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自家大將軍要親自去請自己的師傅,請他隨著凱旋的大軍一起入承天門,見天子,受封賞。
王玄策和席君買不由心中大喜。
二話不說,蹭地一下就從馬背上跳下來了,誰知這邊韁繩還沒交到旁邊侍衛手中呢,就看到李靖已經翹起來的一條腿,又重新放了回去,頓時就有些摸不著頭腦。
“將軍這是?”
“咳咳——本將軍忽然想起,我身為三軍統帥,這種場合扔下大家去見你師傅,恐怕有些不妥——咳,你們要是實在想去,就自己去吧,速去速回,本將軍可以在這里等你們片刻…”
李靖急中生智,臨時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多謝將軍成全!”
兩個人二話不說,把手中的韁繩,交給身邊的侍衛,興匆匆地往酒樓走去。
王子安并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望遠鏡已經出賣了自己的行跡,正趴在那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李淵說著話,一邊嘖嘖有聲地欣賞大唐軍威呢,就忽然看到大軍齊刷刷地停了下來。
心里還有些納悶呢。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兩個倒霉徒弟,竟然徑直沖著自己這邊來了,頓時就一頭黑線。
這是發現我了?
唉——長得太靚了就是麻煩啊。
這么亂的場合,這么多人,還是讓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發現了自己…
他剛才當然看見自己這兩個徒弟了,但他沒想到自家徒弟能發現他啊。
看熱鬧的又不是他自己,兩邊街道上那么多人,就算是臨街的窗子上,也不是他一個人啊。
待會該怎么辦,因為他們上樓的時候先抬的左腿揍他們一頓?
行進的大軍,忽然停下,別說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就連朝廷特派的來回通傳大軍入城進度的禁軍校尉都傻了。
什么情況啊?
咋還停下了呢?
得,摸不清情況的禁軍校尉,也沒法馬上去通傳這邊的情況,只能暫時躲在人群中觀察。
作為本次最尊貴的俘虜,特意被允許穿著自己可汗的服飾,騎在馬背上的頡利可汗,正在那里尋思待會該以什么樣的姿態跪舔李世民,才能讓他忘記自己當年在渭水河畔的挑釁侮辱,饒了自己的狗命呢,一愣神的功夫,忽然發現大軍竟然停下了。
然后,就看到抓獲自己的那兩個年輕小將,徑直跳下馬背,往一旁的酒樓走去,頓時就有些懵了。
哎喲喂,你現在不應該是帶著我去找你們皇帝領賞的嘛,咋還中途上酒樓呢?
李淵和裴寂也有些發懵,兩個人不由相互對視一眼,心跳都不由慢了半拍。
“凱旋途中上酒樓?明白了,這是李靖自己不方便上來,要讓兩個心腹愛將代表自己上來拜見自己啊——”
李靖果然是一個忠義之人啊!
可惜,糊涂啊。
就算你心念舊主,想要前來拜見于朕,也不能這么冒失啊,這大庭廣眾之下的——
一想到,此事傳到自家那皇帝兒子耳朵里,可能會導致自己再次被圈禁的可怕后果。
李淵不由雜念紛呈,又是感慨,又是感動,又是擔心,又是抱怨,這李靖,聰明一世怎么還糊涂一時起來了?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背起雙手,腳下不丁不八,露出自己最沉穩最有帝王威嚴的氣度。
事已至此,暴露就暴露吧!
難得他們有這種心意!
望著逐漸靠近的王玄策和席君買,李淵緊張之中又隱隱有些興奮。
自從玄武門之變后,自己這是有多久沒能進入世人的視線了?
“咳,子安啊,待會要是發生點什么事,你莫要驚慌,也莫要害怕——放心,我不會…”
王子安:…
他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個忽然變得有些神神道道的老爺子,這不會讓自己給刺激的神經錯亂了吧?
算了,待會走的時候幫他好好診斷診斷。
正琢磨呢,就聽到樓梯上來傳來噔噔噔的聲響,唉,這不是給我找不痛快嘛,你們這一折騰,我還能好好的玩耍不——
王子安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慢慢地轉過身來。
此時的李淵早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袍子,又興奮又期待地轉過身來,一手在后,一手在前,護在自己的腰間,露出威嚴親和的笑容。
他想好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皇帝了,待會這兩年輕人過來拜見的時候,自己就親自上前攙扶一下,表達一下自己作為太上皇的平易近人。
王玄策和席君買一進樓梯,二話不說,一撩戰袍,噗通一聲就給跪地上了,膝行而前。
酒樓上的人,齊刷刷地停下了筷子,目光震驚地看向王玄策和席君買跪著的方向。
能讓凱旋的大軍中途停下,親自上來拜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玄策和席君買的舉動,把李淵給感動的,險些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自從退位之后,還是第一次遇到給自己行這么大禮節的臣子,真是,真是——
他有些感慨地擦拭了一下眼睛,清了清嗓子,正考慮自己要不要上前走進步,讓人家孩子站起來,這一身甲胄的,跪著走可真不容易啊。
瞧著這兩個便宜徒弟膝行而前的德性,王子安不由一陣無語。你們這是《項羽本紀》讀多了吧?
還膝行而前…
見自家師傅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王玄策和席君買心里也很慌啊。
這是要責罰的兆頭啊。
“弟子王玄策(席君買)拜見師傅,以前弟子有軍令在身,不得不對師傅隱瞞身份,還請師傅責罰…”
兩個人硬著頭皮跪在那里,偷偷地打量王子安的臉色。
拜見師傅?
王玄策,席君買!
這兩個跪在地上的年輕人,就是這才征討漠北,親手抓獲頡利可汗的大英雄!
酒樓上頓時就沸騰起來了。
竟然親眼見到了這種青年俊杰,更讓人驚喜的事,他們的師傅,竟然也在這酒樓上!
是誰?
他們的目光,下意識就集中到了已經離開酒桌的李淵身上。
沒辦法啊,這李淵皇帝不是白當的,須發斑白,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啊。而且那架勢分明就是要去接人啊。
不用說了,肯定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