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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一步

  初七。

  風雪漫京城。

  趙氏家族的人來了,和預想中不太一樣的是,趙齡老爺子親自來了一遭皇都。

  平王府。

  許還山也就是大年三十和初一在白鹿書院陪著自己的師父過年,初二開始便住在了平王府。

  身為四大魁首之一,許還山這般待遇可是其余三人都沒有的,四大魁首若想日后進入廟堂平步青云,平王府便是第一個跳板,也是最后一個跳板。

  這件事并未藏著掖著,皇都多數官員都已經知曉許還山居住在這座王府里,漸漸流露出大顯勢。

  宇文君以后會做些什么,無人知曉。

  景佩瑤以后會去北海。

  柳青華終究是個女子,便是成為了八顧之一,也不見得能夠掀起風浪。

  這番對比過后,也只有許還山腳下的路走的最為踏實。

  茶桌上,許還山放下手中卷宗,輕聲言道:“不管出于怎樣的立場,趙冰終究是死在我的劍下。”

  “無論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我都應該去跟他的家人道歉。”

  平王看著許還山思量了一番,笑道:“這話說的足夠虛偽,你很不錯,日后有成為一代醇臣的可能。”

  虛情假意雖然虛偽,卻亦有一個形式,對于許多需要安慰的人而言,虛情假意不失為一劑良藥。

  只要許還山道歉的態度足夠虔誠,仍舊可以照顧到趙氏家族的面子里子,也能無形之中安撫一下南人的情緒。

  雖只是杯水車薪,可萬丈高臺基于足下。

  這般年歲,能有這般覺悟,很是不錯了。

  許還山早已簡在帝心。

  平王繼續說道:“你的想法和之前的布局是吻合的,不過當下已無這種必要,在這里安靜待著,讀書喝茶修行,總之安分守己。”

  許還山心中默認,平王雖無過人功績,可這些年來從未出錯,否則手中哪來那么大的實權。

  晉華宮。

  人皇身著一襲黑色大氅,披頭散發,姿態隨意,端木直與李洪山相伴左右。

  趙氏家族的人都在殿外等候,趙齡老爺子一個人面見人皇。

  身著一襲料子上佳的黑色素衣,玉冠束發,腰桿挺得很直,剛欲行禮,人皇便笑顏道:“愛卿悲痛不已,此刻無需這些繁文縟節。”

  老爺子聞后雙手作揖,不卑不亢道:“多謝陛下。”

  “我這個孫子從小樂善好學,無論文治還是武功,都出類拔萃,雖和五絕有一線之遙,但確實是我的心頭寶。”

  “我本想著,等我步入黃泉之后,直接越過他的父親,將家主的位置傳給他。”

  “我也相信他可以做的比我更好,起碼他比他的老子強得多。”

  隔輩親疼死人,趙齡心中對這個乖孫而既有隔輩親,也是真的想將家主的位置傳給趙冰。

  只要他可以殺了許還山,趙氏家族的繼承人便可塵埃落定。

  這份功勞,可是獨一份。

  趙齡悲愴道:“哪里想得到,如今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伸手抹了抹眼角,無聲的哭泣最是傷心欲絕。

  人皇略微瞇著眼睛,仔細看了一眼趙齡,的確是個老人家,卻也是滿頭華發,真不是個正兒八經的白發人。

  本想出言諷刺一二,可轉念一想算了,誰讓人家真的死了一個好孫子呢。

  敢讓趙冰這個隱性的繼承者來到皇都,刺殺白鹿閣四大魁首之一,既趙冰的實力自信,也足以證明南人這一次的狠辣與決絕。

  這可是下了重注的。

  趙冰贏了,不但可以繼承家主之位,還可打壓白鹿書院一頭。

  輸了,南人也有足夠的籌碼和這位高高在上的人皇陛下講道理。

  人皇有些納悶,以往這些老腐儒出招陰險歸陰險,可還不至于如此毒辣。

  若非國師李洪山明察秋毫,還真不知道這個老家伙這一次敢下黑手,人皇也本著南人憎恨顧雍的情緒順勢而為除掉宇文君,給許還山把路鋪好。

  誰曾想,宇文君還真是個硬茬兒,承圣對黃庭,拼死一戰還給贏了,自己還進入了承圣巔峰。

  白鹿書院今年可還真是人才濟濟,可惜毛都不順,就連景佩瑤那個丫頭片子的毛也不順。

  趙冰雖不是五絕之一,可也是一個年紀二十的小伙子,自幼傾力培養的好苗子,具備承圣后期修為,襲殺許還山是綽綽有余了。

  至于趙冰是如何死在許還山手中的,也不太重要了。

  心里有數即可。

  人皇故作悲憫言道:“老來喪孫比老來喪子更讓人心痛,你的心情朕雖不能徹底感同身受,卻也能體會一二。”

  “可現在人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還望節哀順變。”

  老人家一言不發,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要不是為了顧及書香門第的體面,這位老人家還真想穿一身白衣服來到這里給人皇報孝呢。

  人皇頭也沒抬,眼睛也沒看這個傷心欲絕的老人家。

  李洪山和端木直此刻也是非禮勿視,刻意東張西望。

  沉悶了須臾,人皇開口漫不經心的說道:“浩然這兩個字太大了,南方不是個出龍的風水,我也是為了南方的百姓考慮。”

  “南嶺這兩個字親切柔和,符合南方地勢。”

  “至于書院建筑風格體系,你們幾個老家伙看著辦即可,工部與禮部的審核朕保證風雨無阻。”

  讀書人最高的追求,就是養出一身浩然氣聚在胸口,踏著官步頂天立地,南方地勢矮,只能立地,頂天距離真不夠。

  趙齡的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在殿內激蕩出陣陣回響。

  人皇亦是沉重的回道:“朕,只能退這一步了。”

  蒲維清當時的問題有些讓人皇的臉面掛不住,可也極大程度壯哉白鹿書院的文運與武運。

  回想起來,人皇心里竟然有些感謝蒲維清,當然也只是心里默默感謝,絕不會明言。

  老人家若是貪得無厭,人皇大不了就是殺了許還山給他一個交代,如今白鹿書院氣運正隆,下一次八顧之宴,說不準還能冒出一個更好的許還山呢。

  今次若是錯過“南嶺”二字,便絕不會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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