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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章 惡鬼の卷

  酉時,落日漸垂西山。

  松任城·城下町,酒屋。

  熊熊烈火升騰在后院之中,柴火堆里不斷劇烈灼燒,爆出噼噼啪啪的聲響。

  手握佛珠的僧侶盤坐在火焰前,雙眼緊閉,一臉肅穆地唱頌著經文。

  良久,僧侶起身整理了下袈裟,走到屋拓哉面前,先照例念聲佛號:“施主,妙惠的火葬儀式已經圓滿,魂靈也定會抵達極樂,還請施主節哀。”

  “幸苦大師了,”屋拓哉拄拐倚在走廊柱上,看著火中隱現的妻子尸體一點點化作煙灰,接著說道,“請問貴寺準備何時,讓我進行下法師的剃度呢?”

  昨日,屋拓哉就已得到本愿寺的僧籍,而主持柚子葬禮的僧侶,亦是修行于本愿寺分寺。然而屋拓哉尚未剃度,只能算作是名準下法師,因此彼此間稱呼依舊是“大師”“施主”,而非佛門的師兄弟。

  “待本寺選定吉日后,自會派遣一名沙彌前來宅邸告知,還請施主安心。”僧侶作答,還用未拿佛珠的左手行了個單掌禮。

  屋拓哉收回看向火堆的視線,用拄拐撐了下身體,略微鞠了一躬:

  “多謝大師了,到時我一定會挑些酒屋的美酒好肉,親自到廟宇拜謝您。”

  本愿寺隸屬于凈土真宗,而此時的凈土真宗,上至法主,下至沙彌,都在踐行“肉食妻帶”的修行方式。肉食,特指的是獸肉,說的是門徒不避諱食用酒肉,妻帶,則說的便是娶媳婦。

  其實在最初佛教剛傳入日本時,日本的僧眾也是有著極其嚴苛的戒律,講究四大皆空。但在之后的佛教本土化過程中,日本佛教徒興起了末世理論,同時也開始宣揚“末法無戒”,也就是說生活在末世,戒律什么的都不重要,而這點在凈土真宗表現最為明顯。凈土真宗的初祖,圣人親鸞,他圓寂后便擁有七個兒女作為其宗教事業的繼承者。

  酒屋后院,僧侶聽到對方要贈酒肉給自己,若是放在往日他必定歡喜,但此時卻有些懷疑對方的居心。他先隱晦地瞥了眼火堆旁的小廝尸體,又仔細觀察屋拓哉的神情,卻發現對方臉上絲毫情緒都不顯,最后只能無奈念聲佛號:

  “善,多謝饋贈了,貧僧今晚尚有要事,就先暫且告辭,施主行動不便,就不勞相送了。”

  “大師一路走好。”屋拓哉靠在柱上,嘴里說著恭送的話,望著對方背影消失后,臉上卻再也繃不住,轉瞬間難看至極,他根本不愿再與對方多相處一息時間,只覺直令自己作嘔。

  下午在久保家大鬧靈堂時,僧侶就在廂房休息,等到久保康貴得逞帶著眾人離開,之后又過去半個多時辰,僧侶才步入靈堂,看著小廝尸體一臉訝然,詢問他屋拓哉究竟發生了何事,還解釋著自己之前睡得過死,完全沒聽到動靜。

  然而,僧侶歇息之處其實就在靈堂隔壁,下午如此大的動靜,屋拓哉的咆哮、久保康貴的威脅、小廝的慘叫,怎么可能驚醒不了僧侶。更令屋拓哉憤怒的是,自己僅是名準下法師,就已令久保家無從下手,而僧侶可是擁有佛籍的正經行人僧,如果肯出面開口,久保康貴又怎能如下午那般肆無忌憚呢。完全就是那僧侶懶得多管閑事,寧愿聽任小廝被殺害,也不愿惹事上身!

  但屋拓哉明明知道對方在裝模做樣,也只能陪著對方做戲。自己行動不便,倘若惹怒對方,別說火葬儀式能否順利繼續,到時,怕是連下法師一事都可能不明不白地受到阻礙。

  “可惡!什么濟世的佛僧,與久保家那些混蛋有什么區別!”屋拓哉咬著牙,看著院中火勢不斷頹靡下去。

  酉時三刻。

  新九郎和甲賀女忍也抵達城下町。

  “有人。”新九郎正要掀開布簾進入酒屋時,后面忽然傳來了女忍的聲音,他一臉無語地轉過了頭:

  “忍者姐姐,拜托,能不能別惜字如金,忽然來一句‘有人’,我怎知什么意思?再說,町街上當然有人啊。”

  “街對面有人在監視著這邊,似乎看見我們進來酒屋時,就很快離開了,需要我跟上去查探嗎?”女忍沒搭理調侃,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新九郎在玄關脫下草鞋,有些驚訝女忍還是第一次說這么長的句子,他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方才我也察覺到了,暫且不用管外面那人,看來,我不在的這幾日,又發生了好些事情。”

  后半句似乎是新九郎的自語,他說完便踏入了前堂。

  女忍蹙了下有些硬氣的眉宇,就踩著板鋪跟上去,心中卻全然不信方才的話,自己能看出是十余年的執行任務,從而練出的眼力,難道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是忍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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