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一小筑,山溪石上流。
宇文君與龔巖落座于草廬,桌上既有山茶,亦有些時令小菜與野味兒。
喝茶也好,吃飯也罷,都是宇文君獨自一人,龔巖靜靜看著。
宇文君輕聲道:“真不打算摘下面具嗎?”
龔巖篤定的點了點頭。
宇文君無話可說,繼續埋頭吃肉。
從頭到尾,草廬中一片安靜,草廬外,山溪流淌之聲沖刷心底。
吃完后的宇文君張開雙臂伸了伸懶腰,開口說道:“其實也是閑來無事,便來了你這里,過兩日我便要起身前往皇都某個僻靜之地安頓下來。”
“估摸著好長日子都無機會同你在一起飲茶吃肉了。”
龔巖應道:“閑來無事,就遇見了李虎之事,看來李虎命中該有這一場造化。”
宇文君知曉龔巖心中意難平,可過度壓抑人性,終究是不對的。
也許只是宇文君覺得這樣不對,龔巖覺得是對的,蒲維清可能也會覺得是對的。
遇見就好,起碼少了一樁遺憾。
龔巖道:“這是要打算微服私訪一番?”
宇文君絲毫不客氣道:“便有勞前輩帶路了。”
皇都。
古澄到了之后,皇都之地的達官顯貴很安靜,心中也甚是不平,兵部尚書大人孔沖最是看不慣宇文君與古澄這等做派。
而今古澄到了,孔沖仍舊看不慣,卻也不會去找古澄討要個實在。
無極強者,豈是隨意可褻瀆的?
平王殿下親自走出王府,盛情相邀,兩人一同入了鴻宴樓頂層,要了八珍宴席。
看見一桌子佳肴,古澄又看了看平王,怪味道:“這會不會奢侈了些?”
平王柔和應道:“若是你,那便不奢侈。”
古澄會心一笑道:“這馬屁拍的不錯,我很喜歡,若是宇文君到了,是否會有此等盛情款待?”
平王微微皺眉道:“我該如何說呢?”
古澄平和道:“實話實說。”
平王頓了頓,言道:“自然也會,可說起來我并未請宇文君吃過八珍宴席,他倒是請過副丞相大人吃過宴席,那時柏小衛還是一介閑云野鶴,在這里吃過八珍宴席不久后,便驚動陛下走出皇宮,在某個小酒館里,親自拜柏小衛為卿。”
雖言是初來乍到,可遠在夢都府,古澄已對人族廟堂之事有頗多了 解,那柏小衛也是古澄曾一度深深關切過的人。
無人知曉其來歷,來到皇都,沒過多久便官身加持,成了不少說書人的素材。
古澄并不對柏小衛的過往好奇,他只是覺得柏小衛擔任副丞相之后,諸多事井井有條,六疏十九策徹底平定北派內政。
南邊有謝一鳴這位眾家之長,無柏小衛插手余地。
說起來,北派還是隨意了些,否則那六疏十九策,也無地可用。
其手段簡潔樸素,凌厲果決,無形之中整頓吏治,更難能可貴之地在于,當差期間為宇文君開啟多道后門,且還不曾落下話柄,甚至朝堂之上連一個看柏小衛不順眼的言官都沒有,這般功德,令古澄是由衷佩服。
平王說道:“接下來要在皇都待多久?”
古澄反問道:“那些官員愿意讓我待多久?”
平王給古澄夾了一塊好肉,色澤金黃亮眼,肉質酥麻爽脆。
“今夜陛下便會傳你入宮,到時我親自給你帶路,宮里的八珍宴席滋味比這里要好很多,明日一早,你便可啟程,愛去哪里,便去哪里。”
“或者,在我府邸小住一段日子也可。”
“你這般招搖過市,陛下那里也不好做人。”
古澄哈哈笑道:“沒想到人族官員對我成見是如此之深?”
平王含蓄道:“若你不曾護送宇文君萬里歸家,便不會有如此成見,北海水產一事,與靈族貿易往來一事,恒昌宗一家之地,割了人族財政一大坨肥肉。”
“這筆賬陛下有無記在心中尚且不知,但門閥世家心里對宇文君恨得要死,恨不得將其剁成肉碎在油鍋里烹了。”
“其實這些,你是知道的。”
古澄聞后,略微沉思道:“你知道我知道這些事,為何又要說出來?”
平王道:“我若說出來,你就可知道的更確切些。”
古澄笑道:“說的好,碰一杯。”
酒樽對碰,兩人均是一飲而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里無半月酒。
便是平王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古澄道:“入宮之后,只是吃一頓宴席?”
平王為難道:“陛下心思深不可測,我不好妄自揣摩。”
古澄笑道:“這樣對比之下,宮廷之中的八珍宴席果然更有滋味些。”
平王一時無語,不知如何回復,只好陪酒。
黃昏時分。
宇文君從橫龍四城歸來,
恒昌殿外的亭子里,景佩瑤煮了些餃子,燒了幾樣小菜,夫妻兩人吃的津津有味。
武宓大致明夜歸來,宇文君說道:“后日我便啟程前往皇都,駕馭黑麒麟明目張膽招搖過市,直接步古澄后塵。”
景佩瑤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言道:“你是想看看會不會有人打你?”
宇文君輕聲笑道:“顧雍在白鹿書院有一間庭院,那里我已很久不曾去過,也該去清掃院落,擦拭書房里的灰塵,我可是一位尊師重道的好弟子啊。”
景佩瑤微笑道:“我以為你會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故意讓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皇都。”
宇文君沉聲道:“也這樣想過,可古澄都這樣了,我若是隱秘而行,反倒是不太體面,在廟堂大佬的心坎上火上加油也好,錦上添花也罷,其實都一樣。”
“成見一事,不會因為我們故作謙遜就會消失。”
“事實上,我們一直都很謙遜。”
“可別人不知啊。”
景佩瑤笑了出聲,道“越來越沒過日子該有的姿態了。”
宇文君連吃了好幾個餃子,說道:“味道是真不錯,去了皇都后,就得去那家餃子館里吃餃子,順帶混幾碗丞相大人的酸菜面,院長那里我就不去了,總是讓我洗碗,令我感到深深的疲倦。”
“既然去了,任何事都明目張膽。”
“以往總是畏手畏腳,此次我倒要看看,他們敢如何?”
景佩瑤柔聲道:“火氣別太大了,這樣不好。”
宇文君怪笑道:“我覺得挺滋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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