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溫明辰忽然接到了院領導的電話,讓自己立刻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此時,距溫明辰將舉報信發出僅過了兩個小時。
舉報信明明發往了南馬市教育監察部門官網的投訴窗口,來尋自己了解情況的卻是學院領導,這不禁令溫明辰心底泛起了嘀咕。
或許,是監察部門趕來了南馬大學化學院,
想要找自己了解一下詳細情況?
可是…自己的舉報信上并未實名,監察部門怎么這么快就確定了舉報信是自己所發?
懷著種種疑問,溫明辰離開了自己的宿舍,快步趕到了院長辦公室。
見到溫明辰后,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瘦削中年人迅速起身,滿臉笑容的將溫明辰迎到了辦公室里寬大蓬松的黑色真皮沙發上。
溫明辰每天路過實驗大樓一樓的大廳時,都能在墻上看到他的畫像,此人正是化學院的院長沙文柏。
“院長,您找我有什么事嗎?”溫明辰問道。
沙文柏的臉上滿是慈愛的笑容,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小溫啊,這么晚叫你過來,沒影響你休息吧?
你的舉報有關部門非常重視,立刻聯系了我,讓咱們院里進行深入調查,給上面做個詳細的匯報,所以我就把你叫過來,準備了解一下詳細情況。”
溫明辰看向沙文柏那雙犀利的眼睛,心頭微沉,面上卻浮現出了一縷茫然:“舉…報?”
“好了小溫,我不是趙吾義,在我這兒就不必掩飾了,我既然把你叫過來,自然已經通過一些方法確定了舉報他的人是你,當然,我和你開誠布公的說這些,也是希望你能信任我。”沙文柏的眸中滿是真誠。
溫明辰抿了抿唇,
輕輕點頭。
“好,那我們就花點時間,先將趙吾義搞科研腐敗的事情梳理清楚。”沙文柏帶上眼鏡,翻看著手邊的一份文件,“你在舉報信上說,他經常讓你和其他幾個研究生購買假發票,套取科研經費,能詳細說說嗎?”
“起先這些事都是師姐辦的,后來師姐畢業了,趙吾義就將這件事交給了我,賣發票的人叫白姐,飛機行程單、火車票、出租車發票、以及各種辦公用品發票,白姐都能開。
這些發票有真有假,手續費從3到20不等,聽白姐說,她跟不少高校老師都有合作,是個有門路、有靠山的‘良心商家’。”
沙文柏的面色嚴肅起來:“你能估計出趙吾義前前后后一共買過多少面額的發票嗎?你當時保留證據了嗎?”
“單是經過我手的發票金額就有將近40萬,實驗室的其他師兄弟那邊的我不太清楚。”
說到此處,溫明辰微微皺眉道:“當時我并沒有保留證據,不過這些被貼好用于報銷的發票本身就是一種證據,如果能聯合公安部門打掉白姐那邊的假發票窩點,
證據應該就足夠充分了。”
沙文柏點了點頭,拿著筆在文件上做著簡短的記錄,旋即再次開口道:“趙吾義通過瞑怡器械洗錢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溫明辰沉聲道:“這件事我并沒有全程參與,但也可以通過我的所見所聞推測出整件事情的脈絡。
首先,我們實驗室里有大量來自瞑怡器械的產品,大到幾十、數百萬的儀器,小到10微克千把塊錢或上萬塊錢的試劑盒,都能看到瞑怡器械的商標。
與此同時,趙吾義基本每個月都會讓我去一些高端消費場所拿儲值卡,那些儲值卡里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絕不是趙吾義通過正常收入可以消費的起的。
因此,我推測趙吾義先是通過正常渠道,以遠高于市場的價格在瞑怡器械采購實驗所需的設備與耗材。
然后讓瞑怡器械這家合法公司,以招待費等名義,將高出售價的那一大筆資金,按照趙吾義的要求,轉化為一張張高端消費場所儲值卡,作為趙吾義的回扣。”
沙文柏的拇指不斷摩挲著手中的鋼筆:“如果你的推測是正確的,這的確是一樁驚天大案,不過…你手上有證據嗎?”
溫明辰仔細想了想,搖頭道:“雖然沒有實質性證據,但我卻剛剛掌握了一條重要線索。
幾個小時前,我去瓊華美容會所幫趙吾義取卡的時候,前臺小姐不經意間提起過,瞑怡器械是她們店的大客戶,似乎為很多有身份的中年人辦過卡。
一家器械公司,對接的客戶除了高校研究生導師,就只有一些化學相關公司的研發部門,公司里的研發部門往往有單獨的采購人員,瞑怡器械不太可能給予他們如此高額的回扣。
因此,我懷疑前臺小姐提及的那些人與趙吾義一樣,都是掌握著大筆科研資金的高校研究生導師,瞑怡器械除了做正經生意外,還在暗中為這些人洗錢。
如果有關部門去調查一下瞑怡器械此類招待費用的支出明細,或許會有極大的收獲!”
沙文柏垂眸,飛速的在文件上記錄著什么,目光明滅不定。
半晌,沙文柏看向溫明辰,笑容慈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溫,我已經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你做的很好!”
溫明辰的臉上露出了羞赧的神情:“其實…我早該這么做的,只是擔心會影響自己的學業,才…”
“你已經比很多孩子做的好了。”沙文柏搖頭而笑,隨后壓低了聲音道:“專門賣假發票的那個白姐,還有瞑怡器械公司的事,我會聯系有關部門進行調查。
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千萬不要在趙吾義面前表現出任何異樣,更不要把這些事告訴其他人,或是發到社交平臺上,否則一旦驚了趙吾義,被他銷毀了證據,這件事可就難辦了。”
溫明辰連連點頭,語氣鄭重道:“放心吧沙院長,我會小心的。”
“耽誤了你這么長時間,明天還得做實驗吧?快回去休息吧。”沙文柏起身,微笑著將溫明辰送出了辦公室。
當院長辦公室那扇厚重的大門關上后,沙文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眸中幾乎要溢出的陰冷。
門外,溫明辰無聲的扯起唇角,右手食指輕輕伸進左手襯衫的袖口,在手環上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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