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老爹李淵,他后娘張婕妤,比如搶了自己半拉子女婿的程咬金,比如牛進達,比如李孝恭,比如唐儉,比如魏征,比如自己家里的小李護衛,比如王子安新認的好姐姐紅拂女張出塵以及她丈夫李藥師,比如剛剛安排好北大營軍務的秦叔寶,又比如剛剛回京述職的李績,已經某位在自己府上辛辛苦苦當了十幾天鐵匠的某位門神,還有以孔穎達為首的,國子監的一眾老先生。
還有剛剛加入漢語大辭典編委會的幾位老爺子。
平日里不好意思上門蹭飯,但這不是快過年了嘛,同僚之間,相互拜訪,走動走動,那還不是應當應份的?
之所以,選擇這一天,是因為早一天,顯得太急切,晚一天就要過年了啊。
臘月二十九,宜出門訪友,宜宴飲。
忌破土動工。
正是蹭——咳咳,正是拜訪王子安的好日子!
所以,當上午上半晌過去之后,王子安迎來了自家便宜老丈人程咬金之后,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客人,一個接一個,整個人都有些懵。
什么情況啊,你們莫非是商量好的,到我這里趕大集呢!
不過,這一次來,比以前好一點的是,大家都沒空手,畢竟過年呢,誰好意思真空著手上門啊?
很快,大廳里就人滿為患了。
如果只是上面提到的人還好,但奈何有些老家伙不講武德,不僅自己來了,還把自己家里的孩子給帶來了。
美其名曰:登門謝師。
謝個屁的師啊——
就是一個還沒正式開班的小學班,只學一點拼音,地理,自然之類的小常識,又不是正兒八經的收徒弟。
不過,人家要來,你也不能往外推,對不對?
這還算好的,起碼有個正兒八經像模像樣的名頭。
有的人,比如李綱,比如張若素,比如虞世南,比如歐陽詢,竟然是說是自家孫子仰慕自己的大名,特意登門求教的!
簡直不要太過分。
打死他也不相信,那些看上去比自己都大的孫子,愿意跟著自己爺爺來拜訪自己這么個年輕的“前輩”!
不用說了,一準兒是這群老東西逼著來的。
這不是鬧嘛——
問:在一群比自己都大的年輕人面前裝長輩,是一種什么樣的人生體驗?
答:很麻!
王子安努力地擠出一絲慈祥的相容,對這群明明比自己都大幾歲,卻偏偏要在自己面前執“晚輩”禮節的孫子們擺了擺手。
“各位仁——咳咳,大家不必拘謹,隨意就好,隨意就好——”
真累心啊。
你說,我一個連老婆都沒娶的年輕人容易嗎?
一不小心就混成長輩了!
不過,大家也是沒辦法啊。
太上皇的身份在那里標著呢——
太上皇跟這孩子稱兄道弟,他們有什么辦法?
原本是想讓自家孫子結識一下王子安,混個臉熟,以后也好有個照應的,現在好了,太上皇在!
不僅在,還一口一個小兄弟,王子安這臭小子也一口一個老哥,一口一個嫂子的叫,不僅叫,還叫的挺熱乎,自己這些人還能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敢擺長輩的架子嗎?
只能跟著也喊小兄弟,長安侯,或者是子安。
自己都這么稱呼了,自家的孫子還能怎么辦啊?
雖然稱呼上可以尊稱一聲侯爺或者是長安侯,但這禮節不能僭越,必須執晚輩禮。
一下子就從兄弟變成孫子了。
這能找誰說理去?
孔家。
孔穎達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碗,扶著雙腿站起身來,有些感慨地對身邊的老伴道。
“子安這孩子,真是大才啊,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學的,別的不說,就連這吃吃喝喝也能整出這么高深的名堂,這段時間喝了他送給的這茯苓花茶,感覺身體都輕便了許多——”
老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但孔穎達似乎沒有發覺自家夫人的不滿。
自顧自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時辰差不多了,我出一趟門,到子安那邊轉轉,今天中午就不用給我留飯了——”
說到這里,孔穎達舉步就要出門。
結果,一只腳剛邁出門檻,就被自家老伴從后面叫住了。
“你個老東西,是越來越沒出息了,天天就剛想著去人家子安那孩子那里去蹭吃蹭喝,連自家孫女的死活都不管了——”
扶著門框,重新退了回來,看著自家老伴那嗔怒的神色,一臉的無奈。
“這事——我怎么管?讓人家子安辭掉陛下和程咬金那老匹夫的女兒,來娶我們家靈兒?你覺得可能嗎?”
提起這事來,孔穎達也很無奈。
當初自己只想著撮合王子安跟自家寶貝孫女,沒成想,稍一矜持,就被陛下和程咬金那匹夫搶了先機,自己還能怎么辦?
“我們孔家,好歹也是圣人門楣,總不能給他做了妾去——”
“還不是都怪你,人家子安家里沒有長輩操心,你不會自己操心啊,你一大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知道自家老伴心疼孫女,自己也確實有些理虧,只得苦笑著站在那里,聽老伴數落。
“人家當爺爺的,都給自家孫女找一門好婚事,你倒好,管殺不管埋,惹出事兒來了,自己反倒兩手一撒,什么事都不管了!”
老伴沒好氣地扔下手里的女工。
“你就說,現在怎么辦吧?難不成你就看著靈兒丫頭就這樣消瘦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頭是個死心眼的,若是不能順了她的性子,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亂子來呢——”
老伴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
“那你說該怎么辦?難不成,老夫也要學程咬金那老匹夫,去把子安給綁了來——”
他這么一說,原本還在落淚的老伴眼前頓時一亮。
“噯——這倒是個好主意!”
你莫不是急昏了頭!
這是我們老孔家能干的事嗎?
他原以為是老伴在跟自己開玩笑,結果看了半天,發現自家老伴一臉認真,頓時就不淡定了。
“你莫非不是急昏了頭!”
“昏什么頭,我清醒的很呢——你想,他們老程家能和公主一起做平妻,我們老孔家憑什么不能?論門第,論身份,我們哪一點比不上他們老程家?”
孔穎達:!!!!!!
“看什么,你瞪什么眼,這些破事,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好端端的你瞎撮合什么勁兒,現在倒還,人家王子安啥事沒有,我孫女給搭進去了,這幾天了,孩子眼看眼的往下瘦,我跟你說,要是靈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站在屋里想了半天,到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行,你去說,只要靈兒沒有意見,我就聽你的!”
他覺得,就自家孫女那心高氣傲的性子,應該不會答應的吧?
也許這么直接說開,心里那道檻就過去了呢!
結果,不大一會兒就看到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下樓的孫女跟著自家老伴過來了。看著人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但眼神卻格外明亮的孫女,他不由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女大不由爺。
事到如今,自己這個當爺爺的還能說啥?
“靈兒啊,你來的正好,我剛好有事要去長安候府去一趟,你若是沒事的話,就陪爺爺出去轉轉,也順便嘗一嘗這長安侯府的美食——你是不知道啊,子安那臭小子,做飯的手藝,長安一絕…”
孔靈兒知道自家爺爺是在給自己創造機會,當下消瘦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不過腳下卻是主動地湊了過去,主動扶住了孔穎達的手臂。
唉,造孽啊——
這種事,自己該怎么開口呢。
一想就頭大。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先把孩子帶過去見個面,省得在家里想些有的沒的。
眼看著,孔穎達下車之后,站在那里,望著車門,繼續等,王子安就一陣無語。
不用問了,這位可能也帶孫子來了。
結果,隨后就看到馬車上走下來一位身披雪白皮裘,眉目如畫的姑娘。
這姑娘鐘靈毓秀,恬靜如嫻花照水,溫婉似弱柳如風。不言不語,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就宛若一副古裝的仕女畫,忽然走入了人間。
這是——
孔穎達家里那位寶貝孫女,許久未曾謀面的孔靈兒姑娘!
他對這姑娘印象深刻的很,若是單論漂亮,或許在自己接觸的這群大唐姑娘中算不得頭籌,但溫婉秀麗中透著的知性之美,卻是獨樹一幟,讓人一見難忘。
可惜啊,像老孔這樣的人家,家里的孫女肯定不會拿出來給自己做妾的。
雖然自己長得很帥,人也很有錢,地位也不低,但人家孔家是什么人家啊——
頭上頂著一個圣人祖宗呢!
但男人就這樣,雖然有時候明知道自己吃不上,但看到美女,還是忍不住心中歡喜,想要多看幾眼,最好是能撩上幾句。
望著亭亭玉立,美目流轉,顧盼生輝的孔靈兒,王子安不由露出一絲開心的笑容,快步迎了過去。
“孔祭酒好,靈兒姑娘,別來無恙啊——”
不容易啊,這么多人了,終于有一個帶孫女來的了!
記得好像當時孔穎達還有心撮合自己和他這位孫女來著,可惜后來自己訂婚之后,就沒了動靜。原以為,以后就見不到了,沒想到竟然今天親自上門了,真是意外之喜啊。
“王公子,別來無恙——”
孔靈兒微微屈身回禮。
王子安笑呵呵地做了請的收拾。
“靈兒姑娘越發清減了,莫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回頭幫你看看——”
望著王子安這廝,只應付差事似的,給自己打了個招呼,就滿面春風地去招呼自己孫女去了,眼角都沒多看自己一眼,孔穎達一陣無語。
果然,這狗東西就是個花心大蘿卜,明明已經有了兩房未婚妻,對自家孫女還是垂涎三尺,圖謀不軌。
真是太可——唉——
本來想罵一句,但最終還是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扭過去自顧自跟一群老友說話了。
一團亂麻,眼不見心不煩。
望著故作淡定的孔穎達,再看看他帶過來的親孫女,正站在那里,跟王子安談笑風生,其他還好一些,知道孔穎達極為寵愛這位長安城里有名的大才女,平日里也經常帶著自家孫女參加詩會,也不覺得有多突兀。
可像張若素,于志寧這些跟孔穎達交往甚密,當日在場,多少知道點內情的人,眼神頓時就有些古怪起來。
這位孔大忌酒這是想干什么?
那邊,牛進達用手肘微微捅了捅正以王子安老丈人自居,大馬金刀地坐在客廳里,幫王子安招待客人的程咬金,然后又用眼神往外示意了一下。
程咬金有些疑惑地往外瞥了一眼。
然后,頓時就驚了。
外面那位漂亮的大姑娘是哪來的!
最關鍵的是,王子安這狗東西,不知道自己是已經有媳婦的人看嗎?
竟然還敢在外面勾三搭四,你看看那色瞇瞇的小眼神!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