時不同往日,更別說清水泉這百十斤的分量也半點不是開玩笑的。
當然,盧修這個時候也完全可以去放任她不顧,讓她自個的在這巖壁上摸索。但到底是沒有那么緊迫的形勢,盧修的心里也多少的有了那么點容忍的空間。
他知道,這種先天性的恐懼對于人類來說從來都是很難克服的。而且不管是從哪個角度說,讓一個女人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兩次直面自己的這種恐懼都是一種很不人道的事情。
之前是沒有辦法,她必須要跟上自己的腳步。自己也只能對她強硬。可現在,沒這個必要的情況下,他自然也是該適當的照料她一點。
這是人情,沒什么好說的。所以也就是鼓著這一口的,他拉著清水泉就爬到了四五米高的地方。然后指著眼前那根已經觸手可及的繩索,他大喘了一口氣的就對著清水泉這么說道。
“再加一把勁,我們快到了。等下你把繩子拉住,纏到自己身上,老胡他們會拉你上去的。”
“盧桑,要不還是你先來吧。”
畏畏縮縮的看了繩索的方向一眼。生怕察覺到高度的清水泉又是連忙的閉上眼睛。不過即便是畏懼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她也沒有說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從這種對她而言近乎噩夢的處境里率先的脫身出去。
不是說真就怕到了這個地步。閉著眼的她只要不往這方面想,倒還可以勉強忍受一下。她之所以會說出這么一番話,其主要的原因還是她能感受到盧修身體上的變化。
縱然說沒法睜眼去看,但在這么近的距離里她就是聽也能聽出來,盧修此刻的呼吸到底是有多么的急促。
而聯想到盧修這半天來究竟做了哪些事情,她自然也不難猜到他此刻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狀態了。
弄清楚了這一點,她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起。
作為女性,她雖然也認為女人相較于男人是處在弱勢的一方。但那也并不能代表,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該要受到禮讓啊。
人不能,最少不應該自私到這樣的一個地步。她必須要考慮到別人為她都付出了什么。所以在這個時候,她主動就提出了這個說法。而對于這一點,盧修則是嘴一撇的,就這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