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響。
北原賢人身子往后一靠，靠著椅背，眼角余光悄悄觀察靠窗的鄰桌位置。
聽到《威斯敏斯特鐘聲》，趴在桌子上睡覺的雨宮雅柊動了動耳朵，慢慢坐起來，拎起桌側書包，毫無表示地起身朝后門走去，離開教室。
北原賢人收回視線，比起以前動不動鬧別扭，現在的相處方式真是好太多了。
在學校里裝作陌生人，但實際上，私下是見不得人的老朋友，偶爾還能到他家里做客，并且在琴音姐的撮合下玩一玩聚會游戲。眼下的樣子，至少在當前，已經足夠讓北原賢人知足心安。
估摸著雨宮小宅女先走遠了，北原賢人也起身拎上書包，跟中村佑希打了個招呼，走上回家路。
學生會就不去了，早點回家陪女兒，吃完飯還得去外面街頭演出呢。
走進自家的小庭院，北原賢人巡看一圈他和女兒開辟的四葉草花圃。看樣子，花谷每天都有認真澆水。不過黢黑的土壤仍然沒有綠芽冒頭，大概在來年開春才會生長冒頭。
他掏出鑰匙開，推開門，一如往常，小調皮蛋模仿著電視劇里的樣子跪坐在玄廊口，迎候他回家。
“歡迎回家，您辛苦了。”
已經司空見慣的北原賢人換下鞋，無視掉伸手扒他大衣的小調皮蛋，提溜著女兒的后衣領子走進客廳。
吃完飯，洗完碗。
在沙發上躺了會兒的北原賢人側頭看女兒，問道：“出發？”
小調皮蛋懶洋洋地躺在藍色瑜伽球上看書呢，胖胖的垂耳兔趴在她腳邊梳理毛發。
聽到爸爸叫她，花谷放下書扭頭看去，嘟著小嘴說道：“不去了，外面太冷。”
上次街頭演出，已經成功逼迫命運引力現身，圓滿測試成功，沒有再去街頭演出的理由了 北原賢人無奈，心說小孩子的興趣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都專門跑到秋葉原給她買了音響話筒，結果才使一次居然就覺得無趣了。
北原賢人沒放棄，繼續蠱惑女兒。
“外面有你想找的漂亮大姐姐。”
“不去，歐尼醬想去就自己去吧。順帶領一個漂亮大姐姐回家結婚。”
北原賢人無計可施，小調皮蛋這是要雷打不動的宅在家里了。
上次難得彈一回吉他，再加上昨晚夢到了在上海音樂學院的演出時光，實話實說，確實勾起了他的手癮，還想再出去玩幾回。
北原賢人左右看看客廳，反正呆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便無可奈何地說道：“那我自己去了。”
躺在瑜伽上的花谷“嗯”了聲。
“別忘了漂亮大姐姐。那個姓雨宮的姐姐就非常好，帶她回家吧。”
北原賢人無視掉女兒的胡話，彈了她一個腦瓜崩，上樓去背吉他。
高級公寓樓二樓的客廳。哨兵竹下茜躲在窗簾后面，悄悄暗中觀察社區街道的光景。一看到街燈下走出來了背著吉他的北原賢人，她立馬扭頭招呼雨宮雅柊。
“小姐，他又去了，而且這次是他自己一個人。”
說完，竹下茜當即人不停足地行動起來。
她讓小姐坐到化妝鏡前，接著從包里迅速取出十幾瓶大大小小的化妝品。
竹下茜手指抹上隔離霜，聚精會神看著鏡子里的長發美人，開始為小姐化妝。
一翻捯飭，準備工作完成。
她拿起眉筆，輕觸在小姐的眉毛上，將小姐的柳葉眉畫粗畫長，修成年齡更顯成熟的落尾眉。再精心勾勒眼線，畫淡桃色眼影，戴上假睫毛，讓小姐的眼睛顯得更大一些。她接著用粉底液修飾小姐的鼻梁附近，用心畫出陰影，讓小姐的鼻梁看起來像外國人一樣高挺。然后，她拿出藍調復古的古紅色啞光口紅，細心涂抹小姐的雙唇。最后她盯著鏡子稍加修飾，補充陰影和高光，三分鐘后，大功告成。
“小姐，睜開眼睛吧。”
雨宮雅柊慢慢睜開眼，當看到鏡子里的自己，頓時發呆住了。
她發愣地轉頭看向竹下茜，問道：“茜姐，你給我換了一個頭嗎？”
竹下茜掩口笑道：“這算什么，我只是把小姐的五官調整了下，五官比例也放大了一點，加強了些立體感。給我多一點時間，我都能把六十多歲的老奶奶變成風華正茂的大學少女。”
“對了，這個美瞳你帶上，天藍色的。”
“我現在給你粘美甲。”
“這個是磁吸耳環，只要別劇烈奔跑，一般掉不下來。好看吧，這可是真鉆石呢。”
竹下茜手持一瓶香水，一邊對著小姐附近的空氣噴霧，一邊說道：“還有假發，一會兒換好衣服，我幫你戴上。”
換上衣服，再給小姐戴上摩卡棕色的大波文假發，竹下茜往后退幾步，目光打量小姐全身上下。
雨宮雅柊低頭來回看自己的打扮，有點緊張地問道：“怎么樣？”
“像一位美麗動人的貴婦。非常完美。”竹下茜微笑說道。
“完美才怪呢。”她心中暗道：“就算穿一身高級打扮，妝容也是成熟的貴婦妝，但是那份氣質，說到底，小姐的氣質比起貴婦，存在肉眼可見的天差地遠差距。小姐的年齡還是太稚嫩了。氣質與打扮格格不入。”
不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就算沒有破綻也要制造破綻，她就是要想辦法讓北原同學識破小姐的偽裝身份。
當然，一次就識破可絕對不行，那她就沒法向小姐交代了，多相處幾次再識破也不遲。
她心里預計三到四次即可，第一次雙方相識，第二次察覺并懷疑，第三次暗中認真觀察，第四次正式識破身份。
“小姐，你試著做一下威嚴表情。”
“威嚴？”
“嗯......換個說法，小姐想象一下碰上了討厭的人，用那種目光看對方。”
“哦。”雨宮雅柊設想，那個叫柏木茉優的金發女生。
竹下茜眼瞅著小姐的眼神一瞬清冷下來，心里“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壞了，歪打正著了！”竹下茜頭皮有點麻，小姐與生俱來的那種“別來煩我一邊去”的冷淡氣場，與妝容產生了微妙的化學反應。
雖然小姐不像貴婦那么成熟，但一冷臉，小姐變成高貴冷艷氣場強大的年輕女上司了！
“怎么樣？”
竹下茜壓力很大地硬著頭皮說道：“還是算了，這個表情太假，容易被識破。”
她旋即轉移話題，說道：“對了小姐，穿高跟鞋走路練習得怎么樣了？”
“還是比較別扭。”
“那今晚先算了，穿低跟鞋吧。”
“我們走吧。”
走至門口，竹下茜又想起來，提醒道：“對了小姐，別忘了閉緊嘴巴，別回話。”
“他跟你說話，你就學著我給你看的視頻里那樣，瞎比劃幾組手勢。”
“這樣能行嗎？”雨宮雅柊狐疑，總覺得不太靠譜。
“放心吧，他看不懂手語。再說，你只要瞎比劃一兩次，他就意識到你是啞巴了，然后你們就可以通過手機打字交流。小姐，這是你的新手機，沒有密碼。”
“哦。”
一切安排完畢，竹下茜暗暗揪緊了衣角。
就像一句話，越掩飾，越明顯。
假如小姐只是簡簡單單的偽裝幾下，去跟北原賢人一起演出，就算被他一眼識破又怎么樣，效果終歸不夠刺激。只最多也只是讓雙方的關系更曖昧一層，仍然捅不開那層紙。
就是要達到那種拼了命也不想被你識破的偽裝程度，再讓小姐暴露身份，才足夠令北原賢人見識到小姐竭力隱藏的感情，讓他難以回避，逼他做出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