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正在房間里和一名心腹校尉值夜的李君羨,似乎隱隱聽得有門窗開啟的聲音,頓時警惕地站出門外查看,看了看,院子空空如也,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
有些不放心地走到豫章居住的房間,輕輕地敲了敲窗子,低聲叫了一聲。
“殿下——”
“李叔叔…”
房間里頓時傳出豫章警惕的聲音。
確定豫章公主沒事,李君羨這才放下心來。
“沒事,您安心休息,明日一早,我們還得趕路…”
站在院子里,回頭看了一眼王子安和蘇蘇的房間,腳步遲疑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回自己房間了。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正站在庭院的角落里放水的校尉,只覺得一陣清風拂過頭頂,似乎有一道黑影從自己頭頂飛過。
嚇得一哆嗦,哆嗦了一褲襠…
顧不上褲襠里的溫熱感,他一邊提褲子,一邊警惕地回頭查看,正好看到王子安正背著雙手,施施然地往自己房間里走。
“姑,姑爺,您這是…”
他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
“嗯,出去放了個水——”
王子安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頭也沒回,直接關上了房門。
這校尉一臉疑惑地撓了撓頭。
啊,這——
放個水而已,哪里放不開你,至于要翻墻越戶嗎?
果然,會輕功的人就是牛逼,放個水都跟咱不一樣!
這校尉心中吐槽。
一邊提褲子,一邊往回走,這個時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尿褲子上了…
心中罵罵咧咧,臉上若無其事地回去換褲子了。
“大半夜的,沒事換什么褲子,你尿褲子上了——”
李君羨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你尿褲子,老子都不會尿褲子,我連個媳婦都沒有,尿什么褲子?老子能尿到墻頭那邊去——”
說著,趾高氣昂的去換褲子了。
李君羨頓時就呵呵了。
沒媳婦很了不起啊?
拽成這個熊樣!
第二天,一大早,王子安一行謝絕了柴老漢一家的挽留,準備出發的時候,倒是發生了點小插曲。
柴家二郎忽然背著小包袱從后面追上來,趴著地上給王子安磕了一個響頭。
“公子,俺想著跟著您走——俺不吃閑飯,俺有一膀子力氣,能吃苦,會干活,還會趕大車,伺候牲口,您只要讓俺跟著,哪怕是給您當一輩子學徒都愿意…”
王子安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位柴家二郎,倒是挺會抓機會。
王子安微一沉吟,目光看向柴老漢夫妻。
老漢看了看已經收拾好包袱的兒子,又看了看王子安,很快就有了決斷。轉過身來,沖著王子安深施一禮。
“若是公子肯收留二郎這個不成器的,那小老兒就拜托您了——”
王子安微微點了點頭,扭頭看向柴家二郎。
“你想好了,跟著我,不見得能有什么好處…”
“想好了,想好了,俺以后就跟著公子您了,您讓俺往東俺不往西,您讓俺追狗俺不攆雞——”
說著,迫不及待地沖上來,牽住王子安的馬韁繩。
“公子,俺給您牽馬墜蹬…”
王子安:…
還牽馬墜蹬,你以為是周倉呢?
看著這個憨厚著帶著幾分農民式狡黠的柴二郎,他忽然想起家里的那個愣頭愣腦的外管事,這狗東西,怕不是那貨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沒有了馬車,蘇蘇和小丫頭武則天共乘一騎,王子安負責帶著豫章,而剛跟上來的柴家二郎,則被尿褲子的那位校尉一把給拽到了馬背上。
路程遙遠,不可能真讓這貨在地上跑。
這里沒有集市,到了前面路上,再想辦法。
一行人,剛離開村莊不遠,就跟一隊匆匆而來的人馬擦肩而過。
看對方打扮,就是縣衙里的捕快衙役。
擦身而過的瞬間,李君羨隱隱聽到對方一個跟班,在絮絮叨叨地跟自家捕頭抱怨。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連劉家的人都敢動,聽說那位劉員外死得老慘了,直接被人砸碎了腦袋,我們縣尊那位五夫人哭得當場就暈厥了過去,連縣尊大人都震怒了…”
“不該說的話,別說——”
風中,隱隱傳來那位捕快的一聲悶哼。
李君羨聽聞,心中微微一動,看向前方馬背上,正和豫章同乘一騎的王子安,目光中隱隱有些異樣。
那位鉆政策漏洞,利用農村合作社強迫百姓為他免費耕種,甚至去幫他開荒的劉員外,一夜之間暴斃了…
他沒有說話,反而是跟那位尿褲子校尉同乘一匹馬的柴家二郎,神色有些振奮。
“報應啊,真是報應,那個老東西,要不是俺爹攔著,俺都想錘死他…”
“閉嘴吧你,就你這種貨色,還想錘死人,不被人家錘死就不錯了——”
跟他同乘一騎的校尉,有些嫌棄地偏了偏頭,毫不客氣地回懟了一句。
唾沫星子都噴老子脖子上了!
不過,他也沒嫌棄多久,因為王子安要走官道,很快就看到了一處官方的驛站。
王子安帶著人,直接亮明身份,強行征用了驛站的馬車。
連原本在滄州買的那幾匹馬都換成了驛站的駿馬。
柴家二郎還真不是吹牛,馬車竟然趕的很好。
所以,時隔幾天,豫章,蘇蘇和武則天終于又坐回了自己的馬車,不過這一次,王子安卻是沒有再跟他們擠在一起,反而是一馬當先地走在了隊伍的最前列。
腰桿挺拔如松。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這一隊人馬,剛剛走出幾十里地,就在一個被當地人稱之為老虎嘴的三岔路口,遇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圍堵。
數百披掛整齊的騎兵,嚴陣以待地堵住了去路。
遠遠地就看到對方戰陣森嚴。
李君羨等人不由臉色一變,知道這次來的,可不是什么烏合之眾,這是久經戰陣的軍中精銳。顧不上多想,呼啦啦圍上來,護住了豫章公主的車駕,李君羨則催動馬匹,走到王子安身邊,與他并肩而立。
“姑爺,你帶著公主殿下快走,我來斷…”
王子安舉起右手,直接打斷了李君羨的話。
“土雞瓦狗而已,不必緊張,你在此計數,看他們能擋我幾息——”
說著,王子安一催胯下駿馬,如一條閃電般直奔對方大軍而去。
這只奉命前來圍堵王子安等人的副將,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這個年輕人,怕不是傻了吧?
以為自己是趙王呢?
真是——
不知所謂!
本來想先給對方一波箭雨的,見王子安竟然敢單槍匹馬的沖擊自己的戰陣——額,不對,這貨連長槍都沒拿一把。就這么舉著一把腰刀,悶著頭沖了上來!
整個人都給氣樂了。
索性也不讓手下射箭了,伸出手臂,往前一指。
“還真是囂張,真以為自己有幾分蠻力就天下無敵了?來人,給我拿下——”
呼啦啦,身邊頓時沖出去十幾個人。
他們倒是聽說過,這個年輕人好像有把子力氣,能把幾百斤的大鐵錨給掄起來當流星錘使,可這里也得有大鐵錨給你用啊?
還真以為戰場廝殺,就是靠著蠻力可以上的?
所以,帶隊的副將一聲令下,頓時就有一群驕兵悍將呼嘯而出,奔著王子安撲了過去。
兩邊駿馬對沖,很快就撞到了一起。
長槍如林,閃著寒芒,帶著戰馬的沖擊的力量,奔著王子安扎去。
原本王子安可以用凌波微步騰挪閃開的,但這段時間郁結在心頭的戾氣,讓他眼睛微微有些泛紅,只想來一場痛痛快快的廝殺。
就是莽!
嗚——
還沒照面,王子安手中的鋼刀就直接扔了出去。
在他巨大的力道之下,這把鋼刀直接發出了嗚嗚的怪鳴,如閃電般沖著來敵飛去。
速度太快了,迎面而來的騎兵,連撥擋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出,飛著的鋼刀就橫著貫穿了敵陣。
七八個騎兵,如草垛一樣,直接從馬背上栽了下去,沖在最墻面的,甚至直接被當場硬生生打成了上下兩截。幾個人,瞬間空出了一片。
騰——
不等這些人驚呼,王子安已經沖空隙之中,硬生生地撞了過去,大手探出,后發先至,拽住兩只從身邊沖過的長槍,雙臂發力,順勢橫掃。
幾十個騎兵,連掙扎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就紛紛橫著飛了出去。
經斷骨折,遠遠地摔在地上,眼看著就沒有了生氣。
太快了!
只是一個照面,兩個百夫長,足足一個屯的精銳騎兵折損殆盡!
而且,王子安的手法,實在是太莽了。
不要說那些騎兵,就連帶隊的副將,都忍不住膽寒。
看著王子安那俊美無儔的臉龐,就跟看著地獄惡鬼一般。
兇狠!
殘暴——
他們經歷過無數次戰場廝殺,何曾見過這種蠻不講理的打法,沒有招式,沒有躲避,就是直接撞上去。
一群騎兵,數百人,愣是被一個人的沖鋒給震懾得臉色發白,兩股戰戰,恨不得調頭就跑!
這還是人嗎?
這是人型兇獸!
然而,還不等他們逃跑,王子安手中的長矛已經脫手而出,直奔帶隊的副將。
如同一輛疾馳而過的列車,帶著反應不及的副將倒飛而出,跟穿螞蚱似的,一桿長槍愣是穿透了足足七八個披著戰甲的騎兵,又撞翻了兩三個人,才余勢耗盡——
剛才還整齊森嚴的戰陣,直接出現了一條空空的通道,如同一個透明的大窟窿。
這一擊,徹底擊碎了這支軍隊的士氣。
不少人當場失禁,扔下武器,調頭就跑。
頓時,亂哄哄撞作一團,不少人,竟然被自己的同伴當場撞下來,被戰馬活活踩死。
身后的李君羨和十幾個百騎司校尉看著王子安的背影,驚若天人!
真絕世猛將!
以前,只覺得這位長安侯,駙馬爺,整日里笑呵呵地,長得又俊俏,說話又好聽,性子又隨和,還經常下廚,親自給大家伙做一頓美味之極的飯菜,覺得可親又可愛。
此時,看著王子安的背影,只覺得心中發寒,甚至不敢仰視。
太暴力了!
敵人一哄而散。
王子安微微閉上雙眼,強行壓下了追殺的欲望。
調轉馬頭。
“走,繼續趕路——”
王子安的兇殘,徹底震懾住了所有人。
一支裝備精良,足足五百多人的精銳騎兵,在一個人的沖鋒之下,竟然沒連一個照面都沒有撐住,就徹底崩潰了。
簡直不敢想象!
李祐氣得當場摔了杯子,陰九歌和陰弘智也跟吃了屎一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幾乎懷疑是派去的副將暗中叛變了。
但看著副將冷冰冰的尸體,和胸前的那個透明的窟窿,幾個人瞬間沉默了。
那個王子安,竟然恐怖如斯!
“本王就不信,那個王子安難道還長了三頭六臂不成!五百人不行就一千,一千不行就兩千,就算是用人堆,本王也要堆死他!”
李祐面目猙獰,咬牙切齒。
走到了這一步,如果不能把王子安和豫章留下,那剩下的,大概就只能是扯旗造反了!
一想到要造自家老爹的反,他心中不由就先虛了幾分。
屋漏偏逢連夜雨。
王子安和豫章等人沒抓到,李世民的圣旨到了。
一聽要讓自己等人入京面圣,李祐頓時麻爪。
這個時候,他哪里敢進京?
當即讓人先把前來傳旨的官員帶下去休息,然后馬上召集了陰弘智,陰九歌等人商議對策。
同時,一連串的命令發下去,另各地官兵府衙,圍堵追殺王子安。
當然,對外的口號,依然是追殺江洋大盜!
但王子安等人,就算是再莽,也不會傻乎乎地留在原地等他們過來圍剿。大隊的人馬追不過來,小隊的人馬,幾乎是等同于送死。
尤其是,當老虎口戰役的風聲傳出之后,這些小隊的人馬,誰還敢真的傻乎乎地往上湊?
錢糧是人家的,小命是自己的。
這又不是兩軍對壘。
誰會那么頭鐵?
所以,就算是追上了,也只敢遠遠地綴著,就算是綴著,還時刻提高著警惕,唯恐王子安被自己綴得惱火了,調頭給自己來一輪沖殺…
自己不敢上歸不敢上,但決不能是自己膿包,而一定是敵人太可怕了。
于是,王子安老虎口一戰,徹底成名。
整個幽州境內,尤其是靠近滄州和冀州的地道,一時之間,王子安之名,可止小兒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