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穆樂樂臉上認真的神色,楚時微微一怔,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與她初見那天,看到了那個頭頂扎著小鬏鬏,緊緊抓著搶來的行李箱,被捉住后依舊神色不變的紅衣小丫頭。
楚時的心底立時涌上了一抹苦意。
真正的英雄,早在悲劇發生之前就會采取行動,如自己這般,事后才來彌補,不過是還有些良心罷了。
壓下心中的苦澀,楚時輕輕揉了揉穆樂樂的頭發,聲音溫和而堅定:“好,師父一定做個英雄。”
隨著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消失在海面,蕭瑟的東海岸徹底陷入了黑暗。
夜幕之下的海灘并未陷入寂靜,海浪的聲音愈發清晰起來,一艘貨輪由遠及近,悄然停靠在了東海岸的碼頭。
幾輛安靜停在碼頭附近的貨車忽然在同一時間啟動,快速向著集裝箱拆卸橋的方向駛去。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集裝箱拆卸橋便將貨輪上的幾個集裝箱一一放到了貨車上,貨輪旋即駛離碼頭,在大海中漸漸遠去,仿佛從未來過。
四輛裝載了集裝箱的貨車迅速向著高速的方向駛去,然而還未開出兩公里,為首的貨車忽然停了下來。
前方的道路上,兩輛相撞的貨車橫亙在路面,將道路徹底堵住了,兩名貨車司機站在路邊抽著煙,一人臉上寫滿了焦躁與不爽,另一人臉上則滿是愁容。
一身物流工裝的蕭軋打開車門,從為首的貨車里走了出來,先繞著堵在路上的兩輛貨車看了一眼,見其中一輛貨車左側的雙驅輪都已爆胎,車子后半側斜靠在了對面的貨車上,緊皺的眉頭這才稍稍舒展。
一臉不爽的貨車司機見到蕭軋,將手中的煙頭扔到地上用力的碾了碾,氣悶道:“別看了,趁早掉頭吧,我這車一時半會兒挪不了。”
蕭軋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眼前的兩名司機,確認他們都不是修行者后,這才點了點頭,站在路旁對著身后三輛貨車上的同伴打了個手勢。
處在隊伍末尾的貨車立即開始掉頭,重新回到車上的蕭軋卻輕輕叩響了塞在右耳的耳機:“小心,可能要出…”
話未說完,蕭軋只覺自己喉頭一松,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耳畔的海浪聲也漸漸消失,眸中涌起濃郁的血色。
果然出事了。
蕭軋心中嘆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舌尖點向上顎。
那里藏著一枚用于傳信芯片。
聽到了細弱的滴聲后,蕭軋心底稍稍松了口氣,趁著意識尚彌留之際,開始利用最后的時間審視當下發生的一切。
中土察覺到利刃的存在只是時間問題,利刃向包含大量未成年人在內的組織成員發放武器也的確會踩到中土的底線,在運送武器的路上遇襲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但此刻發生,卻太早了。
因為自己此時經手的,是第一批自神國運來的武器。
此次運送任務的路線兩小時前方才定下,中土又如何知曉了此事?
難道…神國出了內鬼?
帶著無數的疑問,蕭軋陷入黑暗,徹底失去了知覺。
四輛貨車內,包括蕭軋在內的一行四人七竅流血,已然失去了生機。
先前還站在路旁的兩名司機收回了各自臉上的不爽與愁苦,面色肅然的打開了四輛貨車上的集裝箱大門,快速搬運著集裝箱內一個個巨大的金屬箱。
有些金屬箱被他們胡亂的扔到了一旁,有些卻被他們小心翼翼地抬起,整齊的放到了地上,似乎是在篩選著什么。
貨車里的金屬箱全部篩選完畢后,一位身著褐色長衫,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忽然現身,盤膝懸坐金屬箱正上方的半空之中。
“文正先生。”兩名司機齊齊出聲,正要向中年人恭敬行禮時,卻被一道清風托住了身體。
“不必拘禮。”文正先生略有些刻板的聲音在二人耳畔響起,“我要施術了,你二人離遠些。”
話音剛落,被二人擺放整齊的二十四個金屬箱已被一團白光包裹起來。
二人連忙退到路旁,小心的戒備著四周。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二十四個金屬箱的蓋子幾乎在同一時間打開,蜷坐在箱中的人們慢慢睜開了雙眼。
這些人有男有女,大都已不再年輕,不少人已年過花甲,雖面容蒼老,雙眸卻炯炯有神,透出智慧的光芒。
“我們這是…回來了?”一位老者聲音沙啞的問道。
回應他的,是一長串痛苦的咳嗽聲。
文正先生悄然拭去唇邊的血漬,看向眾人點頭笑道:“歡迎回家。”
“回來了!”
“我們回來了!”
金屬箱內的人們小聲歡呼起來。
看著文正先生短短幾分鐘就變得花白的頭發與滿是褶皺的皮膚,站在路邊的兩名司機瞬間紅了眼眶,卻并不敢耽擱時間,連忙上前幫忙,扶著年長者們一一從金屬箱中走出。
文正先生吞下一把丹藥,來不及擦拭額角滲出的汗珠,便直接祭出了飛行舟:“這里不安全,大家先上船!”
話音剛落,懸停在半空的飛行舟忽然重重的砸向地面,半個船身竟直接沒入了路面之下,無數碎石如子彈般四散飛濺,撞的金屬箱叮當作響,留下了無數凹痕。
“想上船?做夢。”一道清脆的童聲在眾人耳邊響起。
眾人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一行已被一團白光包裹起來,飛來的碎石盡皆被擋在了光團之外。
“你是何人?”文正先生皺眉道。
“我是誰并不重要,但這群白眼狼必須死。”
洋洋灑灑的塵煙之中,一身絳紫錦衣的男童目光冰冷的看向被白光包裹的人群:“神國給了你們崇高的地位,優渥的生活,和全心全意的信賴,你們就用背叛作為回報嗎?”
“背叛固然不光彩,但你們神國當年請我們過去的手段也一樣不夠光明。”人群之中一個相對年輕的男子輕聲嗤笑道。
“不論手段如何,當年去神國都是你們每個人自己的選擇,與其在中土庸碌一生,終日只為住房與衣食這等俗物奔走,去神國放開手腳,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何不好?
如今你等在神國各自領域作出了成績,掌握了核心技術,卻又想要回到中土,向那些并不重視科學技術的玄學統治者獻媚,這又是為了什么?”錦衣男童怒道。
“若中土不重視科學技術,當年就不會安排我們這些人去你們神國了。”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冷笑道,“我們每個人都是被十四大頂級世家精挑細選,悉心包裝了好幾年后,方才送到你們面前的。”
“不過是一步閑棋罷了,你們這群螻蟻竟當了真。”錦衣男童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們在中土過得是什么日子,來我們神國后過得又是什么日子,就算是塊石頭,捂了二三十年,也該熱了吧?”
“神國確實好,可中土才是家。”人群中一位老者輕聲嘆道。
“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已經背叛,你們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錦衣男童話鋒一轉,看向了一直沒有作聲的文正先生,“老東西,拖延了這么久,援軍卻沒有動靜,是不是有點急了?”
這話一出,一眾科學家們瞬間變了臉色。
“解決你,并不需要什么援軍。”文正先生神情平淡道。
“是這樣嗎?”錦衣男童眨了眨眼,唇角猛地揚起,笑容陰森,“可你剛剛對他們兩個的囑托,我都聽到了哦。”
話音未落,那兩名分明已被白光包裹起來的司機,竟化作了兩團血霧。
濃重的血腥味,剎那間充滿了每個人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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