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煙園。
李秀年滿臉笑意的聽著柳青華喋喋不休的絮語。
柳青華言嘻嘻笑道:“這一次運氣很好,被我意外獲得了一部功法,名曰《玉羅經》”
“雖修行時間不長,也并未登堂入室,卻讓我對真元的理解更加深刻。”
“而今一招一式,都暗合天地之力。”
將紙頁泛黃的《玉羅經》放在茶桌上,姑娘家的心里滿是成就感。
李秀年溫和說道:“這么大方?”
柳青華一本正經道:“師尊收下就是了,往后師尊遇到可人的后生,也可一并傳授其《玉羅經》咱們青梅林里,總該是要出許多人才的。”
作為白鹿書院最落魄的地方,青梅林一直不被外人所看好,直到柳青華成為白鹿閣四大魁首之一,參與八顧之宴,才有諸多天賦不俗的學子愿意來到青梅林修行求學。
眼下的青梅林談不上人才濟濟,可總還是有那么幾個讓人看得見希望的年輕人。
李秀年在白鹿書院威望日漸高聳,卻也不曾有孕育出驕狂之氣,傳經授業,一切如常,無論寒門子弟,還是衣冠子弟,均一視同仁,風評甚好。
嫡傳弟子尚未出現,李秀年仍在觀望中。
下一個嫡傳弟子是否能達到柳青華的高度,李秀年并不強求,努力過,問心無愧就好。
也并非誰都有柳青華的運氣,被顧雍傳人和院長的嫡系傳人照顧有加。
李秀年一直心里記得這筆賬。
憐愛問道:“接下來打算去何處?”
他知曉柳青華接下來會前往恒昌宗,因為八顧之首在那里,許多背負名望的年輕人在那里。
可他還是主動詢問,不知是否能聽出不一樣的答案。
柳青華想了想,很認真的說道:“我打算去師弟那里,他正是用人之際,我去了未必能幫得上大忙,可許多粗淺的事情我還是能做的。”
“也并非大樹底下好乘涼,我只是想要做些我想去做的事,具體是怎樣的事,我暫時還未想好。”
李秀年溫柔應道:“你長大了,放手去做就是。”
柳青華忽然說道:“其實我也想和師弟一樣,做出一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事。”
一個姑娘家很難有勇氣去做一些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事,扶搖女帝是一個例外。
李秀年思量道:“等你想好了,又覺得是正確善良的事情,我也會支持你的。”
柳青華微微點頭。
師徒兩人開始聊起一些瑣碎的往事,以及當下的青梅林里有多少值得大力培養的后生,相談甚歡,不問政事,只順應本心。
白鹿山腳下。
雪還在下,宇文君在正堂里盤膝而坐,武宓和獨孤儷開始手談,兩人棋力不俗,廝殺的有來有往。
一片飛雪越過正堂,落在了宇文君的茶杯上,無端想起兩位故人,便起身伸了個懶腰對武宓說道:“若有人找我,就說我去了丞相府,若青華師姐來了,就讓她稍等一會兒。”
武宓的棋力與獨孤儷不相上下,彼此都很煎熬,誰也無法破局。
“知道了。”
宇文君御風而行至白鹿山頂,俯瞰四野,整個繁華的皇都盡收眼底,視野雖與皇宮里的飛龍臺比起略有遜色,但也是不俗了。
撕裂虛空,在山頂橫渡虛空而去。
君侯鎮飄著鵝毛大雪,鎮子的盡頭有一家砂鍋店,還未到大年三十,砂鍋店里還未關門,店里的客人也不是很多,寥寥無幾。
景父景母的容顏略有回春之勢,想來是上一次的丹藥和白玉項鏈起到了效用。
宇文君站在遠處,龍眸如炬,默默地觀察著。
意外發現,整個君侯鎮的酒樓,館子生意都不是很好,雖然年關將近,可人心很是疲憊。
砂鍋店里的客人陸續離開,中午的生意尚且如此慘淡,下午的生意可想而知。
宇文君避開君侯鎮人們的目光,從側翼御風而行來到了砂鍋店外,伯父正在清理碗筷,伯母正在柜臺那里算賬。
莫名心里有些緊張,卻又不知這緊張從何而起。
剛欲進門,便聽見了伯母的說話聲。
“現在的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本來就是小本生意,客人多了倒也不覺得麻煩,可客人一天比一天少,有些揪心啊。”
“本還想著給咱們閨女攢點嫁妝呢。”
景父一邊洗碗,一邊回應道:“大致就這樣了吧,也別抱怨了。”
宇文君心里略有迷糊,然后鼓足勇氣走進了這家砂鍋店。
柜臺上的景母看見宇文君進來了,頓時喜出望外,饒過柜臺走到了宇文君跟前,熱情招呼道:“原來是你來了啊。”
說完后,景母特意向外看了看,并未發現閨女的蹤跡。
心里隱約有一些失望,卻還是懂事的關閉了門戶。
景父見到宇文君來了,便趕緊放下手中的瑣事,隨意擦了擦手,開始泡茶招待。
景母熱情問道:“吃了沒?沒吃的話伯母現在就去給你做飯。”
宇文君點頭道:“吃過了,謝謝伯母。”
三人圍坐一桌,景父一臉笑意的給宇文君倒了杯茶,含蓄問道:“怎么這次是你一個人來了?那丫頭呢?”
宇文君溫和應道:“我和師姐這兩年并無交集,據我推測她應該還在北海修行,也許今年她會在閉關當中度過。”
景父哦了一聲,心里有些落幕,卻也有些欣慰,宇文賢侄也是大忙人,竟然特意在年關之前看望他們,心里暖意上涌。
宇文君好奇問道:“據我所知,我和師姐上一次來的時候,君侯鎮還很熱鬧,各大館子的生意也還不錯,怎么今年如此蕭條?”
景父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道:“賢侄有所不知啊,也不知怎么的,郡守大人突然加大力度征收賦稅,導致許多人的生活捉襟見肘,好不容易掙夠了二兩銀子,光是上稅都得一兩銀子。”
“這樣一來,許多人的口袋也落不到多少子兒,有閑錢的人是越來越少,故而導致愿意下館子吃飯的人也越來越少。”
“而我們本來就是賣砂鍋的,只能吃個味道,遇見飯量大的人,幾乎吃不飽肚子,因此他們更寧愿去面館吃面,那樣還能來的實在一些。”
景母也是一臉無奈,涉及到了賦稅官場一事,她也不好多說什么。
總覺得郡守大人這樣做,便有這樣做的道理在里面,猛然加大力度征收賦稅,肯定是要出什么事情了。
戰爭或許會在三五年之后到來,看來富庶之地已經開始潛移默化的為戰爭準備糧草了。
作為一座小鎮而言,君侯鎮的稅收其實一直都還不錯。
生意難做,伯父伯母的心里便漸漸沒了心氣,雖說積累了些家底,可是省吃儉用的一輩子的人,多數都舍不得花錢,花了就沒了。
萬一遇到了災荒之年,又提前敗光了家底,那日子就更加沒法過了。
宇文君一時陷入了糾結,吩咐地方郡守特意降低景父景母的稅收,雖然可以,但著實沒有必要。
二位長輩想要的無非就是一個心安罷了。
思來想去,宇文君試探性問道:“伯父伯母若是覺得這里不好的話,可以換一個地方生活,但我擔心伯父伯母去了會有些不習慣。”
景父微微一怔,沒想到宇文君賢侄忽然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景母心里也是一陣狐疑。
宇文君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舉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也沒喝出什么味道。
對于一直生活在這里的人而言,突然離開,心中自然會有許多不舍。
景父惆悵道:“我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事,可離開了家鄉,遠離了朋友,到了陌生的地方,我們也不知如何生活,雖說當下的行情不好,可這家砂鍋店早晚都會有幾個熟客到來的。”
景母附和道:“是啊,估摸著別處地方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宇文君頓了頓,輕柔說道:“不如去我家吧,那里水土宜人,四季如春。”
“等師姐出關以后,就會和你們團聚的。”
景父愣在了當場,驚疑不定的說道:“賢侄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去賢侄家里也不方便。”
景母心里也是這么想的,柔和說道:“好意我們領了,只是我們真去不得。”
賢侄上一次就已經送出了禮物,這一次若去人家那里居住,就有些難看了。
宇文君仔細思考了一番,將景父景母安頓在恒昌宗,也是為了穩妥起見,那里別的不說,首先絕對安全。
昔日八顧之宴,景佩瑤殺了五絕之首莊欽,此事在許多南人心中始終都是一件意難平的事情,便是謝一鳴想起這件事,嘴上不多說,心里還是會有疙瘩的。
景父景母在這里居住,外人雖不知曉,可當下賦稅加重,老兩口也逐漸感覺到了來自于生活的壓力,長此下去,也不是一件美事。
思考了一些措辭,宇文君柔聲說道:“伯父伯母不要想多了,我的家比較多,不礙事的。”
“我也是為了師姐好,賦稅往后興許會更重的,我先將伯父伯母安頓下來,至于其它事情,之后再商量也不遲。”
恒昌宗極土木之盛,安頓伯父伯母是綽綽有余了。
也怪君侯鎮地處偏遠,老兩口也不知眼前的這一位賢侄都在外界干了多少事情。
景父還是覺得有些突然,說道:“可我們去了的話,也許沒有辦法開店,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是問題。”
景母也說道:“日子雖然苦了點,可也能過,賢侄就不要操心了。”
宇文君一時竟不知如何答復…
想了想,干脆直言道:“伯父伯母應該是怕給我添負擔,才不愿意去我家中的,今兒我也實話告訴伯父伯母,安頓二位是綽綽有余的。”
“其實上一次來,就有想過將二位安頓在一個體面的地方生活,可那時我和師姐都有要事在身,再加上伯父伯母的日子也過得不錯,一時就忽略了此事。”
景父景母心里一陣翻江倒海,今兒到底是個什么日子?
景父見宇文君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說道:“可是我們去了,終歸還是要給你添許多麻煩的。”
景母若有所思,不知閨女和這位賢侄之間發生了些什么事。
宇文君盡量抿嘴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師姐若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預計明年秋季,你們就能和師姐團圓了。”
景父敏感問道:“賢侄今日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宇文君未作多想的點了點頭。
景父沉思道:“不如等明年秋季那丫頭回來了后,我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現在都快過年了,倉促之間搬家,也著實有點不妥。”
景母在一旁點頭附和,柔聲對宇文君說道:“謝謝你啊。”
宇文君索性換了個說法,言道:“我的意思是當下就收拾家當,我先帶你們去皇都看望一下那個院長大人,之后,再帶著你們返回我的家中。”
“你們不是一直都想要見一下那位院長大人嗎?”
景父景母聽到這話頓時變了臉色,松了口風。
“可是此去皇都路途遙遠,又快要過年了,不如年后吧。”景父思慮道。
宇文君含蓄說道:“不打緊的,其實我剛從皇都過來,我是修行者,可一步到位皇都,對我而言天涯不過咫尺間。”
景父聽到這話才終于回過味了。
景母惆悵說道:“可家里的東西太多了,得有一輛馬車才行。”
宇文君索性起身說道:“走吧,什么物件需要被帶走,我幫你們。”
言語間,打開空間法器,那張不大不小的柜臺沒入了無疆手串里。
景父看到這一幕,滿臉不可思議。
宇文君安撫道:“伯父把需要帶走的東西指給我看就行了。”
景父愣了愣神,隨后和景母帶著宇文君進入后面的院子里,開始收拾家當,老兩口心里震撼歸震撼,但是想要去見見那位院長大人。
宇文賢侄是上一次閨女帶回來的人,自然是可以毫無保留的信任。
折騰了大致一個時辰,家里面大小物件,被宇文君盡數歸納至空間法器里。
空蕩蕩的院落里,景父有些失落的說道:“本來還想來年種點莊稼呢。”
景母也覺得心里一陣空落落,忽然要走了,心里五味雜陳。
宇文君在一旁安撫道:“別擔心了,家里的莊稼地,始終都在你們的名下,回頭我讓鎮長告知鎮子里的其余人,就說你們是去親戚家了。”
景父心里有些忐忑的說道:“這樣真的好嗎?”
宇文君拍了拍景父的肩膀,溫和笑道:“就是換了個地方生活而已,那里的人也有很意思,說起來師姐對我也有過一些我在意的恩惠,你們放心居住就是了。”
景父聽到閨女給賢侄一些“在意的恩惠”心里頓時舒展了很多,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去人家家里居住。
恒昌宗建立之初,景佩瑤便讓井寒清帶著許多書籍送到了恒昌宗,這也不是什么恩惠,兩人心有靈犀罷了,可宇文君只有這樣說,才能讓二老的心里好受一些。
景母這會兒也開始回過味了,仔細凝望了一眼宇文君的臉龐,俊雅出塵,很讓人心疼,難不成賢侄和自己的閨女都開始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不是說修道之人追尋六根清凈嗎?
想了想,景母悶在了心里沒有多問,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
萬一真有了這么個女婿,那也…
隨后,老兩口鎖上門窗,宇文君在后院里召喚應龍帶著伯父伯母橫渡虛空,老兩口見狀驚掉了下巴。
宇文君柔然道:“這可是個秘密,不要對誰說你們見過黑色巨龍。”
景父景母如同稚童般乖巧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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