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叨擾,不叨擾。”哈姆林·卡羅爾用手杖敲了一下地,讓漢弗萊止住了推輪椅的腳步,“不管怎樣,您這樣的大人物到訪,我們歡迎,非常歡迎。”
這話里的意思很難不讓人往別處去想,但哈姆林說出來就不見絲毫陰陽怪氣,讓人想指摘都沒有一個好的發力點。
“那真是太好了。”鄧布利多像是沒有聽出哈姆林的弦外之音,“我還擔心會不會有些冒昧呢,你知道的,學校里的事務總是繁雜又難纏,這次可能要多打擾你幾天啦。”
萊恩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校長這一招打蛇隨棍上真是妙極了。
哈姆林握住手杖的指節微微泛白,他語氣稍淡:“當然,您想住多久都沒有問題,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哎呀,你太客氣了。”鄧布利多連連擺手,“哪能再給你添更多的麻煩吶,大多數事我們自己有能力解決。”
“鄧布利多教授,這么多年過去了,您的品性還是這么教人敬佩。”哈姆林果斷結束了扯皮,“已經到這個時間點了,我們為什么不去餐廳繼續聊呢?”
“那就再好不過了。”鄧布利多笑呵呵地點頭。
萊恩合上書,等哈姆林和鄧布利多進入小餐廳后,他才用余光瞥了一眼遲疑起身的幾位麻瓜,慢悠悠地朝小餐廳踱去。
哈姆林剛才的話里可不乏警告與威脅,不過鄧布利多輕飄飄地就將這些意思擋了回去,畢竟,以老鄧的實力,確實可以在英國巫師界里橫著走。
但兩個老狐貍之間的唇槍舌劍實在讓人提不起心氣,比起這種隱晦到面不改色的城府心術,萊恩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更喜歡鳳凰騎臉。
好在這一切只需要鄧布利多來應付,對于校長,萊恩是放一萬個心的。
現在他感興趣的,只有手里的書,以及哈姆林奇怪的態度。
很顯然,就像萊恩之前猜測得一樣,哈姆林并不歡迎他們的到來,以至于露面之后的每一句話,都隱約透露著“送客”的意思。
這并不奇怪,老鄧在巫師界名氣雖大,但要說受歡迎,尤其是受純血家族歡迎,那就不見得了。
奇怪的是隱藏在暗地里的威脅,那句“招待不周”可不見得僅僅是“不周”的程度,恐怕還有一點“招待”的意思在里頭——直接威脅鄧布利多,萊恩不覺得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哪怕是不待見鄧布利多的純血家族,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時候,很少會有哪個傻瓜用這種隱晦的威脅來讓鄧布利多離開。
那么,哈姆林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萊恩眼睛微瞇,他總覺得哈姆林有一種莫名的緊迫感。
是因為可能會到來的“詛咒”嗎?
但如果是這樣,將鄧布利多留下肯定比讓他離開更有好處。萊恩自問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有一根大腿不去抱死了肯定是哪里有問題。
所以,是五十年前的那件事?哈姆林真的是幕后黑手,所以他在恐懼鄧布利多找到證據?
萊恩目光閃爍了一下,已經過去了五十年,再怎么愚笨的兇手,也早該把不利的證據處理干凈了。
還是說,有些證據是無法消除的?
想到這里,萊恩的心情微不可察地振奮了一些。
他步子加快,走進了小餐廳。
餐廳在小餐廳的后邊,還需要再經過一道門。萊恩原以為眾人都已經進入餐廳了,卻沒想到還有不少人留在小餐廳里。
他們在看一場“好戲”。
唐納德似乎有一種不挑事就渾身難受的毛病,或者說,他就是享受這種被人矚目的樂趣。
哈姆林和鄧布利多已經在餐廳里了,沒了這兩位在場,唐納德的嘴上功夫發揮出了十成的威力,而承受這冷嘲熱諷的,是一對萊恩之前沒見過的男女。
看來不是所有的卡羅爾都喜歡湊熱鬧。
“我的好兄弟,你怎么能這樣污蔑我呢?”唐納德的聲音讓人想把拳頭落到他臉上,“你自己難道不是為了遺…父親的財產才來的嗎?”
和唐納德對峙的那人面孔掙得通紅:“你怎么敢這么對我說話,你這個…”
“啊,是是,尊敬的體面人。”唐納德嗤笑一聲,“我說,約瑟夫,你們辦公室主任該不會連你的薪水都敢克扣吧?以至于你窮到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舍不得給卡特麗娜買。”
看到男人的面色漲得青紫,他立刻縮著脖子把手擋在面前:“哦喲喲,約瑟夫辦事員,抱歉,您老人家夫妻感情的事情,輪不到我這個外人來說。”
嘲諷度拉滿,約瑟夫的臉簡直可以刮下碳粉來了。
萊恩默默記下了這些話,他一向覺得善于學習是自己最優秀的品格。
陰陽尚未大成,跳臉仍需精進。
約瑟夫身邊的女人抓住了他的袖子,想制止自己丈夫繼續說話。
退讓確實是終止沖突的有效方案——前提是對方愿意放過你。
“你瞧呀,約瑟夫。”唐納德揚起下巴,“連卡特琳娜都不想讓你說話,你是不是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了,我親愛的哥哥?還是說,你覺得父親看得上你這身狗皮?”
約瑟夫甩開了自己妻子的手,他大叫著就要沖過來和唐納德一決生死。
“你想在這兒動手嗎?”唐納德不慌不忙地看向了萊恩的方向,那里還站著幾位麻瓜。
約瑟夫的氣勢猛得一頓,他腳步停了下來。
唐納德發出了嘎嘎的怪笑,似乎就喜歡看別人不爽又不敢動手的樣子。
“為什么不朝這兒來一下呢,我的好哥哥?”約瑟夫指著自己的面頰,“你為什么不像十多年前那樣,說什么‘脫離這骯臟的家庭’,哈!說了那樣正氣凜然的話,這次怎么又灰溜溜地回來了?”
他用痛心疾首的語氣質問道:“你還要臉嗎,體面人?”
約瑟夫的眼睛紅透了,血絲和淚光讓這個男人看上去異常可憐。
萊恩的目光從約瑟夫臉上移開,他沒有欣賞別人痛苦的愛好。
但其他人就不同了,萊恩的視線在周圍人的臉上劃過。
除了站得略靠約瑟夫夫婦的一位陌生女人臉上露出了焦急而無助的神色,大多數人都是漠然看著這場鬧劇。
而唐納德顯然非常享受當下的勝利感,可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人讓萊恩微微皺眉。
那是倚靠在角落墻邊的男人,臉上依舊有一些稚氣,是這些卡羅爾中看著最年輕的一個,也是長相最漂亮的一個。
他同樣在欣賞著約瑟夫的掙扎,但和愿意站在舞臺中央的唐納德不同,他好像更喜歡在臺下做一個看客。
察覺到萊恩的觀察,他回了一個略顯羞澀的微笑。然后,他藏在眉弓下的隱晦視線就若有若無地繞在了萊恩身上。
窺鏡沒有旋轉,但這并不妨礙萊恩暗暗警惕。
兩個觀察者之間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對方是自己的同類,并彼此心生厭惡。
萊恩深知觀察的妙用,所以更不想自己被他人觀察。
他果斷邁步朝餐廳走去。
周圍的視線立刻集中到了萊恩身上,那位神色焦急的女巫松了一口氣,而其他人依舊是看戲的態度,他們并不介意有人干涉這場鬧劇,讓局面變得更有趣些。
萊恩步幅穩定,眼睛只盯著餐廳的門,就好像這個空間里的一切事物都與他無關。
但唐納德就在他走的直線上。
眼看著兩人快要撞在一起,唐納德終究是摸不準萊恩的門路,勉強退讓了一步。
但萊恩卻是一步不讓,徑直走過,肩膀撞在唐納德胸口,讓他踉蹌了一下。
唐納德之前積累的大好氣勢頓時被削去了半截,這讓他惡念橫生,熟練的陰陽語脫口而出:“不就是傍上了大人物么,不知道的還以為…”
他的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戛然而止。
一雙空洞的、毫無波瀾的眼睛盯住了他,讓唐納德的心臟差點停跳半拍。
幾乎在同一時間,徹骨的寒意貫穿了他的身體,仿佛整個空間的溫度都因為這一個眼神降到了冰點。
萊恩瞥了跌坐在地上的唐納德一眼,仿佛剛才只是看了一團空氣,繼續面無表情地朝餐廳走去。
冷氣咒果然妙用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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