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在家連續開工,趕制了兩批香皂的李洛走到東街的酒樓,今天趕制匆忙,他竟忘了準備晚飯食材,只好帶著小娟去外面下館子。
麥克今天上午又試了試離體絕活,現在正蜷縮在壇子里呼呼大睡。
此時天色微暗,這家名為醉香樓的酒樓已是高朋滿座,一位位伙計端著菜肴在其中來回穿梭,李洛隔著老遠就聞到各種酒香菜香,香味縈繞鼻尖,一幅熱鬧的景象。
李洛直接喚過伙計,要定個包廂,他現在不差錢。
“客觀不巧,二樓雅間都滿了,只有這邊還有桌空位,要不您二位。。。”伙計指著角落一張剛收拾出來的桌子。
李洛也不挑剔,本就是打算隨便吃點,他已經能自如控制五感的敏銳程度,只停留在比正常人稍強一點,大廳雖然還是有些吵,但也可以接受。
先點了幾個大盆豬肉,大盆羊肉之類的特色菜,李洛招呼著小娟一起開飯,今天趕工錯過了飯點,他都有點餓過頭了。
伙計很快就上了一個大盆豬腳,不讓桌子留空。
豬腳被細細砍成小塊,加了許多大料,聞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
兩人都是戰斗力極強,對視一眼像是比賽一般,轉眼間一盆大盆豬腳就見了底,然后兩人就坐在一邊,等酒樓伙計繼續上下一道菜。
“喂,梁兄,你聽說了嗎?”
旁邊一桌三人,穿著長衫戴著方巾,作書生打扮,此時酒過三巡開始談天說地,其中一個綠衣書生故作神秘道。
“聽說什么?”他旁邊的藍衣書生好奇的問道,桌上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陜西反賊被平了,熊尚書一出馬就打垮了反賊的脊梁,那群流匪死的死降得降,又立一奇功。”綠衣書生也不釣眾人胃口,直聲開口。
“你這都是哪一年的老黃歷了,這都九月底了,就別拿四月份的來說事了吧,陜西匪患早平,眼下最大的事不是韃子入關嗎?”剩下的白衣書生說道。
“韃子哪一年不入關打秋風,這有什么稀奇的,我大明十數萬精兵強將戍邊而守,當今最重大的事情當然是清除閹逆殘黨。”綠衣書生據理力爭。
“閹逆事情當然重要,七月份阮大鋮不是才被下獄嗎,與之相比,韃子不過是疥癩之疾,”藍衣書生打著圓場,“而且當今圣上不是把盧象升將軍調往邊關了嗎,依我看,這邊關穩如泰山。”
“噗嗤!”
旁邊有人說話,李洛一邊吃飯一邊豎著耳朵偷聽,聽到這里一個沒忍住笑了出聲,嘴里的菜都差點噴了出來。
“老爺你笑什么?”小娟只顧著眼前的菜,壓根就沒聽進他人說了什么。
“我笑什么?”李洛用衣袖擦擦嘴,“我笑有人死到臨頭,還在蠅營狗茍,放著大事不抓,專給自己挖坑。”
“婢不懂,怎么會有人如此之傻?”小娟咽下飯,滿眼問號。
“哈哈還真有,西北匪患,遼東皇太極,哪一個不是雄才大略,哪一個不是這明朝的心腹之患?”
“偏偏這有些人自作聰明,視之為疥癩之疾,卻去抓些不知所謂的閹黨,豈不是給自己挖坑?”李洛端過旁邊的茶壺灌了一口,哈哈大笑。
“豈不是舍本逐末,不知死活?”
“兀那漢子,區區武夫焉知吾皇高瞻遠矚,還不速速退開。”
李洛聲音并不小,被旁邊的綠衣書生聽到,見李洛穿短袖留寸頭,吃相粗鄙,還敢當面反駁他的話語,當場就要找他理論。
明朝向來重文輕武,這瘦弱書生看著李洛塊壘分明的肌肉,一點都不虛。
“如何高瞻遠矚法,是廢工商民不聊生,還是讓韃子屢次入關?”李洛笑著回懟,“除了殺了一條身邊的閹狗,自斷一臂,還做了什么?”
反正這是偏遠村寨,連個縣官都沒有,明朝風氣也不像清朝那樣動不動大興文字獄,東林當政的時期,罵皇帝是種政治正確,李洛這個現代人就更加無所謂了。
“放肆,閹黨逆臣人人得而誅之,你焉敢為他開脫,吾皇殺他上應天命,正是圣人在世,”
綠衣書氣的脖子都紅了,他大聲斥責口沫橫飛,“區區匪患反掌已平,盧將軍攜大勝之勢,區區韃子何足道哉。”
“明代以來,閹黨都是皇帝養起來專門咬文臣的一條狗,哪個文臣不聽話,就撲上去咬一口,”
李洛悠悠然說道,“狗死了,你們這群被咬的當然開心啦。”
“但沒有狗盯著,經常叼肉回來,皇帝就會瘦了,說的話也沒人聽,文臣還會把應該是皇帝和平民百姓的肉拿走,讓他們餓肚子。”
“長此以往,百姓快要餓死了,自然也就不怕皇帝來殺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就站起來掙一掙,沒準還有命在。”
“你說反掌可平?那你聽說過翻掌再起?”
“至于韃子?你打過韃子嗎?韃子那么弱,皇帝怎么讓他們兩次三番的入關搶掠?”
李洛也是起了談興,眼前綠衣書生的話讓他感覺到了智商的優越感,越懟越爽快。
“你你你......我我我......”綠衣書生被一通搶白,一時又找不到回懟的話,氣的說不出話來,旁邊的藍衣書生上去勸兩句,拉著他坐下。
“這位兄臺雖然語言樸實,卻是另辟蹊徑,一針見血。”
另外的白衣書生離開座椅,舉著一杯酒走過來,“我心中所想與兄臺有些相似,只是一直未能成言,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啊。”
“我先敬兄臺一杯!”說罷以袖掩杯,仰頭一飲而盡。
“黃兄,你怎么?!”
綠衣書生屁股還沒坐穩就受到同伴背刺,但他囁喏兩句,還是沒開口喝罵,只一臉憤慨的拂袖而去,藍衣書生也追了上去。
“外狄內反,此誠內憂外患之局也,那不知以兄臺高見,”
白衣書生壓根沒有回頭,臉上笑容不變,向李洛展示著展示空空如也的杯底,繼續說著話,
“這大明朝,還有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