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哪打哪,看來自己對風向、拋物線的起落點,以及力道的綜合把控已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大馬猴隱隱自得。
他繼續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大步走下臺階,唐興連忙跟上前,小心地在旁邊護著,唯恐這周立川突然暴起,傷到大馬猴。
雖說周立川萬一暴起,自己這小身板也擋不住…
大馬猴一把推開唐興,站在離地三臺階的地方,勉強占據高地,他挑著小眼,指著呆滯的周立川,厲聲喝道:“你這種為老不尊的貨色也配說違背良心?藺前輩逝世前不久,我還有幸見過他一面!他還拉著我的手,送了我四個字:不忘初心!這是你口中的渾渾噩噩?”
“藺前輩數十年如一日的努力,也要將自己掌握的知識流傳下來,誰曾想!死后還要背上如此污名!你!你!還有你!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知道嗎?試問三位,你們的良心何在?初心何在!?”
“你!你說空口無憑是吧?馬某敢用性命做保!全世界的測謊儀都給來一組,只要有一個測出我說謊,那馬某這就去陪藺前輩作伴!無怨無悔!你們呢?可敢?”
將唐興的語言技巧現學現用的大馬猴眄視四周,對面前三人,唾沫橫飛,絲毫不顧及形象,更不管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放尊重點!”被指著鼻子當面質問的周立川抬起手將大馬猴的手拍向他處,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埂著脖子粗聲道:“良心?初心?我今天站在這里,他們就在這里!”
反觀,趙舒芬、陳國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皆看到對方臉上的慘淡。
當年,醫學院更老一輩的師長們曾經說起藺長青的事情,那是長吁短嘆,惋惜不已,莫非這還能有假?
那八會穴,以及《五禽戲》問世時,藺家當代家主與老一輩都否認是自己所創,只是高深莫測的說,另有他人,卻不肯透露出處…
先前,大家沒往那已經癡呆的藺長青身上去想,如今看來,他真是為了靜心研究而避世,欺瞞了這世間絕大多數人?
可他們收到的指示就是,必須將藺長青的尸身帶走,否則他們的黑料就會被公之于眾。
現在可如何是好?
希冀對方發善心,看在他們盡心盡力的份上,放過自己一馬?可那以后,不是要繼續被他們拿捏?就跟這一次被清剿的人一樣?
想到這,趙舒芬與陳國隆看向臺階上眾人的眼神中充滿了陰鷙的恨意,一具尸體罷了,為什么不肯乖乖交出來!?
“那是馬天侯大師吧?摘了墨鏡我都沒認出來!我剛才就覺得,除了馬大師外,還有誰的痰能劃出如此完美的曲線!”
“我剛才以為是哪個受邀的猿族…唉!主要是馬大師今天不帶那群黑澀會啊,不然我早就認出了!”
“其他的事我不知道,保持中立態度,但馬大師做保,我肯定是相信的!馬大師說見過藺長青前輩,那肯定也是真的!馬大師說,藺長青前輩是清醒的,那就是清醒的。”
“對對對!還有,馬大師敢當著這么多人賭命啊,反觀對面那三位…我也相信藺前輩一定是突破到了扶搖境的修士!只有修行才是唯一的延壽之法!”
“也不知道這周院長幾人是否提前知道,要是不知道的話,那還算是為國為民,要是知道還來鬧的話…那就有些過分了。”
“可不是?要知道,死者為大啊!來別人喪禮上這樣搞,有點不地道了。”
馬天侯望著話風完全轉變,對著自己咔嚓咔嚓熱情不已的眾多網紅,他不由抓了抓自己愈發后退的發際線。
原來我的人氣這么高啊,看來以后有必要走一走親民路線了。
他自己都不清楚,僅他的一項人體義肢專利免費,就讓不少原本支付不起高額治療費的殘疾人重新擁有了與常人無異的軀干,給各自家庭帶來了新的希望。
再加上他與許多研究機構的格格不入,不分場合,敢說敢言,不留情面,雖不討行業內人士的喜,卻偏偏迎合了無數自媒體人與網民的點。
這些人,看多了斯斯文文,說話滴水不漏的教科書式的發言,當看到這樣一個敢愛敢恨,帶著市井之氣的人體基因大師時,瞬間就被圈粉了。
對自媒體人來說,這樣說話不拘一格的業內大咖,足以給他們帶來很大流量。
好驚人的人格魅力…
趙舒芬二人又嫉又恨,目光閃爍,若是自己有這樣的聲望,只要一句話,就足以逆轉局勢了,又何懼把柄被人拿捏?
周立川看見兩人的神情,眼中露出無奈之色,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半分城府也沒有。
事不可為,現在只是先保住自己了,相信以里暗的手段,既然想得到藺長青的尸身,也不可能將全部希望寄放在自己三人身上。
心中已有退意,周立川正想著如何優雅地立場,耳邊再次傳來大馬猴令人厭惡的聲音,“有人帶測謊儀了嗎?”
糾纏不休!
周立川猛然抬頭,冷然望向近在咫尺的大馬猴。他還就不信,還有人在這種場合下帶測謊儀。
一名臉上密布著小黑點尖聲叫道:“我有!我、我是情感類街拍主播!我帶了藍宇星最新一代測謊儀!”
“還有我!我這測謊儀經久耐用,從沒出現過故障!用我的…”
不過還是小黑點快人一步,他越過人群,一臉激動,隔著藺家護衛遞上了一個盒裝物體。
唐興搶在大馬猴之前將其接過,望著氣勢洶洶朝自己走來的大馬猴,目光一閃,肅然道:“馬老師,讓我來吧!”
這家伙可是馬上要訂婚的人,可不能出差池。
“滾!有你什么事?”
大馬猴就要拆封紙盒,給自己戴上,唐興趕忙阻止。
見兩人爭先恐后,周立川已經顧不得優雅了,他僵笑道:“馬大師,藺前輩的大日子,見紅恐怕不大好吧?我承認,是我等捕風捉影,沒調查清楚事情。我們三人愿意向藺前輩英靈叩首謝罪…”
“對對對,我等愿意謝罪!”
“你們三人的大禮,藺前輩怎么敢受?”唐興不搶了,直接將紙盒往大馬猴懷里一塞,抓著狂眨小眼睛的大馬猴朝三人走去。
“小輩!你幾個意思?我們說話輪得到你插嘴嗎?”
“我們已經承認了錯誤,為何還陰陽怪氣咄咄逼人?”
趙舒芬與陳國隆呵斥著,皺褶遍布的臉有些扭曲。
“呵呵,我只是奇怪,你們既然多次到訪,那想必藺孝智前輩也不止一次跟你們強調過沒有所謂的延壽之法吧?
那你們到底是從誰那得到的消息?為何你們要堅持攔喪,就不怕被人當槍使?”唐興問道。
疑點重重!
若是不將事情弄明白,這三人回去后可能會進行輿論“洗地”吧,到時候再辱及藺家的名聲,那就不好了。
周立川露著和藹的笑容,笑瞇瞇道:“我們是發現藺前輩壽元比常人高出一截,才有所推測。如今看來,是推測有誤。”
“哦,推測啊?那我看周院長身無長物,兩袖清風的樣子,推測周院長定是高風亮節之人,那家中財產想來也無多少用處,不如捐了吧。”唐興輕飄飄說道。
他不滿意這個答案。
“這倒是個好主意,回頭我就將家中房產、店鋪、資金捐出,不過可得給老朽留一間茅草屋,畢竟老朽年邁,還要個遮風避雨之處。”周立川點點頭,給了個明確的回復,沒有絲毫不快。
趙舒芬與陳國隆目光一閃,心中雖然不愿,但還是附和著:“對對對,我們也愿意捐出,用以資助貧困大學生以及醫學研究。”
如此多媒體的關注下,只要此時能畫上句號,保住名聲,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還在賣人設?
資助學習,醫學研究?
茅草屋?
唐興雙耳輕動,果然聽到幾道高低不一的聲音正在夸贊行此善舉的三人,只是這聲音底氣略有不足。
他嘴角一翹,眼中露著一抹玩味,頗有深意道:“三位前輩果然高風亮節,既然如此,你們那些專利、研究,也是時候做個決策了。”
這年頭,只要掌握被運用的專利,那還不是財源滾滾來?房屋店鋪,那又算得上什么?
周立川三人身體一僵,好似被雷電擊中,他們死死地盯著唐興,目光里,有恐懼、有驚惶、有疑惑,還有…殺意。
這個人,到底知道些什么?
這眼神不對啊。
正常而言,不是應該一臉割肉狀,心疼錢財嗎?最多用那種怨恨的目光看我才對。
這驚惶是為何?
我只提到了專利以及研究啊,就觸到了他們的痛點?
而且攔喪,無疑是要徹底撕破臉皮,以他對于這三人短暫接觸的感覺,是不相信他們說的為國為民之論。
他們一心要得到藺前輩的尸身,已不是奇經八脈圖能夠解釋的了,那就只能是行氣法…
不對,還有鹿前輩提及的,韓祖被鎮苦淵二十年代價,換來的那件,沒能將藺前輩喚醒的東西。
難不成那件東西,是服用型的?被吞下去數十年,依舊有跡可循?或者是某種難以消化之物?他們想再次將之提煉出。
可要是如此,這種更為隱秘的消息,不該是他們能夠接觸到的。
專利、研究、痛點,反常。
手段,有點熟悉啊。跟許嘉楠提及的那個勢力很像啊。
這三個家伙背后果然有人指使,以他們的身份地位還不惜名聲親自下場,若是說心甘情愿也有些牽強,那只能是被人握住了把柄。
打蛇打七寸,這三個老家伙剛才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上次沒能靠實力將虎幺幺這個禍害抹除,讓他很是惋惜。
唐興拉著大馬猴,一步一步逼上前,來到藺家護衛身后,他冷笑道:“三位老前輩,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臭小子,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
“我們坦坦蕩蕩,每一篇論文研究都是自己的!有什么可隱瞞的?”
趙舒芬與陳國隆氣勢一弱,聲嘶力竭地呵斥著。
唐興嗤笑一聲,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難怪會被里暗的人拿捏。
他趁大馬猴不備,膝蓋一頂,將他手中的紙盒頂起,反手甩打到半空,嘴里厲喝道:“不掉棺材不落淚,你們真以為這些小動作能瞞住誰?你們勾結里暗的事,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