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都城郊外,洞天湖之畔。
夜色迷離而散亂,洞天湖上,微微泛起漣漪。
也不知魔君有多久不曾來過這里了。
對于掌握起源之力的宇文君而言,便是魔君相隔十丈之遠,魔君也無法察覺到宇文君的氣息,這般燈下黑,也算是撫平了宇文君心里的某些傷口。
章古也未想到,這么快,殿下就再一次的過來找自己了。
短時間內,章古自然是無法從青冥諜網中整頓出可信任之人。
宇文君道:「事情有變,近幾日,都城內將會謠言四起,是關于內閣溫翰的,到時候永夜諜網也會與靈族諜網爭鋒相對。」
「你則伺機而動,也不可貪功冒進,尺度你自己把握。」
章古聞言,心頭一震,卻沒有多問。
片刻間,宇文君又帶著章古返回巷子口這里。
芳華閣內。
后方小院里,一位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在亭子外來回踱步,他身著一襲黑紫色的錦衣,模樣俊朗,鼻梁挺拔,青年時,也曾是一代美男子。
他叫延華,乃是內閣大佬溫翰的管家。
芳華閣,也是他暗中的產業之一。
女掌柜小心翼翼的端著一杯熱茶來到近前,說道:「一炷香前,外面給我傳回來消息,暫時沒有任何動靜,也無人關注到我們這里有長生草。」
「也許,只不過是虛驚一場。」
延華眉頭緊皺,一語不發。
私自囤積長生草,一旦被暴露,其實可以保住延華的性命,但這些年來所有的積累,也會在朝夕之間成空。
凡是內閣的大佬,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把柄,被魔君陛下掌握,說是把柄,其實也不過是以自污的方式,向陛下表忠心。
可這里面有許多分寸,是較為模糊的。
溫翰的確貪污受賄了一些修煉資源,一旦陛下明面上問罪,按照公平公正的手段,溫翰是可以下獄的,但不會傷及根本。
頂多就是被老百姓唾棄一二,甚至還會有一些明事理的老百姓為溫翰鳴不平。
可延華貪污的太多了,有祭煉兵器的母金,有諸多靈藥,以及圣藥,除卻在都城外,延華更是于遠在萬里之外的青月山,設立青月宗。
宗內最強者,已經有了歸元巔峰強者。
或許明年這個時候,延華的麾下,就已經有了凌霄強者。
適當的貪污受賄,魔君陛下是歡喜的,可若是涉及嚴重貪污,那就得明正典刑。
延華手里托著茶杯,沉思良久后說道:「事情也許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他們畢竟是外鄉人,一不小心露出了馬腳,也在情理之中。」
「也許不是露出了馬腳,而是提前預判到了一些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姿容美麗的女掌柜小心翼翼的請示道:「那我們接下來如何自處?」
「生意總不能不做了吧。」
「冒然停止了生意,也會讓一些人感到不對勁的。」
延華思慮再三后說道:「生意照常進行,但一些尖貨,暫時不要流通。」
女掌柜重重點頭道:「明白。」
延華又將茶水遞給了女掌柜,道:「我先走了。」
「你多加小心。」
女掌柜臉色虔誠的接過茶杯,略感心慌,微微調整自己的呼吸,盡可能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換做平日里,貪污受賄一二,或者有一些走私生意,哪怕數額再大,以延華的能力,自然能夠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如今南望 城之地,劍拔弩張,都城之地,一旦有了這般丑聞,不想死都很難。
溫府。
府邸軒敞,紫氣橫涌,府內園林精美,竹林,湖泊,馬場應有盡有,大小仆人,不下于三百之數。
書房內,紫色的燭火微微晃動,彌漫出妖冶之美。
溫翰正在伏案批閱折子,其人約莫五十歲左右,身著一襲寬松的金色大氅,其輪廓精致,眉眼飛揚,一雙眸子炯炯有神,可洞穿人心鬼蜮。
今日的折子不多,沒過多久便盡數批閱,溫翰起身走出書房,外面的正堂內,延華早已經準備好了一杯參茶。
延華的臉色柔和謙卑,和昨夜一樣,可溫翰是何許人也,端起參茶問道:「你的氣息亂了,因何緣故?」
延華侍奉了溫翰許多年,深得溫翰信任。
這座門庭,有許多不便公之于眾的事情,也都是延華親力親為。
兩人是主仆,可也多少有些老友情分。
延華頓時心中抽搐,迅速跪在了溫翰面前,一臉悲苦的說道:「大人,我犯下了罪過。」
溫翰見狀,不為所動,云淡風輕的說道:「起來說話。」
延華卻并未起身,依舊匍匐在地,如實說道:「我私自成立宗門,聚斂修煉資源,如今恐東窗事發。」
「長生草,共計三十六株。」
「圣品母金,三塊。」
「尋常母金,不計其數。」
「樁樁件件,一旦暴露出來,我必死無疑。」
返回溫府后,延華內心掙扎了很久,深思熟慮后,他還是決定向大人開誠布公,便是死,也能死一個明白,大人也會盡可能讓延華死的體面一些。
溫翰坐在了椅子上,抿了一口參茶,味道略有苦澀。
溫翰悠悠說道:「你得罪了人?」
延華道:「或已被永夜掌握真憑實據。」
聽聞永夜二字,溫翰的情緒總算是出現了一絲絲的波動,可這一絲絲的波動又轉瞬即逝,說道:「起來說話。」
大人口吻依舊柔和,這一次,延華戰戰兢兢的站起身子,隨后又微鞠著身子,聽后大人的發落。
溫翰道:「這些事不大,只是這些年來,你從未與我言說過。」
延華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應。
溫翰說道:「可你多年來,也從未流露出馬腳過,想來你也是不小心,交了一些不靠譜的朋友。」
延華立即想到了凌玉卿,但愿所有的線索,到了凌玉卿那里就可中斷。
人有時候不能太貪心,可當初面對長生草的誘惑,延華沒能經得起考驗。
還好,凌玉卿那一路人馬,一直都行走在暗夜里。
溫翰繼續說道:「你還有一夜時 間,可以將賬做平,之后你便返回你的青月宗休養一段時日,待得我這里風平浪靜之后,你再回來。」
延華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溫翰輕聲一笑道:「跟了我這么多年,竟如此愚笨,永夜諜網能不知曉你是我的管家?既然都讓你感覺到了一些危機,那自然是沖著我來的。」
正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延華恍然大悟,難以置信道:「可大人這些年來政績斐然,怎會如此?」
溫翰說道:「到了這個位置,看似一直風平浪靜,可不測風云也是說來就來,看似朝不保夕,卻總能夠踏浪而行。」
「且看吧。」
延華眼眸溢出了淚水,萬分不舍道:「往后我還能侍奉在大人左右嗎?」
溫翰笑道:「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糟,但也沒你想的那么輕松,
有時候無法將卦算盡,因為老天爺還留下了一卦。」
「走吧。」
延華聞言,只好揮淚離去,三步一回頭,走到大門處的時候,重重磕了幾個響頭。
溫翰這座門庭,待延華不薄。
其實有些事,溫翰一直都心里有數,只是裝作不知罷了。
但三塊圣品母金的事情,溫翰是真的不知。
翌日,天微微亮,玉溪鎮的晨曦霧氣輕盈流淌,似潑墨山水畫。
半山莊園。
宇文君,凌玉卿,太古靈貓,以及七十二位暗龍成員,已從魔界歸來。
暗龍成員們歸來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莊園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元恒來了。
「都已安置妥當,七十二人,近期不會被人打擾。」元恒稟告道。
宇文君微微點頭,一旁的凌玉卿貼心的給元恒倒了一杯龍泉清水,對于凌玉卿,龍族成員也是日漸認可,至少元恒是認可凌玉卿的。
「辛苦姑娘了。」元恒溫和道。
凌玉卿道:「分內之事,何談辛苦二字。」
元恒笑了笑,也很佩服宇文君,蟄伏于人族白鹿書院時,認識了一位這么好的姑娘。
宇文君道:「玉卿的府邸,你可酌情而定。」
元恒道:「放心,自然會修建的極其氣派堂皇。」
凌玉卿聞言,一語不發,內心歡喜,她很清楚,在玉溪鎮內有一座氣派的府邸意味著什么,不過她也更加清楚,暗龍往后的道路,還很艱難。
元恒忽然說道:「那二位大人,時常都前往施工現場看熱鬧,似乎他們對修建房屋一事,很感興趣。」
「不妨給他們也修建一座府邸。」
那二位自然是景父景母。
宇文君聞言,不禁笑道:「這個,倒也不必,他們二位尚無功績,冒然修建府邸,難以服眾,其次,就連我自己都還沒有一座氣派的龍廷呢。」
「隨他們去,其實人族百姓,喜歡圍觀大型工事。」
「尤其是街坊鄰居,誰家修房子,就會忍不住的去看熱鬧,有些人是純粹看熱鬧,有些人可能是眼紅病犯了。」
「可安頓一兩個口舌活潑的家伙,陪他們解解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