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吳小芝抱著新買的保溫杯,面對眼前清慘的白粥與一只不見絲毫調料痕跡的大龍蝦,垂頭喪氣,沒精打采。
“你喉嚨痛,不能吃熱的東西了,以后也要少吃。”陳夕象在一邊安慰她說。
不愧是陳夕象,給了安慰全新的定義。
“我好可憐啊。”吳小芝慘兮兮道。
才剛準備進入放縱食欲的生活節奏呢,就被這樣打斷了。
這算是一種戒斷反應(瞎掰)。
“哪可憐了,還有大蝦呢。”陳夕象見她沒有張口的意思,便舉碗喂她。
吳小芝綻開笑容,說道:“那我想一邊看電視一邊吃。”
“你想吃巴掌是吧?”陳夕象冷笑。
吳小芝氣餒,低頭小聲嘀咕著:“不要不要…”
午飯平穩度過,吳小芝在屋里看電影頻道,里面在播一個倆人操控機器人打海洋大螃蟹的電影,陳夕象也陪著她看,覺得挺沒勁的。
他上他也行,畢竟他一個頂2.1個呢。
“請問,陳夕象先生在嗎?”
坐在床前的陳夕象眉頭微皺,走到門前查看來客,是兩個男人,一個莫約三十歲上下,帶著禮貌而隱約的微笑,一個年輕些,大概二十幾歲,目不轉睛地盯著小狗。
小狗此時在啃昨天陳夕象給他的烤雞頭,愛不釋嘴。
“我們認識嗎?”陳夕象眉頭緊蹙,他能感受到,那個年長男人身體內蘊含著不俗力量。
花山稻笑道:“我們認識你,這就足夠了,請找個談事的地方吧。”
他說的是很標準的朱夏話,不含一絲月爾氣息,邏輯更正的產物。
談事的地方…
于是陳夕象就領著二人去了矮房。
矮房內有個較高的床頭柜,被陳夕象拿來當對話用的桌子。
在花山稻身上,陳夕象看不出一絲絲被怠慢的不適痕跡,有的只是審視與仿佛置身事外的客觀。
在片刻的死寂后,花山稻嘴角勾起淺笑,在同一時間,恭寺包關上了矮房的門。
“我們這邊有資料顯示,您在交通銀行與峰脈銀行有攏共十二萬文的抵押貸款與信用卡欠款。”
陳夕象的神色冷硬起來,“不是我借的。”
打死不還。
“可銀行哪會管這些呢?”花山稻笑問道。
見陳夕象臉色愈發難堪,他輕抿嘴唇,笑容幅度愈發擴張 “別急,我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
“罪業之龍。”
“?”陳夕象一愣,將將反應過來,問道:“你們不是銀行的?”
什么罪業之龍,腦子有病吧。
花山稻瞳孔微縮,思維高速運轉,分析陳夕象的微表情與氣息。
烏龍。
他表情保持不變,但笑容收斂許多,他伸手,恭寺包便從夾在腋下的文件袋里取出一疊文件交給他。
花山稻將文件擺到陳夕象面前,說:
“對于宿散會,你知道多少?”
“…”陳夕象選擇沉默,開始調整呼吸,目光逐漸冷卻。
他的每一絲變化,花山稻都看得真切,哪怕陳夕象所散發出的氣息已然讓他感到了生理上的不適,他依舊保持著旁觀者的冷靜。
花山稻微笑,指了指陳夕象身后的方向道:“不要輕舉妄動。”
陳夕象沒去看,依舊緊緊盯著花山稻。
位于文件層底端,有一張比尋常A4紙大出一圈的泛黃紙張,于露出的那一圈里,陳夕象看見了“宿散會會員制度規章”九字。
一絲帶孔的冰冷,很適時的打斷了他的反撲欲望。
恭寺包手持一把9MM口徑的波萊塔手槍,頂著陳夕象的后腦勺。
保險已關,指在扳機。
“讀。”恭寺包冷聲命令道。
“手槍。”花山稻解答了陳夕象的疑惑。
塵封已久的恐懼,在這一刻重見天日。
一股寒意與無力在陳夕象心中蔓延開來。
他僵硬地拿起一張合同,開始看。
“讀。”恭寺包重復了一遍。
花山稻伸手,擺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讀吧。”
于是陳夕象便開始讀,一字不落。
有兩張是基于朱夏社會結構的雇傭合同,最后那張不一樣的,則是宿散會的會規與需要履行的責任。
1.每月必須于組織本部報道至少一次。
2.中級會員每月必須無條件執行兩項組織指派任務。
3.不得與外人提及組織、蛾系以外會員不可大規模干涉社會治安,組織指派任務不在規章內。
一共七條,陳夕象讀完,像一只被鞭打過三百萬次的獅子般,低頭垂目,靜候安排。
生死面前,一切皆小事。
花山稻靜觀其姿態,微微思索后,起身,走過陳夕象身側,留下一句話后,徑直出門。
“后天,給我們一個明確答復。”
恭寺包收起手槍,走出門外,將跑來找他的小狗輕輕用腳擺開,跟上花山稻的步伐。
二人坐上一輛黑色本馳,開往后山的高速公里。
恭寺包調下副駕駛的車窗,點起一支白象塔香煙。
“烏龍了。”
“嗯。”花山稻點頭,沒有情緒波動地應答。
“為什么不讓他直接簽靈契?”恭寺包很是納悶。
花山稻平靜地闡述道:“我們需要的是狗,不是一只隨時會反咬的狼。”
“況且,獵物如果蟄伏不動,是不會暴露出弱點的。”
“這兩句話間有什么關系么?”恭寺包疑惑道。
總感覺這家伙是在罵他。
“對你來說沒有。”花山稻輕打方向盤,繼續道:“這是鷹的思維模式。”
陳夕象怕死,他看得很清楚,既然怕死,在生命威脅之下,今天他會簽下靈契,后天他亦會簽下靈契。
那么后天的陳夕象是做了反抗的準備還是束手就擒,就是判定是獵物還是狗的標桿。
這關系到納入組織后的考量時段與利用價值,是很重要的一次判定。
烏龍與否,還有待深究,或許陳夕象不是罪業之龍,但殺死吳清白的,必然是他,側寫秘儀不會出這么“巧合”的差錯。
陳夕象在矮房內端坐片刻,強忍住喉中的哽咽,擠出一絲輕松,往家門內走去。
“大象哥哥,他們是誰啊?”吳小芝趴在床上問道。
“朋友。”
陳夕象隨口應答,看了眼時間,拿起吳小芝的書包道:“該去上學了。”
大象哥哥還有朋友?吳小芝一直以為陳夕象是不會和朋友玩的。
“我不想去上學啊~”吳小芝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陳夕象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多說什么,將她抱起,往學校走去。
“哥哥,你跟你朋友好嗎?”
“蠻好。”
“那你好像不開心啊。”吳小芝摸了摸陳夕象的臉說。
和朋友玩確實是很累的事情,辛苦了。
陳夕象揚眉努嘴,做了個略滑稽的表情。
“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