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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 高梨絮風的陌生世界

  高梨絮風注意到北原和茉優像是在眉來眼去一樣,暗暗進行著眼神交流。

  “你們有主意嗎?”

  話剛落,她就見識到了北原和茉優之間的優秀默契,雙雙緘口不言,誰都不吱聲,默契地瞞著她什么事情似的。

  北原賢人實在難以說出口,爬樹,翻墻頭,逃學這件事。

  高梨絮風與他,與柏木茉優,完全不同。

  他,自父親去世后獨自生活,從小就自由慣了,除了學習下棋,就沒認真學習過禮儀和規矩,行走坐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來,隨心而動。柏木茉優也差不多,同樣小時候沒人管,性格自由慣了,甚至比他更加“離經叛道”——他們倆翻個墻頭,逃個學,頂多也就是在心理上,象征性的小小懺悔一下,而內心毫無負擔,動作更是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但是高梨絮風可不一樣,看她平常的談吐和坐姿就知道,一定是從小接受過優良的禮儀禮節方面的教導。行走坐臥,嚴格要求自己,行為處事,務必如沐春風,嚴禁失禮。名門大家族的閨秀。教她翻墻頭逃學,這不是造孽嗎。

  北原賢人不說話,柏木茉優也閉緊了嘴巴。高梨絮風不由心急,再次追問道:“有辦法嗎?”

  北原賢人沉默了會兒,又跟柏木茉優交換了幾個眼神,嘆氣說道:“我帶你去看看,你自己決定吧。”

  說完,他給柏木茉優使了個眼神,然后兩人一人搬起一張椅子,走在前面領路。高梨絮風茫然不解地跟在后面。

  走出木屋,徑直朝向枯敗的樹林走去,遠走越深入。

  高梨絮風眼看著距離學校的圍墻越來越近,腦子里突然蹦出來了一個不祥預感——該不會是要翻墻逃學吧!

  不出所料,搬著椅子的茉優和北原慢慢駐足,停在了一顆枝杈相對比較低矮的樹下。

  高梨絮風順著樹干抬頭看去,看著兩米多高的圍墻頂部,表情漸漸異樣。她已經知道來這里是什么意思了。

  她眼神異樣地看向另外兩人,詢問道:“北原同學,茉優,你們是不是從這里爬出去過?你們做過幾次了?”

  柏木茉優心虛地低著頭不說話。北原賢人厚臉皮地裝作沒聽到,若無其事觀察附近的情況,心中暗道:當時還不是為了躲你,要不然哪會翻墻溜走。

  他干咳嗽了聲,轉移話題說道:“這里能翻出去。你拿主意吧。”

  高梨絮風無奈看著做賊心虛的兩個人。真是的,一個是學生會書記,一個是學生會副會長,竟然都做出過翻墻逃學這種嚴重違反校紀的事情!

  但她轉念又想到,自己現在也站在這里呢,不由一陣心情復雜。

  “從這里翻出去?”高梨絮風看向北原,明知故問。

  北原賢人點了點頭,說道:“我先爬上去,你們把椅子遞給我,我把椅子丟下去,然后跳下去,伱再踩著椅子下去。”

  “你覺得可行嗎?”北原賢人委婉問她愿不愿意。

  北原賢人也無奈,高梨絮風想按規矩辦事,通過正規方式出校,但現在可不是沒有正規辦法嘛。她又不想撒謊騙門衛,那就只能這樣了。哪個都是逃學,但翻墻頭用不著撒謊騙人。

  北原賢人頓了下,咳了聲說道:“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先出去,再請假,只要說明情況的緊急性和重要性,學校肯定能理解我們。”

  聽著北原賢人拿她剛才說的話勸說她,高梨絮風一時沉默。

  北原賢人不再多說,抬頭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天空,等待高梨絮風的答復。

  大概過了半分鐘,他聽到高梨絮風長嘆了一聲。

  “開始吧。北原同學,就按你說的來,你先上去。”

  高梨絮風側目,看向一句話都不敢吱聲的柏木茉優,自我開解地無奈說道:“都已經答應葵了,那就必須要說到做到。現在沒有辦法,那就只好先上車后補票了。”

  柏木茉優落荒而逃道:“我去給你們放哨。”

  高梨絮風走近樹下,看著北原賢人踩著椅子,翻上樹干,繼而踩著樹干,翻上圍墻,突然覺得眼前好荒誕。學生會長和書記翻墻逃學,而副會長在一邊放哨。

  “把椅子遞給我。”

  高梨絮風回過神,把一張椅子遞給北原賢人,然后踩上另一張椅子,有點害怕地,動作生疏地,緊張爬上樹枝,小心翼翼地保持身體平衡。一旁放哨的柏木茉優害怕高梨摔下來,又趕緊跑到樹下,舉起手,在下面虛扶著高梨。

  高梨絮風將另一張椅子也遞給蹲在圍墻上的北原賢人,然后看著北原賢人朝外面丟椅子,“砰”得一聲。

  “你先過來,蹲在墻上,我給你搭手。”北原賢人伸出手說道。

  高梨絮風輕輕“嗯”了聲,伸手抓住北原賢人伸過來的手腕,柏木茉優守在下方,嚴陣以待,舉手虛接。

  沿著樹干,一點一點蹲著前行。高梨絮風內心漸漸升起了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心里那股害怕的情緒,漸漸轉化成了一種說不清晰的難言感受。

  “我先下去了。”北原賢人留下一句話,雙手扒著圍墻,跳到外面的世界。

  爬到圍墻上的高梨絮風探出頭,看一眼已經身處外面世界的北原,又低頭看向自己的位置,心中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此刻攀爬的,仿佛并非學校的圍墻,而是一直以來她給自己壘砌的圍墻。她此刻違反的,仿佛并非學校的規矩,而是一直以來她給自己制定的規矩。

  高梨絮風慢慢伸出食指,觸碰了下墻外面的空氣,腦子里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

  “我在干什么?”

  “準備好了嗎,我在下面接你。”

  高梨絮風迅速回過神,低頭看去,椅子已經疊好了。北原賢人的站位緊挨著椅子,

  高梨絮風應了一聲,又回頭看向墻里面的茉優,向茉優微微點了下頭,然后背過身,伸出腳尖,踩在墻外的椅子上,一步一步逃出學校。

  目睹著高梨絮風安全下來,北原賢人將椅子搬到相武爺爺的店門口,然后脫掉校服外衣,給自己戴上遮臉的口罩。做完一切。他回頭看去,高梨絮風好像在發呆似地,一動不動,怔怔望著胡同外面的街道。

  北原賢人問道:“怎么了?”

  “不知道。”高梨絮風向他搖了搖頭。

  沒時間再多管,要在雨落前趕到機場。北原賢人揮手示意高梨絮風快點跟上來,率先跑向胡同口。

  看著前面的人越跑越遠,高梨絮風怔了三秒,然后嘗試性地邁出腳步,接著咬緊牙加快步伐,追隨上去。

  北原賢人在路邊停下,轉身左右顧看,尋找出租車的顏色。追上來的高梨絮風也慢慢駐足,不說話地站在他身邊,神情茫然。

  不知道為什么,這條路她已經路過了幾千次的街道,明明只是站在學校外面,她竟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仿佛這些熟悉的街景,熟悉的世界,在她的眼中,展現出了嶄新的另一種面貌。

  她感覺自己站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

  仿佛。仿佛整個人都變輕松了?為什么會這樣呢......高梨絮風的內心茫然想到。

  “不行。沒到放學時間,學校附近看不到出租車。”北原賢人側過身,擰著眉頭說道:“跟我來。”

  高梨絮風下意識點頭,亦步亦趨追上去。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逃學出來,她竟然感覺,外面的一切都變陌生了,變得非常陌生——甚至連站在她身邊的北原賢人,她也升起了一種陌生感,仿佛兩個人分別處在兩個世界般那么遙遠——而她自己,仿佛失去了主見,變得手足無措,感到沒有安全感,只好被動聽從命令。

  她亦步亦趨地追著北原賢人穿過斑馬線,跑到商店的停車區域。

  “往前過三個紅綠燈,那里有家商場,經常停著候客的出租車。”她聽到北原賢人的聲音。

  “要坐嗎?這附近我清楚,沒有交警。來不及管那么多了,盡快趕到機場。”

  高梨絮風驀然回過神,這才注意到,北原賢人雙手扶著一輛單車,看著她。

  還沒從翻墻逃課的余味中回過神的高梨絮風,視線慢慢移動到車后座,茫然地點了下頭,然后側身坐了上去。

  “坐穩,出發了。”北原賢人踩住腳蹬,發力,騎行!

  坐在后座的高梨絮風身子一個踉蹌,趕緊揪住北原賢人的衣角。這時候她才猛然反應過來,這可是在違反交通規則!

  她懵了會兒,怔怔看著不斷往后倒退的街景,怔怔看著眼神驚訝的路人,腦海里不禁再一次冒出了那個念頭。

  “我到底在做什么?”

  高梨絮風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收斂胡亂發散的思緒。

  “我好像把逃學想得太簡單了。”她呢喃想到,轉望向后方——距離她越來越遠的峰高校門。

  她隱約明白了。

  在學校里,她是身經百戰的學生會長,處理一切事物游刃有余。而在逃學出來后,她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笨拙壞學生,對一切都非常陌生。

  高梨絮風望著漸漸遠離她的峰高校門,心中那種“說不清晰的難言感覺”越來越清晰了。

  她忽然意識到,她逃出的學校并非是峰高。而是藏在內心深處,自己親手搭建的“知識殿堂”。那座學校殿堂里,教室和圖書館內儲存的書籍與文字,就是她從小到大一直收到的禮儀、思想和品德的教育觀念。人生中首次,她翻過圍墻,從那里逃了出來。

  “要拐彎了,坐穩。”

  高梨絮風趕緊回過神,看向前面的男生的后背,又低頭看著滾滾前進的車輪,手指慢慢揪緊了他的白襯衫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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