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漠,塞北城。
這里的城郭建筑整體呈黑色,在黃沙大漠中格外顯眼,如一座黑色的山丘。
塞北城的守將名曰江正,身材高大,面色棗紅,常年在風沙大漠中行軍,哪怕有著黃庭巔峰的修為,皮膚依舊粗糙不堪。
宇文君來這里之前,江正便已經騰出一座大院落,作為宇文君臨時的將軍府。
凡是給貴客準備的,他一律都準備齊了。
宇文君率領大軍來了之后,自然是受到了江正的隆重招待,設宴兩天,將士們醉不歸宿。
事后,江正更是親自將宇文君送到了這座臨時的將軍府里。
設施略有奢華,和大漠風沙比起來格格不入。
無論是何等恣意風流的貴公子來到了塞北城這樣的地方,假以時日身上都會沾染些粗糙漢子的氣質。
對于江正的精心準備,宇文君覺得很滿意,卻也選擇性推辭掉了府中的名貴茶葉酒水,以及幾個貌美的丫鬟,便是連管家和廚子也一并辭退。
宇文君笑言:“軍旅生涯,不該如此。”
江正體會到宇文君話中深意,便也不再強求,既然公子愿意一切從簡,他倒也省事了。
頭兩天,江正將關于大漠妖族,城防布置,兵馬多寡,糧草詳細,諜報等卷宗一律送到了宇文君的書房里。
初來此地,宇文君只好拉著索成郭等幾位將軍一起熟悉這些卷宗,對于局勢能有一個大致判斷。
書房容納不下堆積成山的卷宗,宇文君便讓張本初將卷宗整理至中庭,和幾位將軍席地而坐,仔細研究。
黑獅子也在院落里來回打轉。
基礎情況打眼一看便可知曉,重點在于妖族在大漠潛伏的具體位置,以及慣用的進攻方式和進攻時機點,這些都經過實戰才能知曉。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昨日情報今日便自然作廢,一切都得重頭再來。
對于某些細節,宇文君虛心求教于索成郭。
索成郭也是邊拍馬屁邊回答宇文君,有時更是會插科打諢活躍氣氛,將軍府上下倒也熱鬧非凡。
三日過后,所有卷宗盡數過目,每人心中都對大漠局勢有了大概認知,只是每人的認知都有所不同。
入夜后,張本初下廚做了一頓晚飯。
飯桌上,三五個菜肴,味道自然是無法和青龍庭院的那位廚子比較,但也談不上差。
張本初有些狐疑的問道:“我怎么覺得索將軍對咱們的態度過于友好了,行軍打仗是大事,這幾日咱們研究卷宗是否隨意了些?”
“亦或是,他們打仗本就是老手,對這些事早已熟稔,故此沒放在心上?”
宇文君吃了一口炒雞蛋,柔和說道:“江正將軍也好,亦或是咱們的索將軍也罷,其實都沒有把咱們放在心上。”
“白鹿書院是人族求學圣地這并不假,可從書院中走出的純粹武夫與將軍的數量并不多。”
“最有名的是丞相秋清,他是一位文官。”
“白鹿二字,在武將心中并不上秤。”
張本初恍然大悟,羞恥應道:“枉我讀了這么多兵書,卻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
武夫心中對讀書人有敬意,因為讀書人肚子里有學問,可讀書人若是跟武夫一起上戰場,武夫便對讀書人沒了那份敬意。
不知多少儒將在軍旅之初受盡白眼諷刺,某些儒將成名后回想起當初種種,心中也甚是難以忘懷。
宇文君終究只是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無論學問還是兵法,都上不了臺面。
起碼在索成郭與江正的心里,宇文君暫時不配和他們在某些事上并駕齊驅。
外加宇文君對威遠將軍的兒子拔刀,無疑也是得罪了一部分武將,這一部分武將中是否有索成郭也是未知之數。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宇文君對扶搖女帝拔過刀,在天下武夫心里增加了些份量。
也正因如此,索成郭愿意去拍宇文君的馬屁,江正也愿意滿足宇文君的任何需求。
可若遇到了真正的戰役,他們心中是不會信任宇文君的,老手自然更相信自己。
宇文君補充道:“既然你略微察覺出了這些微妙事情,那就裝作什么都不知。”
“我僅是負名,當下手中并無實權。”
“就算是我下令鐵騎鑿陣,那也得索成郭心里合計過后覺得是合理的軍令,他才會好生配合我。”
“倘若他覺得我的軍令不符合他對兵法的理解,也有的是說辭讓我孤掌難鳴。”
“口吃饅頭,心里得有數。”
張本初這才明白宇文君為何推辭掉了江正準備的奢靡物件,以及丫鬟仆人。
“可若手中無實權,并不利于這一次的武試,公子心中是否已經有了打算?”
宇文君無奈笑道:“初來此地,適應風土人情才是關鍵,手中若無實在功績,那兩位將軍是不會相信咱們的。”
“能否讓人家愿意被我驅使,還得看我自己的能力。”
“我也無法和兩位將軍捉對廝殺一場尋求認同,那樣太兒戲,再者,真若是捉對廝殺,索成郭我有把握勝之,江正肯定是打不過。”
“行軍打仗和好勇斗狠是兩回事。”
張本初若有所悟,總覺得自己有點笨。
宇文君笑問道:“咱們的家底就是五千精騎,一千精銳步卒,八千甲等戰馬,火頭軍五百,來時路上,你可都觀察到了些什么?”
這個張本初還是有話說的,言道:“精銳自然是精銳,秩序穩定,便是火頭軍都個個龍精虎猛,只需一聲令下便可鐵騎鑿陣。”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許多將士來到這里后略有水土不服,甲等戰馬自然是適應此間戰場,可有些將軍覺得這是一門苦差事,陪公子參與八顧武試,他們覺得有辱自身軍風。”
宇文君贊賞道:“不錯,能觀察到這些就很不錯,起碼咱們麾下的將士們都是敢戰之師,無需擔心出現慫兵慫將打擊士氣。”
“那你可算過水土不服的將士們又有多少?”
張本初應道:“約莫八百。”
兵書果然沒白讀,行軍打仗了解自身情況才是重中之重。
宇文君笑道:“多吃點,晚飯結束后咱們夜游一番大漠,孤軍深入,不是作為誘餌,只是單方面孤軍深入,了解情況。”
“人家不認可咱們,咱們就得最基礎的做起,人心都是具體實惠事情換取來的。”
張本初憨厚一笑,埋頭扒飯。
宇文君吃了幾塊牛肉后,便來到庭院中仰望塞北城的星空。
自左慶堂死后,他很久沒有用過觀星術了。
半個時辰后,兩人分別騎著黑獅子與甲等戰馬偷偷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