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追了許久的電視劇迎來最終回，明明期待結局卻又舍不得按下關機鍵。手機聽筒里傳來女兒雀躍的聲音：“治療蠱病毒可要從源頭解決喔“
“爸爸不許掛電話！這么重要的時刻花谷一定要見證！”少女的聲音突然認真起來，“雨宮姐姐跟蹤爸爸，監視爸爸，時時刻刻擔心被爸爸發現，暴露哪怕自己被爸爸傷過心，時隔五年依然敢于遠渡重洋回歸曰本，主動來見爸爸的那種程度的喜歡。”
“——正是因為如此，傲嬌的雨宮姐姐才產生了不想被爸爸發現的心理訴求。這一點，我想爸爸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吧。”
“我明白。”北原賢人長嘆一聲，“從最源頭滿足她的心愿，如愿以償，一切混亂即可平息吧。”
說到這，北原賢人自嘲地搖了搖頭。幾分鐘前，他還對雨宮雅柊詞嚴義正，屢次要將她逼到無路可逃，可誰想到，就在幾分鐘前還步步緊逼的自己，此刻反倒成了退無可退、無路可逃的那個人。
“那么，爸爸準備好了嗎？”花谷語氣輕快、促狹，掩不住地期待，赤裸裸一副興致勃勃等待看熱鬧的好事態度。
“嗯。”
電話那頭“啪”得打了個響指。
“表白吧爸爸！”
“現在雨宮姐姐就算想告白也已經做不到了，只能靠你把雨宮姐姐給救回來。”
“爸爸不是也喜歡雨宮姐姐么。”手機那頭的花谷停了停，又小聲補充道：“雖然爸爸總是死要面子，總是大男子主義地犟嘴，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北原賢人沉默，無言以對。
或許是因為那些虧欠與愧疚，沒臉皮當著女兒的面承認，自己仍然喜歡著曾經傷害過的女孩，又或許是大男子主義，總認為現在的自己配不上對方，又或者兩者都有。以往每次遭到女兒“審問”，總會找一些七七八八的理由來搪塞掩飾，矢口否認心里同樣還喜歡著她。
北原賢人收回思緒，輕咳一聲說道：“得忙正事了。”
放下手機時，手機聽筒依稀傳來女兒笑嘻嘻的聲音：“收到，花谷保證接下來會一直乖乖保持安安靜靜，保證不再戲弄爸爸，所以，可千萬不要掛斷通話。”
“剛才的對話，你應該都聽見了吧。”北原賢人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側說道，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下巴，“怎么說我都欠你一次。”
“欠你的這次，”他低語道，“要隆重些嗎？”
“.我猜，你大概是想的吧。”一邊說著，北原賢人一邊抬手觸摸無線耳麥，“補給你一次大場面。”
他切換無線耳麥的頻率，呼叫菅原部長。
“還在嗎？”
兩秒過后，無線耳麥響起回復。
“剛準備回家，怎么了？”
北原賢人望著陸續離場的同學們，觸摸著無線耳麥說道：“幫我一個忙。”
無線耳麥那邊靜默了幾秒。
“北原，我突然有一種.你想搞一件大事情的預感。”
北原賢人笑了笑，問道：“有膽量幫我嗎？”
無線耳麥里，菅原部長也笑了起來。
“說吧，你想干什么。”
北原賢人彎腰拾起地上的麥克風，金屬外殼在掌心泛著微光。
掂量了兩下麥克風，北原賢人問道：“我手里的麥克風，最遠能連到哪里的廣播。”
“整個校園廣播。”
北原賢人略一沉思，說道：“有沒有手段，幫我連接上校外的廣播，或者附近的廣播電臺？”
“搞這么大？”菅原部長語氣震驚，接著無奈說道：“技術上做不到，你說的那種技術手段，我這邊沒人懂。”
無線耳麥里頓了下，又說道：“不過，學校廣播開到最大的話，你的聲音應該可以傳遍方圓一千米內，這樣夠不夠？”
北原賢人稍稍想了下，說道：“湊合吧。”
“然后，你現在能動員多少人就動員多少人，盡量把離開的同學都叫回來。就說，還有一件重要的驚喜沒有宣布。”
“搞這么大？瘋了吧。”菅原部長一邊開始聯絡朋友，一邊嘀咕道：“但愿事后別被處罰太狠。”
北原賢人無所謂地說道：“明天就是寒假第一天，能處罰到哪里去。這件事算我頭上，事后一口咬定我逼你們幫忙。”
菅原部長不多說地回答道：“搞定了我告訴你。很快。”
北原賢人接著掏出手機，撥通柏木茉優的手機號碼。
通話鈴聲響了四秒，接通后，對方沒有立即說話，只聽到室內皮鞋在走廊上踩出的噠噠聲響。
“還在學校嗎？”北原賢人先問道。
“回教室的路上。”手機聽筒傳來柏木茉優的平靜語氣，她頓了下，又說道：“別忘記，一會兒學生會辦公室集合。絮風.和我在那里等你。”
北原賢人沉默了下，沒有就此事回答。
“幫我一個忙。”
手機那頭的噠噠腳步聲停頓了下，接著再次響起，傳來柏木茉優疑問：“你想干什么？”
北原賢人仍然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
“算我欠你一次。”
這次換成了柏木茉優那邊沉默了下。
“.說。”
北原賢人略微松了口氣問道：“我記得你還負責周年校慶的直播？”
手機那頭“嗯”了聲。
“幫我重新開啟直播。”不給柏木茉優說出拒絕的機會，北原賢人著重語氣強調，再一次說道：“算我欠你一回。”
電話那頭驟然靜止的腳步聲里，北原賢人沉聲說道：“之后我會盡我所能地還你。”
手機聽筒長久沉默了幾秒。
“等我會兒，好了通知你。”
話落，手機那頭主動掛斷了通話。
北原賢人一時無言地收起手機，靜靜目睹遠處的體育館門口。
“快了.”
北原賢人思維發散，對空蕩蕩的四周輕聲道：“真的很好奇，你現在什么表情。”
“方便的話，現在自拍一張怎么樣？回家給我看。”
“.我才不拍呢，憑什么你讓我自拍，我就自拍。”北原賢人笑著說道：“我猜你大概會這么說吧。”
不多時，體育館正門，一簇一簇的人群折了回來，他們三三兩兩，目光時不時好奇地眺望向仍站在舞臺上自言自語的奇怪主持人。
“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待會兒，你可是要在幾千人的注視下被我，”北原賢人話語一頓，開玩笑地說道：“可別放我鴿子啊，你要是羞跑了，以后我可沒臉在峰高繼續待下去。”
慢慢地，返回來的同學越來越多，體育館已重新聚集起黑壓壓的人群，雖不及開場那般多，但也恢復到了十之六七。
無線耳麥里響起菅原部長的聲音。
“總有人因為各種事情著急回家，你也知道的，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叫回來。這些夠不夠，北原？”
“足夠，謝了。給我打個光。”
話落，體育館里的光線一瞬昏暗，四盞懸頂的聚光燈一齊打在北原賢人身上，強光包裹，連空氣中浮游的細微塵埃都清晰可見。
與此同時，他看到被挪走的攝像機也架了回來，鏡頭調整，對準舞臺。
噔噔，Line提示音響起，柏木茉優發來消息。
「直播已重啟。」
北原賢人收起手機，將話筒放到嘴邊。
“請大家請等一下，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忘了宣布。”
不給大家交頭接耳的時間，北原賢人已不再猶豫，一點也不啰嗦地直接念出那個名字。
“雨宮雅柊。”
麥克風將他的聲音推向每個角落，所有竊竊私語都在那個名字被念出的瞬間凝固。
面向所有人，北原賢人深呼吸，吸足氧氣。
“雨宮雅柊，我喜歡你！”
余音在體育館不停回蕩。
左手的五指，仿佛忽然有了真實的觸感：細膩，溫暖，被緊緊纏繞。像被另一只手掌五指緊扣。
感受到來自另一雙手的溫度，北原賢人同樣用力回握，輕聲道：“回到我身邊吧。”
余音減弱，一段時間內，體育館內所有人一齊極度安靜，靜到仿佛連自己的呼吸聲，連掉落一根針都能清晰可聞。
四秒過后，軒然大波掀起。
北原賢人慢慢轉向身側，聚光燈圈的明暗交界處，一個半明半暗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望著她的身影，北原賢人眼眶溫熱，慢慢張開口，剛想對她說什么，身處半明半暗的她卻突然主動走了上來。噙著淚水的臉龐迅速貼近，飛快占據他眼中全部，旋即，嘴唇被蓋上柔軟的觸感，睫毛掃過臉頰的癢意，比任何聚光燈都更灼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