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木林。
茂密的叢林中走出了三個人影,其中一人穿著黑色斗篷,戴著一張金紋面具。
剩下兩個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重甲,左手持劍,右手持槍。
女子披著一襲藍裙,頭戴面具,手提一口鋒芒畢露的利劍。
正是本該等在桑木林外攔截低階妖魔的陳易、蒙鈺以及藍鵲。
“你們怎么來了?”
公孫凡微微皺眉,道:
“橋公呢?”
如今局勢兇險萬分,祭壇下那個恐怖存在隨時都有可能現身,在這個節骨眼上,陳易這幾個小輩走進桑木林,無異于添亂送死。
“橋公在外頭布置陣法,準備將林中的妖魔一網打盡,一個不漏。”
蒙鈺聳肩道:
“至于我們幾個,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也沒等到半皇的氣息,心想著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就進來看看了。”
一旁,藍鵲沉默不語。
她本來不想進來涉險的,可陳易和蒙鈺都是不肯安分的主,一直慫恿她一起進來看看。
所以,她是被裹挾的。
此時,陳易肆無忌憚地走上前,來到了和青荷并肩的位置。
“小姨,用你的劍破開光幕。”
“不要怕。”
“那玩意純粹是唬人的。”
青荷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笑罵道:
“你們修為低,覺察不到祭壇的危險,可我卻感受到了下方蟄伏著一股類似于半皇的氣息。”
“萬一觸怒了那尊存在,我們都得死!”
楚河等人也都微微頷首,表示不可貿然犯險。
和幾位人族顧慮重重不同,躲在祭壇中的妖魔們此刻卻是不再膽怯,反而一個個都耀武揚威地看著青荷一行人。
“來啊。”
“有本事就打進來啊!”
“有能耐就不要跑!”
剩下的十一尊妖魔,除了烏湖外的所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勢,其中又以另一尊王佐第九境烏拉傷的最重,斷了一條右臂,幾乎喪失了戰斗力。
然而,他們卻并沒有垂頭喪氣。
因為他們對于圣壇有著近乎瘋狂的信任!
圣壇,那是可以溝通古神的媒介,在妖魔二族對戰人族的戰場上不止一次發揮出宛若神跡一般的效果,幫助妖魔二族扭轉戰局,反敗為勝!
在妖魔二族流傳著這么一句話:
只要你有足夠的祭品,古神就可以為你實現一切,包括殺死一尊皇!
“請古神大人出手,殺了這群人族!”
“殺!”
“我要將那個光頭碎尸萬段!”
一個王佐第七境的妖魔神情狂熱,雙眸怨恨地盯著手握破山錘的離侯。
在剛才的戰斗中,他差點被破山錘砸的灰飛煙滅,要不是危急時刻他抓住一個王佐第五境的替死鬼為自己擋了一錘,怕是早已經淪為飛灰了!
“托斯,我親愛的族弟,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那尊妖魔高聲呼喊著替死鬼的名字,從眼角硬擠出了幾滴眼淚,看上去十分情深意切。
離侯頗有些無語。
剛才情勢那么亂,他也分不清死在破山錘下的第幾位叫做托斯,可眼前這個哭喪的妖魔卻讓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就是個卑鄙無恥的魔族敗類!
自己抓住了好幾次機會足以重創甚至殺死對方,可對方卻一次次拿戰友擋槍,為了自己茍且偷生,居然在背后對自己人捅刀,親手把并肩作戰的同族送到破山錘下!
離侯作為一個軍人,實在看不慣這種做法。
如果換做秦軍,早就被拉出來斬首示眾了!
“有本事你就不要走,我一定會為托斯報仇的!”
“我要親手擰下你的光頭!”
那位哭喪的妖魔神情兇戾,沖著離侯做了割喉的動作。
而在一旁,其余妖魔也在一直在言語嘲諷辱罵,生怕青荷一行人真的膽怯而逃。
“不要走,決戰到天亮!”
“你們不會怕了吧?”
“未戰先怯,可不像是秦軍的作風。”
“我們本來就不是秦軍。”
楚河陰惻惻一笑,轉頭看向青荷:
“下方蟄伏的恐怖存在氣息愈發接近了,只怕很快就會現身。”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青荷微微頷首,剛要下令撤退,卻被陳易拉住手臂,阻止了下來。
“小姨,信我一次。”
“根本沒什么恐怖存在!”
陳易篤定道:
“祭壇外妖異的光幕也只是在虛張聲勢,實際上根本不堪一擊。”
“不信你可以上去試一試,不出十劍,光幕必定破碎!”
青荷微微蹙眉: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如果沒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我可不敢上前冒險。”
盡管她也想冒險一試,但如今自己不是一人行動,她的一舉一動都關系到其他七八個人的生死,如若賭錯了,那么后果將不堪設想。
“信我。”
陳易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傳音將真相告訴青荷:
“小姨,祭壇下根本不是什么恐怖存在,而是一枚有著神獸血脈的石蛋!”
“趁著石蛋里頭的靈獸沒有孵化出來,我們趕緊破開光幕,毀掉祭壇,如此不但可以全殲妖魔,甚至可以認主石蛋,得到一頭恐怖的守護靈獸!”
他的靈識早已看的清清楚楚,就祭壇下方三丈處,一枚布滿了復雜紋理的赤色石蛋正在靜靜吸收著祭品的力量。
可笑的是,烏拉等人居然妄想借助祭壇的力量反敗為勝,殊不知祭壇如今只剩下了一個空殼,里頭的祭品早就被那一枚石蛋揮霍得差不多了!
而在此時,青荷卻有點糊涂了。
石蛋?
一枚有著神獸血脈的石蛋?
真的假的?
從未聽說妖魔二族的祭壇可以孕育出石蛋啊?
然而,富貴險中求,如果真的有一枚來歷恐怖的石蛋,那么只要在它并非孵化的時候認主成功,將來豈不是就多了一尊至少半皇級別的助力?
“光是一枚蛋就讓我有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如果真的成長起來了,那還了得?”
半皇,甚至妖皇?
青荷雙眸閃過一抹貪婪。
憑她的天賦以及姐姐白無常的幫助,在不久的未來就有機會晉升半皇。
可半皇之間也有差距,初入此境和半皇巔峰相比,甚至要比低階王佐和高階王佐之間的差距還要大。
如果可以得到一尊半皇靈獸的幫助,無疑可以讓自己早點抹平這段差距,在半皇這個境界繼續胡作非為!
“小姨。”
陳易瞥見青荷的目光,一下就猜到了對方想將石蛋據為己有的想法。
“那可是我先發現的。”
“你不會要和我搶吧?”
青荷伸手揉了揉對方的頭,柔聲傳音道:
“今天小姨就教你一個道理,做殺手這一行的,如果兩個人盯上了同一個目標,那就要各憑本事,誰先殺了就有資格得到賞金。”
“所以,這不叫搶,這叫按照行規,公平競爭。”
陳易無言以對。
什么叫公平競爭?
你是王佐第九境,我勉強才擊敗王佐第四境,這叫公平?
“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陳易委屈嘀咕道:
“連小輩的東西都搶,一點做長輩的風度都沒有。”
青荷恍若未聞。
她是一個殺手,要什么風度?
而且,那小子是不是忘了欠自己一大筆債呢!
有這么抱怨債主的嗎?
青荷咳嗽了兩聲,對著其他人嚴肅道:
“你們退后一些,我上去試一下。”
“如果情況不對你們就抓緊離開桑木林,不用管我,我自有脫身之法。”
楚河想要勸誡一二,但一想到對方算無遺漏的國王戰績,又覺得沒這個必要。
“小心一點。”
漢界提醒了一句:
“如果不能盡快打破光幕,那就隨我們一起后撤。”
青荷點了點頭。
而離侯和公孫凡面面相覷,都覺得有點荒唐。
楚江殿的人不愧是瘋子!
祭壇下那個恐怖存在正在漸漸蘇醒,他們居然不選擇后撤,反而上前挑釁!
真的不怕死嗎?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想,青荷似乎并沒有想詢問他們的意見,直接提著朔月劍走上前。
在眾多人族擔憂的的目光,以及眾多妖魔不屑一顧的目光下,她腳踩虛空,一個閃身就來到了赤紅的光幕上。
“不自量力。”
“居然妄想破開圣壇的防御。”
烏拉氣血虛浮,一只手捂住了右臂斷裂的傷口,齜牙咧嘴道:
“烏湖,你來主持祭壇,趕緊將下方那位存在召喚出來,將這群人族全部留下當作祭品!”
其余妖魔皆是附和道:
“烏湖大人,全靠你了。”
“殺死他們!”
“以我們先前備好的祭品,應該足以殺死他們了吧?”
烏湖強裝鎮定,一言不發。
祭品?
哪有什么祭品?
在他開啟了祭壇后才發現,祭壇中的祭品早就被妹妹火烏王消耗一空了,如今能形成這一道詭異光幕已經是極限了,哪有多余的祭品來施展殺招?
“怎么,祭品不夠嗎?”
烏拉看出老友臉色有點不對勁。
烏湖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烏拉不禁笑容一滯。
怎么會?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先前一戰,除了炎魔族的那位領頭人和兩尊王佐第八境外,剩下的也有五六具尸體淪為了祭品,這些再加上先前準備的,應該不至于那么快就消耗完了吧?
然而眼下青荷已經提劍來到了光幕外,形勢危急,根本來不及問個清楚。
“要不…”
他瞥了幾眼負傷的妖魔,傳音道:
“殺了他們?”
祭品不夠,那只能現殺了。
光幕外的人族他們打不過,光幕內十一頭妖魔,除了自己二人外,剩下的都可以拋棄。
“也行。”
烏拉微微點頭。
眼下也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他只能祈禱剩下的妖魔祭品足以讓妹妹度過虛弱期,從石蛋中破殼而出。
否則,他們都得死。
這一刻,二位赤烏族的領頭人雙眸同時閃過一抹鋒芒,然后趁著其他妖魔沒有防備的時候,突然對隊伍中修為較高的一位王佐第八境以及一位王佐第七境下了死手。
二人各自手持一支赤羽箭,將其捅入了目標的頭顱。
兩位妖魔都在催促著烏湖開啟殺招,一點防備都沒有,那個王佐第七境甚至在朝著離侯做鬼臉挑釁。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歷經千辛萬苦退守到了祭壇上,躲過了離侯的破山錘以及公孫凡的君子青鋒,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居然會反被自己人偷襲!
“你…”
“不…”
幾乎是在瞬間,兩位妖魔都來不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肉身和神魂就全被滅殺了個干干凈凈。
下一瞬,二人的肉身干癟了下去,血液被祭壇吸干,淪為了下方石蛋的養料。
其中一人,正是那個先前哭喪的那個王佐第七境。
“這…”
“烏拉,烏湖,你們在做什么?”
剩下的妖魔見到這一幕,有一種見了鬼的感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烏湖和烏拉的殺戮并沒有就此終止,很快他們的屠刀就揮向了下一個目標。
“叛徒!”
“你們背叛了古神!”
幾位妖魔下意識的做出反抗。
然而,他們的反抗幾乎是徒勞的,他們早就在先前的戰斗中耗空了靈力,如今都已是強弩之末,除了在重傷的烏拉身上留下幾道不深不淺的傷口外,什么也做不了。
“啊——”
“我要詛咒你們!”
“卑下的赤烏族!”
烏湖身上釋放著灼熱的氣勢,背后伸展出赤紅色的雙翼,一支支赤羽在圍繞著他飄舞不止,如同滿天花雨在盛放一樣。
而在其他妖魔看來,那一支支飛舞的赤羽無異于邪惡的殺戮之花!
也是奪取自己性命的利刃和箭矢!
“不要反抗。”
“你們的死是有價值的。”
“古神和我都會記得你們的獻身。”
烏湖神情漠然,仿佛對手下人的死毫不關心。
和其他人不同,他先前幾乎沒有出手,保留了全盛時期的實力。
不要說是剩下的妖魔隊伍了,即使是烏拉在他看來都是不堪一擊的。
當然…
如果有必要,為了自己和妹妹可以活下去,他并不介意親手殺死自己的這位老友。
與此同時。
人族的幾位卻是被這一幕怔住了。
“這是在做什么?”
“瘋了?”
“居然自相殘殺?”
離侯撓了撓光頭,不解道:
“妖魔二族的人真是奇葩。”
然而,不少人看出了其中的原因。
公孫凡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陳易,不禁感概道:
“黃山小友讓青荷姑娘上前揮劍是對的。”
“祭壇的祭品不夠,根本不足以讓那位恐怖存在現身,所以他們才會自相殘殺,殺死弱小的妖魔做祭品,從而讓那位存在可以成功現身。”
虛空上,青荷止步不前,舉著朔月劍有點猶豫。
祭壇下方那個蟄伏的氣息讓她漸漸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破開光幕,很可能會驚動對方,造成難以想象的后果。
然而,陳易卻傳音道:
“小姨,動手!”
“石蛋很有可能要孵化出靈獸了!”
“等到靈獸破殼而出,那么就幾乎沒什么可能讓它認主了!”
聽到“靈獸”二字,青荷雙眸一亮。
對啊,在靈獸破殼前和靈獸蛋建立契約是讓它認主的唯一機會。
等到對方破殼而出,那就成了妖族的人,對人族天生有一種敵意,幾乎不可能認主!
“破!”
這一刻,青荷不再猶豫,朔月劍一揮而下!
在眾人的注視下,一道皎月般的光輝和猩紅色的妖異光幕撞在了一起。
雙方僵持了很久,誰也不肯相讓,仿佛不分上下。
“呵!”
青荷再次舉劍,想要揮出第二劍。
然而就在此時,整個光幕卻如同鏡子一般自行碎裂。
祭壇中,正在廝殺的妖魔頓時停下了手,雙目茫然。
怎么回事?
圣壇的防御有那么差嗎?
是不是搭建的時候哪里出錯了?
而人族的幾位也有點反應不過來,怔然立在了原地。
只有陳易早就料到了這一幕,自信道:
“早就說了,那玩意是唬人的。”
“你們偏偏不肯信。”
同時他又拍了拍離侯的破山錘,提醒道:
“還愣著干嘛,上去打死他們啊!”
“那可都是軍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