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冷月,懸于高空。
第一軍校門口,小臉煞白的唐興婉拒了趙郢的“順道”相送,將趙郢推上車后,直到那華麗轎車絕塵而去,他才松了口氣。
太熱情了,或許,這就是天才的待遇吧。
區區精神力外放,不過是我超絕天賦的初步解鎖。在我還沒成長起來之前,還請保持低調。
志得意滿的唐興將衣服袖口整理好,正打算以最佳的精神面貌回校,正當此時,殷勤的吆喝聲傳來,喚醒了他腹中饞蟲。
“同學,來塊饃吧!好吃不粘牙的肉夾饃。”
肉夾饃…
唐興定睛望去,可不,正是水藍星經典的夜市小吃車。他的嘴中芳津分泌,回憶涌上心頭。
水藍星…
只是不知,與自己記憶中的味道是否一致。
感嘆世事無常,唐興不覺搖頭 “別搖頭啊!都這么晚了,相逢是緣!你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望到了我,我在孤寂之中候到了你,這就是緣分啊!同學,就來一塊吧!”油膩的攤老板臉上滲著油光,揮著手中泛黃的毛巾,一臉不舍。
卻是誤以為唐興在拒絕。
唐興望著兩人之間冷清的街道,好一個茫茫人海…
肉夾饃8元,全肉10元,價錢倒是不貴,清償了外債的他還是消費得起。
“來一塊全肉吧。”唐興移動腳步,掃碼。
待看到那柄刀口沾染黃油,足有小臂長的砍刀,他不動聲色地向后挪動。
在學校門前,這明晃晃的大刀都沒人管嗎?要是傷到了第一軍校中嬌弱的未來花朵該怎么辦?
還是說,藍宇星對管制刀具的定義,與水藍星不同?
“好嘞!”
對于唐興的舉動,胖老板不以為意,特別是在聽到到賬的提示聲后,他臉上的笑容幾欲溢出。
將肉嘟嘟的手放在黃白相間的毛巾上揉搓之后,他扶正扁癟的帽子,拉開袖子,順便提了提那兩圈大肚腩。
在唐興警惕的目光下,他終究還是捧起了那柄大刀,以刀尖對準了懸掛燒制的層層肉塊。
銀光乍起,如白蛇吐信,時而驟如閃電,時而如柳絮搖曳。但神奇的是,無論胖老板是如何揮刀,那落到案板上的肉,每一塊都呈規則的菱形,薄弱蟬翼,幾乎一致。
“呼——”
胖老板以與自身不符的靈巧轉身,舞出一個刀花后,收刀,“承讓承讓!”
就算生活艱辛,儀式感也還是要有的。
“啪啪啪——好刀功!”唐興很是配合地鼓掌。
藍宇星真是不容小覷啊,一個賣饃的,為了吸引顧客,居然還得練就這么好的刀工,就像街頭賣藝般。
生活不易啊。
“好什么,你要是也來賣十幾年饃,說不定還能舞出更多花樣。”
胖老板放下刀,去拿旁邊烤得熱乎乎的饃,語氣輕松道:“我比較懶,就想干凈利落,能一刀解決的,絕不揮第二刀。
不然你看,第一刀下去,肉片太大了,我還得補一刀,讓一塊變成兩塊,多麻煩。特辣、中辣還是微辣?”
唐興點點頭,心中對胖老板更是高看一眼,說話引人深思,絕不像尋常小攤小販。
現階段,他看誰都像是頭上寫著‘不簡單’三字。
唐興正要讓胖老板往肉塊中多放些辣椒,突然想起許嘉楠說的話…
“不加辣,一丁點也不要。”
胖老板微愣,笑道:“現在不吃辣的年輕人還真少,你稍等一會。”
強迫自己改變飲食習慣的唐興看著老板拿起又放下的胡椒粉、辣椒粉,心中滿是不舍。
“同學,別怪叔多嘴啊,千萬要記住,財不可露白,晚上早點回校,夜間少走偏遠小道。
你這手機啊,容易被人惦記!在想錢想瘋了的人眼里,那可是比我這饃還香無數倍的香饃饃。”胖老板絮絮叨叨道。
“謝謝老哥提醒。”
只要您惦記就行了。
“嗯?”胖老板臉一沉,朝旁邊的刀柄摸去。
唐興換上靦腆的笑容,“謝謝叔叔的提醒,我記住了。”
他沒有怕,只是覺得一聲叔叔,是這夏日工作者心靈的慰藉。
胖老板這才作罷。
“叔,我不要蔥、香菜…你怎么不問,就給我加這么多韭菜啊。”唐興看著饃,沒有伸手去接。
他是不排斥韭菜的,但說好的全肉,你給我加這么多菜是幾個意思?
胖老板眼中精光流露,道:“別不知足,韭菜可是好東西,你現在身體狀況你自己還不知道嗎?看你步子虛的,這臉,一點血色也沒,得補補。”
唐興肅然,這是看穿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張小芬、方正幾人可都沒看出,難不成眼前這位修為比他們高深?
按理說,通玄境中三重,不該混得來看流動攤的地步吧?
難不成是游戲人間的老前輩?紅塵煉心?
“吃這東西有用?”唐興再次確認。
胖老板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睥睨道:“呵,是不是不能持久?干脆說,時間很短。”
“是。”
當他找到運用精神力的訣竅之后,便不斷嘗試,可堅持的時間是以呼吸計算。即使他又能借助“拆字法”,但持久度是個問題。
得到唐興確切回答后,胖老板一陣悲哀,小小年紀,如此不自愛,這么年輕就不行了,這是白瞎了這張臉。
“相信我,吃吧。如果不夠,可以再加。”
胖老板展現出了與他身材相符的氣量,從腳邊的桶里拎出兩捆韭菜。
“叔,再給我個饃,這次,我要全韭菜!”唐興拿起饃,大口大口吞咽起來,這世界,還是好人多。
這一聲叔,他叫得心甘情愿。
胖老板欣然接受。
“叔,你看都這么晚了,晚上學校人流量也不大,你怎么選擇在這擺攤啊。”
明明一街之隔就是人流密集的街道,為何偏偏選擇了學校門口?
“我啊…還不是為了你…們的安全?這涉及到一個故事。”
胖老板故意卡著字眼,看著手中包裝好的饃,回憶道:“我以前有個大學朋友,人挺好的,很大方,經常送我們一些心儀的東西,貴不貴是其次,重點是用心。小到冒牌球鞋,大到名牌球鞋…
原本我們也只是把他當作是閑錢太多沒地方花的富二代,誰曾想有一天,他的家人來了,那衣著打扮很…很低調。”
又一個我的朋友系列,看來老板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唐興故作不知,奇道:“很低調?莫非他的經濟來源有問題?”
“是啊。每個人都是有無窮的求知欲,當你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時,你就會忍不住去探索。那一年,幾乎每一天下午放學,我們就見不到他的蹤影,直到晚上十一二點他才翻墻回宿舍。
可世界哪有不透風的墻,豪車接送,與人舉止親昵,身上戴著無數珍貴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胖老板一臉痛惜地望著唐興裝著實體機的衣袋,勸誡道:“很多時候,人一旦控制不住自己的貪欲以及作祟的虛榮心,就會做出很多讓自己后半生后悔的事情。同學,我這么說你懂了嗎?”
“明白了。”
唐興飽含深意地看著胖老板,原來是怕別人步入了自己的后塵,希望將迷途羔羊帶回正軌。
只是可惜,你看錯人了。
青玄哥與唐堂關系莫逆,要是有親密的瓜葛,也是他們,我是正常的。
胖老板欣慰地望著唐興的背影,臉上綻放出奪目的光輝,又拯救了一只迷途羔羊,日行一善,心情真好。
“自己看不起…浪費…好意…”
“…不…需要…走!”
夜間冷風將一陣斷斷續續的交流聲傳到唐興耳中,他腳步一緩,這個竹林有點熟悉,之前好像來過。
天之嬌女吵架?三角戀?還算校園霸凌?要不去看看熱鬧?
算了,好奇心害死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里離操場不遠,不會出什么幺蛾子。
唐興壓制著心中的八卦正要繞道離開,雙腿只覺得如灌鉛般沉重,無法邁動。
他神色驟冷,望著茫茫夜空,又驚又怒。
明目張膽在學校動手?那些老師、保安呢?
他張了張嘴,卻無法出聲…
“月芽,別哭了。以后我們都不理她了。”一道勸慰聲傳來,聲音喑啞,分不出男女。
“誰哭了?我是沙眼,被風吹得眼睛痛!我楚月芽發誓,我要是再跟關天琪說一句話,我名字就反過來寫!”帶著哭腔的聲音撕開了夜的寧靜,但詭異的是,剛從修煉室回來的途徑操場的學生們卻未聽見絲毫動靜。
將聲音隔絕了嗎?
楚月芽,是小辣椒寢室的吧?她倆吵架了?
熱氣騰騰的草藥盆,黑壓壓的藥水配著一雙大腳丫,一臉舒坦的韓忠君瞇縫著眼,嘀咕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怎么說都同為提前批的借讀生,必要時刻還是需要聯絡下感情的。
說不定,你還有機會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首富呢。以后你就會感謝我的…”
“月芽,消消氣啦!這幾天天琪很不對勁,情緒波動很大。我覺得,要么是更年期提前,要么就是被男朋友甩了!咦,有帥鍋鍋…”嬉笑聲傳來,聲音很是悅耳,如百靈般動聽。
“唐興大豬蹄…”
月光下,一道身影絕世獨立,仰頭望月,興許是在思量著自己心中的偉大抱負。
他的衣著并不華美,甚至因一天的輾轉而顯得風塵仆仆,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傲然出塵,反而更添一股謫仙落世的凄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他手中捏著的肉夾饃…
很破壞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