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幫您把羊肋移到砧板上嗎?”徐師傅冷哼一聲問道;
“多謝,不用。”
夕望將刀刃側放在羊肋下方,隨后輕輕一抬;
隨后,那彎曲的羊肋就如同一座架在刀上的拱橋一般,相當穩妥且自然地被夕望放在了砧板上;
整個過程之準確,讓徐師傅忍不住懷疑夕望其實是睜著眼睛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夕望根本就沒看向羊排,完全是憑借技術做到的!
“如果不是擔心羊肋肉的造型被破壞的話,”夕望微笑著說道,“其實我還可以直接把它從餐車直接挑到砧板正中間;
這羊羔養育工序相當繁雜、正是為了讓我們好好享用;因此,對食材也要抱有敬意…這樣做出來才更好吃啊。”
徐師傅一時之間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只能像干活累了的老公牛一樣重重哼了一聲;
之后才是重頭戲,看你怎么把那些復雜的肉全都剔下來!
夕望深吸口氣,雙手握住刀柄,刃鋒向下、放在了羊排旁邊;
這是什么神奇的姿勢?杜雅韻看著也愣了,這簡直就跟要搗蒜泥一樣…
但很快她就否認了這一比喻,轉而用一個更貼切的——
劃船。
此刻,夕望的表情相當淡然,就如同在水鄉里、荷潭中,搖著一把小船的槳一般;
刃鋒則精準地落在了羊排肉上,開始以一種無比精妙的軌跡、分割著羊肉和骨骼;
杜雅韻沉不住了;她快步走到了夕望身邊、看著那刀刃的軌跡,隨后倒吸一口涼氣;
她有一定對生物學知識——劃過的每一刀,都是正好選擇在肌肉、筋膜或骨骼的縫隙間;
用這種極其省力的刀法,別說是這特制的剔骨鋼刀,就是一把普通的削鉛筆小刀、也能輕松將那些肉全都分割下來!
“這…這怎么可能?”徐師傅開始哆嗦了。
此刻夕望的刀法,不像是一位廚師應該有的——倒像是一位精湛的獸醫,在為弟子分析解剖動物的肌肉結構!
這只有理論知識和技術水平都無懈可擊的情況下,才有可能辦到!
“大小姐,這位先生…難道是學醫的?”徐師傅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問道;
“這…我也不太清楚。”杜雅韻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地回應道:
“但,我感覺他沒什么做不到的…”
兩人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但因為這沉默,杜雅韻很快就發現了更離譜的事情。
“這個刀隔開肉、與骨頭碰撞的聲音…”杜雅韻一開始還不敢相信,但又聽了一會兒之后、她只能在震驚中接受了這一事實;
“似乎…是有節奏的?”徐師傅眉頭一皺,他對音樂了解得不多:“好像,還用割開肉的不同速度、劃分開了不同的音高?”
“這是…”杜雅韻看著夕望那沉浸于其中的表情,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鋼琴曲:夢中的宴席!”
前不久,鋼琴老師剛給自己布置過這首曲子,雖然難度比不上那些鋼琴十級曲目,但…
這居然能用羊排給割出來?像拉小提琴一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杜雅韻實在難以相信這么離譜的事情;
比用鋼尺彈樂曲魔幻多了!
“他到底是什么來頭…”徐師傅把刀放在了一邊——他已經拿不穩了,一會兒掉地上太沒面子;
“不知道啊…”杜雅韻示意徐師傅安靜,“現在,還是感受吧…”
說著,她雙眼微閉、感受著那羊排的香氣、樂音的美感;
這才叫享受啊。
曲終,羊肉剔完;
骨棒極其干凈——至少,徐師傅感覺自己做不到這程度;
“這…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徐師傅看著那被剔下來、整齊擺放在砧板左側的那些羊肉,“每一塊的大小…近乎相等?”
“不只是近乎相等。”杜雅韻說道,“連瘦肉帶著肥肉、筋膜的比例都掌控得相當好…”
“最關鍵的一點是,把每一塊的大小、都控制在‘一口’。”夕望一邊補充、一邊將羊排肉下鍋:“這樣才能給食客最好的體驗呀。”
放調料、翻炒的時候也相當隨緣——拿起一個瓶子,隨便往里揚兩下,換下一個;
夕望也不慌,畢竟做菜的調料講究的就是“少許”和“適量”…
簡單地炒制一番之后,夕望將其裝盤、拿下了眼罩:
“那么,徐師傅,還請嘗嘗這個吧。”
徐師傅臉色很不好——哪怕夕望做出來的東西味道極差,也能憑借這番表演獲勝;
自己已經輸了…但,至少要輸得有風度一些。
這么想著的他、拿起了一邊的筷子、夾了一口、緩緩放入口中、隨后開始仔細咀嚼;
安靜。
在場的人都在等著徐師傅為這場比試做出最后的判決。
幻蝶不好意思開口打擾,于是就在夕望的腦海中問道:
“夕望…你玩脫了?”
“我倒挺希望我能玩脫了的。”夕望哭笑不得地回應;
“該不會做得非常難吃吧?”幻蝶還是擔憂;
“為什么這么想?”
“你看,這徐師傅都哭了…這得多難吃啊?”
看著徐師傅緩緩滴落的淚水,夕望一臉黑線:這怎么也不像是因為難吃哭的吧?
“夕師傅。”徐師傅無比崇敬地睜開了眼睛,隨后雙膝直直跪倒在地:
“這就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著的最佳配比!我總算是嘗到這個味道了!”
夕望淡然微笑:“能讓食客滿意,真是再好不過。”
“雖然這么問比較失禮,但我還是想問一下。”徐師傅目光極度急切,“能不能請您告知,您是如何才找到這種完美的配料比的!?我愿意以全部身家換一點兒啟發!”
“全部身家就免了。”夕望擺了擺手,“我今天是第一次做這個菜,非要說的話,刀工、材料還有火候,都是…隨緣的。”
夕望表面上相當淡定,內心卻是慌的;
自己說的確實是實話,但聽著怎么這么像是敷衍啊!?
“隨,‘緣’嗎。”徐師傅雙目微閉,若有所悟;
等會兒,他這是怎么了?感覺自己被敷衍了?所以很不開心?
夕望正思考該怎么應對,徐師傅突然睜開了眼睛。
“夕師傅。”徐師傅緩緩起身,“原來如此,緣來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