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頭,你是懷疑,你所察覺的那危機感,有可能針對的是韓院長?”
就在韓青山要問的時候,唐興率先一步問出了他心中疑惑。
據唐興所知,那起案件的黑手等許嘉楠突破通玄七重的原因,是因為忌憚韓忠君早年留在他體內的一道封印。
而這封印,蘊含了韓忠君的精血與部分神識,主要作用就是在許嘉楠闖“煉心關”失敗時,護住他精神力不散。
另外,在封印尚存時,一旦有人對許嘉楠發出足以威脅他生命的攻擊,就會觸發封印的應激反應。即便許嘉楠最終死亡,但死前的畫面,依舊會傳入韓忠君識海之中。
學生遍布天下、天人之下最強者、天下十強之韓衛國的兄長,這三個頭銜,都沉甸甸的。
可隨著許嘉楠闖過煉心關,精神力聚攏、發生第二次質變,這道為了許嘉楠足以成長起來的護身符、耗費了韓忠君大量心血的封印也被沖破。
只要許嘉楠敢出曲風市,真正想對他動手的勢力,將不再有顧忌。所以,那位與許嘉楠關系似乎不佳的林天正才會故意留下錄影帶“栽贓”他…
按常理來講,他們這些年既然擔心觸發韓忠君留下的那道封印,寧可等待許嘉楠成長,那就不大可能再在曲風市對許嘉楠出手。
除非…
許嘉楠查到了真相。
可許嘉楠剛提及韓院長,也給出了另一種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啊。”許嘉楠指尖在欄桿上輕點著,一臉輕松自如。
這新的危機,每每在他生出離開曲風市的想法后,就有種脫離險境的輕松感。
按理說,這樣“密不透風”的死局,不該出現這樣的破綻才對,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只是順帶的。
天人之下第一人,名頭倒是好聽。
可即便是天人,也有隕落的危機。暫不提隕落于淵地的天人,十多年前在藍宇星莫名天降的那場血雨,他還歷歷在目。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段,韓家的那位頂梁柱開始深居簡出,更是用了大代價,推掉了輪換的淵地駐守任務…
突兀,一陣失重感傳來,唐興下意識彎下腰,朝不遠處的許嘉楠抓去。
遇到危險抱大腿…
唐興的手直接穿過了許嘉楠的身體,落手之處,空空蕩蕩,刺眼光芒闖入眼簾,他雙手護在眼前,穩住身形,勉強站定。
“咳咳咳——這是哪?著火了?”
朦朧的煙幕之中,唐興揮揮手,扇出了一片潔凈之地。
這已不是教學樓樓頂,是被挪移到哪里了?
難道是在某座寺廟中?這么沖鼻的熏香氣味,就沒人通風嗎?
好像是聽到了唐興的疑問,一陣橫風席卷,將煙塵之氣盡數帶到了窗外。
“裝腔作勢。”許嘉楠放下手,冷哼一聲。
當某人從他心中神堂走下之后,回憶起往昔種種,他就察覺到了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每一次,會見他的大廳里,都彌漫著裊裊“仙氣”。每一次,會見的茶幾上,都恰好準備倒入新茶葉。
大廳、茶幾、老人…
嗯,是韓忠君。
只是今天他的形象與自己在視頻中看到的莊重、圓滑不同,很是出塵。
“坐吧。”
韓忠君淺淺一笑,不以為意,他望著許嘉楠,親切道:“嘉楠,來校內暫住吧,等什么時候你覺得安全了,再走。”
聲音蒼老、溫潤,似乎還帶著一股疲憊,讓人心生憐情。
“不敢叨擾韓院長。”許嘉楠直挺挺站立著,滿臉的生人勿進,似乎在說,不吃這套。
韓忠君眸中毫不掩飾地閃過失望之色,他張了張嘴,最后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聲。
許嘉楠不為所動,四十五度角,將頭側向了一旁。
韓忠君則是低著頭,任由茶幾上的水壺中液體燒滾跳動,他手上拿著一餅茶,不知是否應該打開。
“謝院長!”
唐興上前,滿臉笑吟吟,一屁股坐下,毫不客氣地打破了僵局。
他心中腹誹著,不敢叨擾,你倒是走啊。怎么言行不一呢?
一邊說不敢叨擾,一邊還站著不動,這不是在等人挽留嘛?
想是這么想的,可兩世為人的唐興并沒有這么說,而是遞上了臺階,“許頭,說來我也跟著你學習了一段時間,還沒來得及跟你表示謝意呢。剛好院長這有好茶,我就借花獻佛了。”
說罷,他從韓忠君手中接過茶餅,在韓忠君心疼殷切的目光中,將茶餅邊緣直接捏碎…
血淵,途風鎮 兩匹威武雄壯的獨角馬四蹄生風,一前一后,朝鎮外奔馳而去。
“駕、駕駕——”
嗒嗒的鐵蹄聲中,零落的枝葉支離破碎,馬上的兩人壓低身子,瘋狂地拍打著獨角馬的臀部。
他們左右臉各有兩道清晰血痕,眼中帶著深深惶恐與不安,似乎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趕。
“為什么他會出現在這兒?他不是說過,下淵地的話,要去亞東王國的靈淵嗎?”居前的馬上,身體看似瘦弱的白凈男子緊緊攥著馬繩,上下齒不住打顫。
后者身形壯碩,臉上帶著懊惱之色,他氣急敗壞道:“秀才,這次要被你害死了,還自作聰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死定了、死定了…”
“傻子臉,昨天還在夸你爺爺機智過人,今天就變卦了。”白凈男子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兩個大嘴巴瓜子,勉強止住了自己心中的恐懼,笑罵道。
“還笑?現在怎么辦?他要追上來了。”
“就看腳下這兩個畜生給不給力了。”
話音剛落,位于后方的獨角馬后腿窩被一顆眼珠大小的石子擊中。
“咴咴——”獨角馬吃痛,用力一掙,后腳人立而起,將身上的壯漢抖落。
而被甩落的壯漢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拍地而起,朝另一個方向踏空而去。
那獨角馬卻是轉身,原本黑黝的眼中猩紅一片,它前肢刨地,嘶鳴著朝來人沖去。
“再跑,就把你們打成篩子,信嗎?”后方,散漫的聲音中,透露著濃濃的自信。
壯漢表情一僵,臉上晦暗難明。
終于,他嘆了口氣,重新落下,靠在一棵大樹前,看著來人。
至于反抗?
不敢。
他的修為不過通玄二重,即便他們現在接觸了血淵的修行之法,實力比之往常進步了良多。
在早前,韓青玄就有擊敗通玄境二重的戰績,當時還顯得游刃有余,明顯還有后手未出。
“好兇的馬兒,血淵的生物被血氣影響著,這股子血性你們還真該好好學學。而不是一味地跑跑跑,你們可是軍人,是修士。”
那人腳底輕轉,他抬起手,一拳轟在了奔馳而來的獨角馬面部,骨裂聲起,獨角馬吃痛,身體一錯,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嗒嗒——
“吁——”
白凈男子調頭,跳下馬,站定,右手舉至齊眉處,高聲道:“前萬獸國第十九軍三師三旅三團三營三連三排三班成員,呂秀才見過青玄少爺。”
“前萬獸國第十九軍三師三旅三團三營三連三排二班成員,沙志連見過青玄少爺。”那壯漢也走上前,恭恭敬敬朝來人行了個禮。
“你怎么回來了?韓青玄被耽擱,你還是有機會逃出去的。”
“呵,畢竟相識數月,我又怎么忍心你一人被擒?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們是軍人,不拋棄、不放棄!”白凈男子呂秀才語氣鏗鏘傳音道。
沙志連呸了一聲,罵罵咧咧道:“放屁,你什么貨色我還不知道?”
“好了好了,我說實話吧。我剛就在想,青玄少爺即便下淵地,暗地里說不定也有實力高強的修士守護,我要是不停,也要被抓,還不如自己過來。”
“我說呢,看來是在玩貓抓老鼠的游戲。”
兩人快速交流著,臉上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嗯,兩位,許久不見。見到你們,我才知道什么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易妝后的韓青玄展開扇子,款步上前,他忍不住吐槽道:“你們也知道,我家那情報收集能力,我自己都不忍直視了,可你們居然直接撞到我眼皮底下了…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沒想到,自己居然在關家情報部門之前,將這兩人找到。
呂秀才與沙志連對視一眼,眼中帶著不解。
不應該火冒三丈,為那唐興“報仇”嗎?怎么還有心思開玩笑?
難不成他對唐家兄弟的看重,都是混淆視聽的?那他們是不是還有活命的機會?
“說說吧,不知是哪個勢力,居然能滲透到軍武之中,將你二人腐蝕。我那弟弟,又被你們賣了多少錢?”韓青玄表情隨和,好像是在隨意嘮家常般。
“二十萬。”沙志連回道。
“二十萬?”
韓青玄愣神,這個數字他倒是沒想到。原本以為,怎么也該是百萬起步,或者是換取奇金,鍛造武器。
區區二十萬,每人十萬,能做什么?
韓青玄皺褶眉,問道:“你們對我不滿,覺得我派你們去守著唐興,是屈才了?”
他也不認為,到了這個節骨眼,兩人還會有所隱瞞。
呂秀才忙聲道:“不敢,畢竟只是輪換任務,時間也不過是三個月,我們的直轄長官都有說,并且征求過我們的意見。”
被選中的時候,他就覺得是天上掉下的餡餅,一旦自己能在韓青玄面前露個臉,或者剛好唐興醒來,混個臉熟,對他的前途定有幫助。
可誰想,竟是發生了那樣的事…
“那為何要逃?你們有家庭,并且也算是軍中精銳,前途不說遠大,但至少不是暗淡無光吧?”韓青玄不解。
他們拋妻棄子式的叛逃,太過奇怪。
呂秀才苦笑道:“青玄少爺何必明知故問?你那義兄的親弟死了,你又豈會放過我們?我們悄悄地跑掉,說不定你們還會我們二人是被其余勢力的人所殺,放過我們親人呢?說不定,還有個撫恤金…”
唐興死了?那現在的唐興又是怎么回事?
韓青玄表情冷峻起來,他冷聲道:“放心,韓家人再無能,也不會遷怒別人的家人。你們把來龍去脈說道說道,是生是死,你們自己定。”
聽到家人未被遷怒,沙志連噗通跪下,連連叩首,激動道:“青玄少爺仁義!多謝青玄,我二人定知無不言。
其實我們一直就覺得那唐興的死有詭異之處,可是實在不敢拿家人安危做賭注,這才不得不跑…”
韓青玄目光落在神情激動,卻勉強保持鎮定的呂秀才身上,沉聲道:“秀才對吧?你說,至于你,閉上嘴。”
“是!”沙志連臉上沒有絲毫不悅,喜色不改。
“事情要從五月的那天說起,為了省錢,富貴苑的業主委員會找了一只日漸愈下的施工團隊的。
可因業務能力不足、操作不當,施工團隊挖斷了小區電纜,造成了大面積停電,其中就包括唐興所在的那一間。
等我們察覺不對,進入房間的時候,唐興已經沒了氣息。”
呂秀才偷偷瞄了韓青玄一眼,繼續說道:“我們都知道您很看重與唐堂的交情,而他的弟弟卻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死了,您一旦知曉,還不恨得我們牙癢癢?
一時間,我跟沙志連都手足無措。剛開始,我們還抱著一定期望,祈禱有奇跡發生,可數個小時過去了…”
聽到呂秀才說到的“數個小時”,韓青玄臉色微微一白,他抬起手,止住了呂秀才的下文,他深吸了口氣,冷笑道:“謊話連篇!給了你們機會卻不好好珍惜!看來,這活命的機會,你們是把握不住了。”
“青玄少爺,我們絕不會那身家性命開玩笑啊!事情真是這樣的,不信的話您可以查,五月份,真的有只…”沙志連大臉刷的一聲變白。
家人沒被報復他很開心,可要是能為自己爭取到活命機會,他會更開心。
韓青玄緊緊盯著兩人,一字一頓道:“我弟…唐興還活著。”
他的嘴角帶著嘲諷,但藏在身后的手不住顫抖。
沙志連起身,神情慌亂道:“不可能,他的身體都是冰冷的,沒有溫度,沒有心跳和氣息。
我們也進行了一系列搶救措施,比如按心臟、人工呼吸,掐人中,當時能想到的,我們都用了!可都沒起到作用…青玄少爺,我們真的盡了啊!”
說著說著,沙志連眼眶一紅,急得險些落淚。
“會不會是被強者影響到了神智,造成了這樣的錯覺?然后又被種下了心里暗示,讓我們將地址暴露,自己出逃?”呂秀才捏了捏手心,不敢將自己心中真實想法說出。
若他們看到的尸體為真,那現在的唐興自然是假,那目的是什么?
接近韓青玄,接近韓家,成為扎入他們內部的一根深刺。
“不可能!當時我們不就扇了對方好幾個巴掌嗎?要真是被影響了,在劇痛之下,多多少少還是會察覺到不對的。”沙志連矢口否認。
呂秀才暗自咬牙,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果然是個傻子…
韓青玄藏在身后的手緊緊握成拳狀,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恢復平靜,道:“給你們個任務,做得好,我會讓你們回到軍中。”
“請青玄少爺吩咐!”沙志連與呂秀才齊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