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小時候的高梨姐姐,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高梨姐姐跟媽媽和祖母長得也幾乎一模一樣.”
身子小小只的花谷愣頭呆腦,就連放在兜里不停摩挲三枚銅幣的小手都不自覺停滯住了。
這一刻,困擾十年之久的身份謎團撥云見霧,花谷完全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小臉怔著神,心里喃喃:“怪不得,高梨姐姐剛才隔著我那么遠,卻能一眼就注意到我,還特意走過來找我聊天.”
“原來高梨絮風,高梨姐姐,就是花谷那個渺無音訊的媽媽。是高梨姐姐。”
柏木茉優一直在凝視著花谷的小臉蛋,眼神不解,思緒更費解。
明明是毫無血緣關系的兩家人,這個既叫羽未又叫花谷的小孩子,模樣與小時候的絮風,竟然長得如此相像。
而且羽未那股古靈精怪的調皮勁頭,也像極了小時候的絮風。
柏木茉優凝視仍在發怔的羽未,說道:“不過絮風長大以后,變化很大,看不太出小時候的痕跡。”
花谷迅速收回思緒,稍稍整理了下亂七八糟的念頭和心情,露出可愛的小笑臉,回答道:“很多女孩子都是這樣,有一句成語叫女大十八變。”花谷話語一頓,想了想,又小聲嘀咕道:“也可能不是成語,反正就是有這么一句話,形容女孩子長大后變化很大。”
話落突然間,花谷仿佛想起來不容忽視的大事,一瞬垂頭,小臉仔細瞅著自己脖子以下的身體。
“除了臉,‘其它部位’的變化大不大?還有沒有成長空間?”
花谷抬起頭,眼神期待,緊接問道:“高梨姐姐的媽媽,身材好不好?”
柏木茉優被問沉默了。這種性騷擾般的問題,從一個小姑娘的嘴里面明晃晃的說出來,令她對羽未的性格有了更直觀更鮮明的了解。
沉默了會兒,柏木茉優平靜回答道:“那是她們家的基因特性。”
言外之意:你不姓高梨,絮風家的基因,跟你有什么關系。
花谷笑嘻嘻地沒說話,表面露出一張小笑臉,但或許是終于一朝得知自己的身世秘密,明悟親媽究竟是誰,實則內心的雜亂思緒像漲潮一樣越推越高,難以梳理。
花谷小臉想了下,又忍不住好奇心問道:“柏木姐姐和高梨姐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話一經問出,花谷立馬觀察到柏木茉優的雙眉微微蹙起,身子都不自覺地繃緊了些,儼然柏木姐姐對這個問題非常敏感。
花谷頓時明白,這個問題換成“不知情”的旁人問可以,但是“知情人”問出口,會令柏木姐姐心生抵觸。
“柏木姐姐是個內心非常敏感又有點膽小的人呢。”花谷暗暗想到。
正好心里急于去找爸爸,坦明自己的身世秘密,花谷旋即知趣地改口說道:“柏木姐姐今天很忙,花谷先不纏你了,等姐姐放了寒假,我們再找時間見面。”
柏木茉優靜默點頭,不想多言。花谷主動討要來柏木茉優的各種聯絡方式,跟著柏木姐姐一起走出樹林。
直至目送柏木姐姐離開遠去,花谷一直都閉緊了嘴巴,沒有透露自己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海己,是北原賢人的妹妹。
因為一旦說出口,她難以預料內心非常敏感又膽小的柏木姐姐會作何行動,現在的當務之急,先著手處理雨宮姐姐的被人遺忘癥。
花谷迫不及待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機,給爸爸編輯短信。
「在哪?」
過了十幾秒,消息回復。
「體育館。你的雨宮姐姐也在,你去二十一號休息室陪她吧。」
「花谷先去找你。」
消息發送出去,心情猴急的花谷當即行動,撒起小短腿就跑,同時心情又罕有的緊張忐忑起來。
“等爸爸知道了我的身世謎底,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妻子是誰現在的未來又會變成什么樣子.還有雨宮姐姐”
花谷念想著種種命運大事,小腦瓜越是去想,越是感到自己的小短腿仿佛被掛上幾個大沙袋,沉重無比,難以邁步,于是慢慢漸停奔跑的腳步。
自打邁入峰高的校園,她心里始終就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惶恐感,這現在,不安的感覺更強烈了。
考慮越多,花谷的小臉蛋愈來愈糾結。
“現在這個關頭上,對爸爸坦明一切,真的合適嗎后續會發生什么事情,未來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不說出來呢。”
“又或者,遲一些再說出來,又會怎樣”。
設想未來的種種可能性,花谷心情極度糾結地原地駐足,左瞅右瞅,實在難以作出決定。
她小手下意識地摩挲起衣兜里的三枚銅幣,內心掙扎許久,掏出左兜里的手機,看一眼時間,心中暗道:“先去找爸爸。今天的周年校慶,花谷全天陪在爸爸身邊,隨時待命,隨時反應,視情況而定。”
“先這樣吧。”
花谷心里稍一斟酌,做好安排,不再猶豫,重新撒起小短腿,快步跑向體育館。去找爸爸和雨宮姐姐,以及,之后說不定隨時出現的親媽,高梨絮風。
“當啷啷!” 像是硬幣墜落在地的聲音。
奔跑中的花谷扭頭一瞧,衣兜里的三枚銅幣掉了。
她掉頭去撿銅幣。
彎腰,小手觸摸到銅幣的一剎那,花谷內心驀然想起了看過的《周易》《梅花易數》中關于占卜的“三要十應”。
簡而言之“不動不占,知悉外應”。當周圍的時空環境發生明顯的異常現象,心神受自然環境啟發——能知萬物備于我,肯把三才別立根——那一刻的天人合一起課而占,將是最應驗的一卦,也是《梅花易術》的最高境界。
花谷目前還弄不懂“三要十應”那種非常深奧非常晦澀的高深境界,但她至少懂得,三枚銅幣突然從兜里墜落,是在借此提醒她。
攥著銅幣的花谷怔神片刻,抬頭望青天。
剛才撿起銅幣,她以直起腰時,第一眼所看到的章魚小丸子攤位上的數字起卦,得出來了一個天山遁卦,五爻動。
花谷眼神迷茫,轉而漸漸大惑不解。
遁,顧名思義,退避,退隱。
并非自問,花谷望天喃喃道:“難道不該對爸爸說嗎?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在今天,讓花谷如此順利地遇見了以往不該遇見的人,知悉了以往不該知道的身世秘密,卻又在此刻,阻止花谷對爸爸坦明一切,并且還提醒花谷應該退隱離開?”
今天既是校園祭,又是周年校慶,峰高的校園里人來人往,人頭攢動,卻無人能開口回答花谷。
花谷小臉蛋十分不甘心,明明知道了一切,為什么不能夠說出來,甚至就連去見爸爸都是不行的。
花谷賭氣地于心里重重心道:“要是花谷非要去呢。”
“現在,體育館距離花谷就不到五百米,兩分鐘內,花谷就能見到爸爸,對爸爸坦明一切。只要花谷想做,憑什么阻止花谷。”
花谷小手緊緊攥著銅幣,睜大眼睛,盯著就在前方的體育館大門。
花谷心里相信,現在這個情況下,只要去做,限制重重的命運引力是攔不住她的,絕對無法阻止她找到爸爸坦明一切。
可是,天山遁,五爻動。
爻辭:嘉遁,貞吉——最完美的隱遁,貞恒,堅正,既可大吉。
爻辭的意思簡而言之,她在這個時刻選擇轉身離開,隱瞞一切,將未來的真相深藏于心,繼續保持著一顆貞固的心,然后旁觀一切,任由事態自然發展,才是大吉。
雖然爻辭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但花谷就是非常非常地不理解。
既然命運引力不再阻止她知悉一切,為什么又會在當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秘密時,突然提醒她該離開了,務必隱瞞一切。
明明她和爸爸一直以來不停探求的未來真相,現在只需要去找到爸爸,稍加拼湊,即可徹底真相大白。
這種感覺太憋屈太難受了。
“想什么呢?”
身后突然聽到了菅原叔叔的聲音。
花谷迅速回過神,轉身看去。
菅原叔叔無所事事地向她走來,邊走邊問道:“需要我帶你去找北原嗎?不過那家伙今天可有的忙,估計沒時間陪你,我現在沒任務,領你四處逛一逛?”
花谷迅速切換心情,露出小笑臉說道:“不用了菅原哥哥,海己在想事情。”
菅原光宏無聊地看了看四周,對花谷說道:“隨你吧,我一會兒去體育館看會兒熱鬧,想找我的話隨時都行,不過僅限中午之前。下午我得帶演奏部排練。”
花谷笑嘻嘻地點頭,目送菅原叔叔招手離去。
這會兒稍稍冷靜下來,平復心情,花谷微微低下小腦袋,認真思索分析。
“好煩人的選擇題呢。”她小聲嘀咕道。
“爸爸今天非常忙碌,而且還得分心解決雨宮姐姐的事情,壓力也大。我去找爸爸坦明一切,會造成很多變數,未來也會變得更混亂。”
“現在離開,隱瞞一切的話,卦象爻辭顯示出非常吉利.”
花谷再度抬頭仰望,像小松鼠一樣氣鼓鼓地鼓起臉頰。
“這次就聽你的,我走就走。”
“不過花谷回家后,總該是時候對花谷揭露一切了吧。”
那個天山遁卦一出,其實有些事情,已經略微明朗起來了。
她轉身面向學校大門的方向,邁出小短腿,心里低語道:“命運引力,其實你是幫爸爸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