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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章 拾世の卷

  地牢中的敬次郎,已經有些分辨不清時間了,根據從此前幾名袴服子弟口中套取得來的消息,自己所在的這個牢房,似乎位于地底極深處。

  具體的深度,如果換算成后世的度量單位的話,應該已經在地下十五米左右。

  敬次郎前世在內川家對地牢也算熟悉,但這個深度的地牢,明顯是最近兩年才被挖掘出來。

  也因此,用暗無天日來形容這里簡直再貼切不過。無法觀察到日月星辰的變化,當然也就沒不清白天黑夜。

  躺在床鋪上的敬次郎,朝外面看了一眼,上次那個有些奇怪的袴服子弟,似乎時隔兩日又來值守了。

  而在這兩日中,敬次郎也愈加肯定對方的身份有所古怪,因為這兩日遇見的八個袴服子弟中,只有對方敢肆無忌憚地與自己搭話。

  其它的袴服子弟,即便他再怎么樣費口舌,再怎么引誘,也根本不會回答自己哪怕一句。

  是外面家族派來的奸細?也不像,如果真的是奸細的話,未免也做得太過明目張膽,就不怕暴露身份被內川家折磨到死嗎?…敬次郎無聲思考著,忽然心中一震,想到了一個可能。

  對方也可能是受內川桂馬的授意,在這地牢之中,扮作一個同情自己的人,這樣子,在敬次郎始終無法與任何人交流的時候,產生孤獨感的時候,那名奇怪的袴服子弟就能更好地獲取自己的信任,然后再悄悄從自己口中套話。

  這個猜測也并非不可能,有上次南部梨想用幻術來催眠自己失敗的事情在前,所以派一名偽裝成子弟的忍者來套話,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策略。

  這樣的猜測已經出現,敬次郎就愈發覺得非常有可能,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準備不理睬那個奇怪的袴服子弟。

  這樣也好,你套我話,我也套你話,就看誰的本事更強了…敬次郎腹誹一聲,然后開始思考之后如何獲取更多的信息。

  其實對于敬次郎而言,除了不能見到陽光放風之外,小日子也算過的極其滋潤。

  首先,牢房之中,有人工開鑿出來的廁所,管道直通更深的地底,使得敬次郎不必睡在自己的排泄物之中。

  其次,六個方向——上下左右前后的墻壁,也不像普通地牢那般用的拓土墻,而是用了密封性更好的石板封住,這一來不但避免了土層中各種蟻蟲的襲擾,也避免了水汽的侵蝕。

  最后也是最關鍵,讓敬次郎更加吃驚的是,自己一日竟然還能食三餐,餐餐都有魚肉。要知道,此時的日本上下,其實大多都是一日只食兩餐,而且即便是稍微低級一些的武士,其實也根本就吃不起肉類,這樣一進行對比,差距一下就非常地明顯。

  敬次郎看著周圍,心中稍稍嘆氣一聲…與其說內川家是在囚禁自己,倒不如說是將自己當成豬來養。

  將自己比作豬,這也并非他自己的無理調侃,畢竟通過那紙張上的英國人自我陳述經歷,他其實大概能猜測出內川桂馬的安排,如今享受的這一些,恐怕不久之后就會付出代價的吧。

  應該就是放血、灌春藥當種馬…

  “呵呵。”

  敬次郎在心中冷笑一聲,雖然現在自己逃不出去,但想要自己任由內川家宰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看了一眼墻壁上的堅固石板,眸子慢慢變得深邃起來,如果到時候真的逃不出去,他就會毫無猶豫地選擇一頭撞死在墻壁上!

  雖然他很同情英國人的遭遇,也很想與對方見一面,但如果代價是將英國人的不幸全部遭遇一遍的話,就絕對不行!

  自己十世以來,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就在敬次郎坐在床上,想著此后的事情時。

  地牢外。

  “家主他們來了!”那名拘謹的持槍子弟,忽然低聲沖同伴喊了一句。

  持刀子弟回過頭,兩眼就對上了迎面而來的眾人,因此他連忙昂首挺胸,然后重重鞠躬:

  “家主!中條哲大人!秋守明大人!”

  “家主!兩位大人!”旁邊的持槍子弟有樣學樣地鞠躬。

  內川桂馬此時夾在兩名女忍護衛之間,身后是一臉陰郁的秋守明,以及旁邊帶著一名男性忍者的中條哲。

  共計六人,直接走過兩名袴服子弟身邊。

  持刀子弟見此連忙轉身,走到牢房的柵欄門外,恭敬地站立在一旁。

  “怎么樣?今日敬次郎祂的情況如何?”中條哲看向持刀子弟,手指著敬次郎語氣平淡地問道。

  “今日敬次郎的情況很穩定,并未出現什么異常的情況,一日三餐也都全部吃完。”持刀子弟連忙低頭回答道。

  中條哲微微頷首,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變化。

  其實這些情況他都清楚,之所以還要問出來的目的,只不過是為了讓內川桂馬知曉情況。

  而至于不同平常的一日三餐,則是因為內川桂馬擔心敬次郎的身體會像啞巴青年一樣垮掉,所以才特意設置的,給其補補身體。

  “家主,這就是您此前說的…第二個神明嗎?”秋守明用手抓著柵欄,眼睛釘在敬次郎身上,似乎想用自己的眼睛來分辨出,敬次郎究竟有什么異于常人的地方。

  “嗯,該說的,之前都已經和你說了,更多的信息,我們還來不及從祂本身獲取。”內川桂馬此時也在看敬次郎,發現對方并無什么情況后,心中頓時也輕松下來。

  “你,去將門打開吧。”中條哲對持刀子弟說了一句。

  “小的遵命。”持刀子弟連忙伸手去拿腰間的鑰匙,取出后,利索地走到牢房門口,然后啪地一聲將鐵鎖撬翻,再將柵欄打開后,便又恭敬地立于一側。

  此時,中條哲還沒發話,就見他身邊的那名穿著絳紫色服飾的忍者,抿著嘴脫離隊列,直接沖牢房中而去。

  “小心些,雖然他身負重傷,但其本身具備了很高的技擊之術,小心防范,他還是很有可能會襲擊你。”中條哲看著忍者的背影,輕輕叮囑一聲。

  忍者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只是頓了一下腳步,然后輕輕頷首,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

  什么意思?來談判的嗎?…床上的敬次郎凝視著一步步走來的忍者,心中警惕之意大起,被子之下左手一下握緊半截木棍,木棍一端被磨尖。

  這半截木棍,正是這兩日他從自己的床鋪上,費力敲下來用作防身和逃跑的武器。

  看著忍者與自己之間的距離一步步接近。

  敬次郎心想著,只要兩人足夠接近,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發起攻擊,用木棍尖刺入對方的脖頸。

  十步。

  九步。

  八步。

  七步。

  六步。

  然而出乎敬次郎意料的是,忍者在距離他五步的時候就直接停下來,完全沒有再前進一步的打算,反而一臉似笑非笑地盯著敬次郎。

  一副將進次郎小心思都看透的樣子!

  如此不近不遠的距離之下,敬次郎此時也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男性忍者有著一副略顯黝黑的面容,深邃的黑瞳,以及凌亂的短發,外披一件傳統的忍者夜行衣。

  “你是誰?要對我干什么?”

  這番話一說出口,敬次郎就感受了一種怪異感,這不就是良家少男要慘遭侵犯的既視感嗎?想到這里,他忽然有些羞愧想捂額,恨不得鉆進一個地洞中。

  但同時,他也注意道這幾日自己的情緒始終都在高度地集中,方才那句調侃,似乎是自己精神系統的無意識地自我調節。

  然而,即便敬次郎開口問了一句,又加上如此豐富的心理戲,但對面的那名男性忍者,始終不發一言,只是用自己深邃的目光注視著敬次郎。

  不一會兒,周圍之中一下有呢喃聲傳出。

  我艸!又來!…敬次郎雖然已經對接下來要受到詭異攻擊的事情有心理準備,但真的確定下來后,他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問候一句對方老母。

  事到如今,這已經是第幾個自己遇上的超能力忍者了?最先是擁有令他人右手失控,且具備治愈術的彌左,然后就是能發出幻術的南部梨。

  如今,這個長相普通的男性忍者,究竟又會是什么怪異的能力?敬次郎只想說:

  老子根本不感興趣!

  因此,在呢喃聲一出現的時候,敬次郎就直接從床上翻身躍起,強忍住大腿上撕裂傷口的疼痛,用腳踝剁地而起,一只手握住木棒,便沖對方的脖頸刺下!

  男性忍者一直都在注視著敬次郎,而且之前還有中條哲的提醒,因此心中根本就沒有放松,始終都在觀察著敬次郎的一舉一動。

  不過,在敬次郎悄悄掀開被子的時候,男性忍者根本沒有動靜,裝作完全沒有注視到敬次郎的小動作。

  真正等在敬次郎騰空而起,離開床鋪再也無法轉身的時候,男性忍者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有著豐富戰斗經驗的他,根本就不準備反擊,而是雙腿微屈,然后猛地朝后跳躍出去!

  跳躍出敬次郎所能攻擊到的范圍!

  敬次郎眼睛瞇了一下,二話不說,直接將手臂朝后拉滿,然后將木棍當作標槍投擲向男性忍者!

  木棍帶著凄厲的破風聲襲向男性忍者!

  但男性忍者一點都不慌,反而有時間伸手刷地一下抽下腰間的肋差,接著身子稍稍偏轉,漂亮地躲過木棍的攻擊!

  在兩人戰斗的時候,空中之中的呢喃聲一直沒有停止,而在木棍拖離敬次郎手心時,男性忍者的臉頰顴骨處,一只沒有睫毛的單眼撕裂皮膚撐開,單眼之中,還有妖異的綠瞳不住地、高速率地轉動起來!

  而且,在綠瞳單眼出現之后,在顴骨稍稍下面的一些的位置,一張無舌的嘴巴也相繼撕裂皮膚出現!

  另外一邊,丟出木棒的敬次郎雖然在空中調整過姿勢,但最終還是重重地摔在石板地面上!

  巨大的沖擊力被傳到大腿處,一下將已經有些結痂的傷口撕裂,不一會兒,深紅色就浸染了大片大片的褲子。

  嘶!敬次郎口腔中抽了一口冷氣,用自己的意志力強行將疼痛忍下,然后站起身就想朝男性忍者再次發起沖鋒!

  但此時此刻,距離呢喃聲出現的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十五息的時間,敬次郎剛剛從地面站起,就看到面前有光影破碎,其中又夾雜著螢火蟲一般的火焰不斷跳動。

  轉瞬之間,敬次郎一下雙目呆滯,茫然地站在原地,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更準確地說,他是在意識層面上忘記了接下去要干什么。

  而在此時,那名男性忍者臉頰上的無舌嘴巴,震動空氣,發出青銅震動一般的轟鳴而晦澀的音節。

  嘴巴上面的瞳孔,則伴隨著一聲聲的音節,更加無規律地、高速地轉動起來。

  處于混沌意識之中的敬次郎,雖然也無法聽懂那些音節的具體意思,但在他的心中,卻有相應的聲音不斷地回蕩:

  這樣的聲音,連續在敬次郎心中重復足足三十次后,最后才完全消失不見。

  等到聲音消失,敬次郎從混沌之中蘇醒,再度睜開眼睛之后,就發現眼前的男性已經不見。

  而那根被自己投擲的木棍,則遙遙地躺在不遠處冰冷的地板,同時,自己大腿上的痛楚如浪潮般一陣陣沖擊上來!

  敬次郎在心中默念一句方才所聽到的內容,然后很是疑惑。

  這是對我進行生命教育嗎?…敬次郎有些哭笑不得,感覺自己有一種前世小學上班主任的安全教育班會一樣的既視感。

  但短暫的腹誹之后,敬次郎一下想到什么,冷汗唰地一聲流下。

  他急忙將目光看向遠處的那根木棍,想象著用其刺入自己脖頸的畫面——自殺的畫面!

  然而,幾乎是在畫面出現在自己腦海的一瞬間,內心中龐大的負罪感詭異地憑空出現!然后,那種負罪感,眨眼間就將方才生出輕生之意全然抵消!

  敬次郎眉頭一下皺起來。

  這下,事情有些變得糟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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