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進文昨天給他科普的，寨子里的賺錢行當，什么典當鋪、糧油店，都是解家開的。
之前去過的賭坊，解家也是背后的主人。
像香皂這種生產門檻低，回報效率高的東西，做的越隱秘越好，如果不是路途太遠交通不便，李屹他們甚至都打算在思明州之外打響第一炮，徹底落實外地行商的身份。
李屹主動伸手接過兩輪車，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進屋子，李屹當先推著車往里走。對于果進文昨晚說的看房丫鬟，他有些在意。
說是小屋，其實并不小，三間房子和圍墻圈出一個還算寬敞的院落，坐落在解家寨南邊，隔吳記的商鋪有些距離，但也就十來分鐘腳程，過來十分方便。
此地房價雖然低，但估摸著也要個幾十兩銀子，看果進文那每個月4兩薪水還大半寄回家的樣子，老果看來平時沒少做假賬啊。
推門進去的李屹看到有位少女正在井口打水，身上穿著一身麻布補丁衣服。她看起來約莫十三四歲，身材纖弱，身邊還放著一盆洗到一半的衣服。
仔細看還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覺，就是個子矮了點。
這老東西，看起來老大不小了，還玩金屋藏嬌這一套，還是養成類的。
李屹心中暗自鄙夷。
看到門口的李屹，少女慌忙間松開井繩，提到半空中的水桶重新掉回水里，發出“噗通”的聲音。
“小娟，過來，”后面進來的果進文朝著少女小娟招招手，向李屹介紹道，“這是我買的丫鬟，叫作小娟，去年鬧糧荒的時候她家逃到思明府，一家都快餓死了，剛好這邊有套院子缺人打理，我見著可憐就買下了。”
“老弟你在這邊也需要人打理雜事，”果進文拍拍李屹肩膀，溫言說道：“若是位置合適的話，就先安頓下來安心制作，老哥我下半輩子可就指望你了。”
“多謝老哥，這地方小弟十分滿意，等材料準備齊全了就開始”，李屹滿口答應著，“老哥才是我的貴人啊，等事成之時，就是我們飛黃騰達之日。”
果進文又聊了幾句，向他介紹房間情況，約定晚上再過來，就先回商鋪了，商隊損失情況已經報給去思明府省親的東家了，東家不日就會回來，這之前還要做些準備。
這種邊陲之地賬房是個油水豐富的活計，反正山里的蠻子也不可能過來核對賬目，跟走趟的梁三爺他們通好氣，大筆一劃，誰知道這塊皮子是黃皮子還是狐貍的？
這些年他沒少往各類進項里伸手，不然也不能攢下這副身家。但現在有更好的來源，上個月有些太過分的賬務，能平就平了，免得因小失大。
等果進文走了，少女怯怯的朝李屹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接著捧著木盆去了里屋。
時間已經快到中午，李屹去附近的肉店買了十斤五花十斤肥肉，一大把青菜，加上辣椒鹽巴之類的調味料，還有一大袋饅頭，整整花了他一兩半銀子。準備中午整頓京味火鍋，先把鍋里潤一潤，順便多積攢點草木灰。
來了三天，天天都是青菜肉絲，連加餐也只能啃點大餅，昨天光顧著聊天菜沒吃幾口，燒雞大半都進了果進文的肚子，嘴里早就淡出鳥了。
劈柴，燒水，切肉，剁菜，一會準備工作就做好了，李屹又用另一個鍋爆炒出了兩碟配料，搬了一條長凳一個矮凳放在鍋前。
在李屹的記憶里，北京的火鍋是標標準準的清鍋，涮肉的湯就是純開水，把肉切的很薄，放入沸水中才一燙即熟，最是鮮嫩可口，再配以麻醬、醬油、辣油、醬豆腐等多種調成精美的醬汁，裹上一層醬料一口吞下，十分美味。
可惜沒有北京當地特色的甜蒜。
雖然是白水煮肉，但這種純天然的豬肉和后世養殖場口感差異極大，幾乎吃不出是同一個品種，李屹左手按肉右手持刀，刀影交錯，很快就把十來斤五花肉削成薄片，長筷在開水里滌蕩兩下，等肉上下浮動到變色就撈起來，再往紅彤彤、油汪汪的醬料里一裹。
李屹當時就吃了半斤。
突然他聽到了旁邊有細細的咕嚕聲，回頭一看，小娟正躲在墻角，露出半邊臉頰偷看，看到他瞧過來，飛快的縮回了頭。
“你，出來。”李屹朝著屋子喊了一句。
小娟低著頭走出來，老老實實在李屹面前站好，一副認打認罰的樣子。
看著小娟身上的補丁麻衣和瘦削的身材，李屹心頭一軟，這種年紀的小女孩在前世哪個家庭不是百般寵愛，在這里卻又是饑荒，又是被買賣，瞧她面有菜色，怕是買過來也沒過什么好日子。
“坐過來，一起吃。”李屹遞過一雙筷子。
“婢，婢不敢。。。婢在后廚還有一碗粥。”小女孩低著頭沒動。
“叫你吃就吃，”李屹站起來雙手捏著她的肩膀，往自己剛剛坐著的凳子上一按，“夾著肉往里面涮一會，沾這個醬吃。”
頓了下補充道，“你吃飽了下午才有力氣幫我干活。”
小娟這才坐下不再動彈，教完她涮火鍋，李屹又扯過一只屋角的矮凳，坐在她旁邊一起動手，小娟開始還有些放不開，等吃了兩口肉，筷子就沒停下來。
她吃的額頭冒汗，滿臉通紅，但還是一口一口，吃著吃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你這是，醬太辣了？”李屹遞過一只饅頭，“吃點饅頭就好了。”
“婢還好，就是太高興了，”小娟接過饅頭，小心的用袖尖擦擦眼淚，“多謝這位。。。老爺，婢自從破家出來，有很久沒這么大口吃過肉了。”
“喜歡吃就多吃點，以后我吃啥你就吃啥，”李屹大兩口啃完一個饅頭，“你多吃點長點勁，才有力氣干活。”
“婢一定努力干活！”小娟用力的咬了口饅頭。
李屹微笑的看著這一幕，雖然理智告訴他要入鄉隨俗，主從尊卑，但十幾年的紅色教育，讓他實在看不太習慣這樣的封建糟粕。
就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稍微有些改變也是好的，最起碼讓這個小女孩開心一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