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神樂景夜在這家咖啡店門口停下腳步。
道路旁的樹木葉味和柏油路的味道鉆進鼻尖之中。
看著面前招牌字體歪扭的咖啡店,神樂景夜在心中念叨了句這奇怪的名字,和剛才對方所給自己的信息對上了。
她算著時間已經是違約好幾分鐘了,本能的在路上就加快了速度,現在也下意識的想趕快進去,可轉念想到自己身后還有個麻煩跟隨,神樂景夜一時間腳步就有些躊躇了。
“我只是在處理我的私人事情,請你先離開一段時間好嗎,我晚上會給你一個答復的。”
神樂景夜轉過身望著不遠處緊盯著自己的那道身影,微微嘆了口氣不免也言語強硬了幾分。
如果是熟知她脾氣的人都應該明白,一旦神樂景夜語氣開始嚴肅認真了,那基本上就是已經心生怒氣的表現,因為她平常總是以笑意待人,可并不代表著她就不會生氣。
不遠處凝視著神樂景夜的身影聞聲腳步一頓,但也只是片刻之間便又邁開腳步走了過來。
神樂陽太右手自顧自的拿著手機,瞥了眼上面的時間,隨后轉頭望向自己妹妹,笑了笑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和你所謂的朋友應該是約定在兩點鐘,所以路上你才會顯得那么焦急,不過可惜你還是遲到了。”
他擺了擺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上面顯示的下午2:07分很是耀眼。
雖然只是在敘述一個很平淡的事實,但不免也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幸災樂禍。
因為守時是一個很重要的禮貌,而自己妹妹偏偏又是最注重禮貌的那類人。
破壞了自己妹妹的行程神樂陽太沒有任何負罪感,甚至這會兒還覺得有點高興,估計也是因為大約猜到自己妹妹這次約會的對象,大概也就是那份讓自己到來的麻煩。
“這和你沒有關系。”
神樂景夜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干嘛用這么可怕的表情看著我,搞得好像我們之間有仇似的。”神樂陽太臉上頓時表現出夸張的神情,還裝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就好象是真的被她的表情給嚇到了一樣。
不過很快這個年輕男人臉上夸張的害怕表情頓收,轉變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話說你今天是準備和誰約會?難道是你曾經說夢話時的那個家伙?”
“這也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被提及這種較為敏感的私密話題,神樂景夜同樣也沒有任何的尷尬之色,只是語氣平淡的望著他。
看著自己妹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神樂陽太無奈的聳了聳肩表示無趣。
“總之今天你不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我就一直跟著你了。”
“我會報警。”
“我是你哥,有血緣關系的,而且甚至還拿了證明。”
神樂陽太咧了咧自己的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似乎很樂意看到自己妹妹吃虧。
甚至還伸出手抄進兜里作勢要拿的模樣,仿佛真的有什么證明可以掏出來一般。
年輕男人笑著將自己的手放進兜里。
并沒有掏出來。
只是笑著望向自己眼前的神樂景夜。
當然沒有什么證明可以拿出來,除非現在去醫院做個DNA,或者是隨身攜帶自家的戶口簿。
可神樂景夜也沒什么辦法。
如果自己真的報警的話,即便他沒辦法拿出什么有效的證明,但兩人同樣也會被帶回去作進一步核查,最終的核查結果自然不明而喻,但最重要的是今天可就要失約了。
雖然是抱著已經從之前的幻想走出來的決心,但這份遺憾總歸還是要劃上一個句號,否則無論如何也會成為她心中的一個心魔。
她確信自己所喜歡的人已經不是曾經的人。
果然曾經在心中所留存的美好,一旦接觸到現實就會變得不同。
所以自己也該走出來了。
但這份遺憾還是要畫上句號,否則又會變成另一種心魔。
能夠為這份遺憾畫上結尾的人,也只有曾經那個讓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可夏目楓這段時間卻是一直避著自己...
換句話說的話,或許可以叫不愿意見自己。
具體的原因神樂景夜這段時間也明白了,不外乎是因為當初自己撞見他和另外一個女孩的事情。
她自認為當初并沒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得事,反復思考后才發覺可能是由于自己的失態。
見到他與另外一個女孩在一起,總會有些失態不可控的情緒滋生。
雖然當時也算不上太過于難聽的話,可也處處都是針對和揭露的意思,自己倒是有些像是個被拋棄的怨婦了。
而當時夏目君生氣的原因......
如果神樂景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那份獨寵的自私了。
喜歡一個人那份喜歡是藏不住的,在眼神中就能得到很好的體現。
夏目楓的變化實在太大。
只憑神樂景夜對他這幾次的相處來看,他很多地方變好了,也有很多地方變壞了。
總歸還是陌生的。
也不是自己心里還殘存的那份幻想中的人了。
所以這次的訣別也是很有必要的,也已經做好了最終的想法決定。
神樂景夜微微低著頭沒有任何言語,只是思緒飄在了其他的地方,而她這副神態落在神樂陽太的眼中,就變成了一種無聲的接受或是屈服。
一陣微風吹來,卷起細微絨毛。
神樂陽太雙手抱在胸前沉吟了會兒,也不想將語氣說的太沉重,但必要的決心還是得有,思考了會兒望向她說道:
“我不在乎你那個所謂喜歡的人,也不在乎你之前所說留下的遺憾,我只是想讓你跟我回去。”
“我不想回去。”
神樂景夜抿了抿唇瓣,緩緩搖了搖頭。
“為什么?”
神樂陽太皺起了眉頭,不解的問了一句。
“難道是因為那個小子?”
“并不是。”
神樂景夜面無波瀾的否認,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說實話我只是覺得你來找那小子并無大礙,但現在看來似乎那家伙影響了你。”神樂陽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說了句。
“要說影響的話也有,但并不是我不回去的理由。”
聽著自己兄長剛才那意有所指的意思,再想起他本來的行為舉止可接下來的可能,她就不免微微皺眉解釋了一番。
年輕男人的臉色稍緩,但也將這事記了下來,沉默了下接著問道:“所以還是介意之前那件事?”
“自然還是有一些。”
“何必呢?”
神樂陽太摩挲著手中的手機,活動了下自己僵硬的脖頸,有些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現在不是已經過去了,而且那種事我保證不會再有,跟我回去就不行嗎?”
神樂景夜用紅色的束帶繞過耳后,將自己的長發綁起了馬尾低位,隨后雙手束在小腹處不言不語。
這種不說話的默認也算是表明了一種立場。
神樂陽太沉吟著望了自己妹妹一眼,想起曾經的某些事情,也沒急著表態,組織了會兒語言,這才沉聲說道:
“我明白你在猶豫什么,老頭子絕對不會再強迫你作任何事,但是會引導你走上我們該走的路,而不是你自己跑到東京這里獨自生活,過著這種還在溫飽線掙扎的的生活,你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情。”
“你作為神樂家的長女,應該明白的自己不僅是為自己而活,要明白家族的顏面和需要。”
“不過像是婚姻之類的事情,我已經跟老頭子說過了,他絕不會再強迫你。”
看著自己兄長眼中那真誠的眼神,神樂景夜也感受到了那種誠摯。
但這并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是按照你所說的意思,我確實算得上自私之人了,但既然已經成了自私之人,也不再需要怕些什么了。”
“雖然這些天來東京過的日子并不算好,但起碼鼻尖都充斥著自由的氣息,哪怕只有我一個人在生活,也完全不覺得是在吃苦。”
“至于你剛才所說父親不會再強迫我的事——”
神樂景夜頓了頓自己的聲音,抬起那雙琉璃般的眼眸,緊盯著為自己著想的兄長,微紅的唇瓣動了動,聲音幽幽的說道:“你真的能阻擋父親的意志嗎?”
“我——”
年輕男人聞言愕然了下,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應下。
他的確也沒那個本事能夠保證,即便他已經逐漸從家中接過指揮棒,可父親仍然是家中說一不二的存在。
神樂陽太也明白妹妹為什么跑來東京獨自生活,不管到底是和家中置氣還是為了表明立場,父親當時強制要安排景夜的婚姻就是根導火索,其實這孩子對家里很多規矩的不滿,他也都能夠看得出來。
只不過景夜所言的那些束縛,他倒是覺得樂在其中,而且也沒什么不好的。
繼承家業再現家族榮光,守護家業繼續往日生活,難道有什么不對嗎?
神樂景夜當初所言的固步自封和束縛籠中之類的話,他不僅覺得有些無稽之談甚至還覺得荒謬。
至于尋找曾經暗戀過的人,他倒也沒怎么當回事。
畢竟誰還沒幾個曾經喜歡過的人,但喜歡和現實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神樂陽太不認為自己妹妹會因為這種曾經幼稚的幻想,而去改變自己人生道路這種程度的大事。
姑且也只是個出走的理由罷了。
事實也與他猜想的差不太多。
只不過神樂景夜在心里是將這兩件事并重。
只是不管怎么樣,出走已經是丑聞。
在神樂陽太的眼中,這就只是場鬧劇而已。
每個人從出生下來幾乎命運就已經確定了,這些所謂的反抗也不過是為生活添些色彩,而自己妹妹離家出走要自立生活也不過是一場鬧劇,終究還是要回歸到正軌生活上來的。
“總之我已經訂了明天的機票,你今晚收拾下東西跟我回去,這件事沒得商量。”神樂陽太已經有些不太耐煩了,直接擺了擺手語氣強硬的說道。
“所以本來說征求我的意見,也不過是你強迫我的遮羞布?”神樂景夜嘴角泛出一絲笑意,望向他的眼神有種莫名的光芒和諷刺。
這種目光就像是被看透了一般,所有的丑陋都根本無所遁形。
“就算是我強迫你了又怎么了?難道讓你回家也是錯的?”
“可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有自己的生活不正常嗎,而且我是自己獨立生活,并不是不承認和父親母親的關系,難道待在這里也算是錯誤嗎?”
“你在東京的生活難道比在家里還好?就憑你開的那家半死不活的店鋪,連你自己恐怕都難以養活吧?”
“那是我自己的生活,并沒有覺得不好。”
“我改主意了,今天就回去。”
“請不要再說了。”
“你是在挑戰我的底線。”
神樂景夜微微低眸目光平靜,瞧了眼他縮在袖口握緊的拳頭,沉默了片刻便輕聲問道:“所以你想用武力來讓我屈服?”
入本智子端著餐盤走了過來,在熟悉的窗臺位置頓住腳步。
看著這位氣質非凡的男人正定睛望向窗外,哪怕只是側臉的下顎線也是那么完美,她不禁在心中微微有些感嘆。
果然優秀的人真的很難挑出毛病。
不僅優雅帥氣還富有趣味,這種人簡直就是萬里無一。
能夠碰見這樣的男人欣賞一番,也算是一種幸運的體現了。
入本智子見他凝神望向窗外一動不動,便微微躬身將餐盤先放在桌面上,對著他輕聲提醒道:“夏目先生,您的甜點和咖啡。”
這道突兀的輕聲讓夏目楓收回了眼神。
只是他并沒有像往常一般道謝,而是轉過頭面色平淡的說道:“我出去一趟。”
“啊?您...您什么意思?”
入本智子聞聲懵了下,以為他是要走的意思。
“沒事,我去門口接一下朋友,請放在這里就可以了。”
夏目楓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褶皺的衣服,對著臉上帶著懵意的女侍者解釋了番。
“好......好的。”
入本智子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后便看著夏目楓走出了咖啡廳,身影消失在這道走廊之上。
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敏銳感覺到了剛才夏目楓的不對勁,可要說哪里不對勁又有些說不清,思索了會兒也不再去想了。
在心里默默嘀咕了幾句,也沒在接著去想剛才的話,只是將餐盤中的東西拿起,四方的擺放在餐位之上。
可剛剛將餐盤中的東西全部放下,正準備收起餐盤離開位置的時候,她眼角的余光透過位置一側的落地玻璃窗,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浮現在眼眶之中,不由得頓下了自己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