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燮回到家中,打開燈,脫鞋,把皮鞋在玄關的角落仔細對齊。
打開了鞋柜,伸手打算拿出一雙拖鞋換上。
他動作不知為何一滯,目光停留在一雙粉色的,還帶著兩個可愛小兔頭裝飾的拖鞋上,其中一只兔頭的耳朵還折斷了,讓人不禁懷疑,拖鞋的主人莫不是用腳背走路的。
“垃圾啊!你的拖鞋太大了!我穿著一不小心就要摔啊!給我買一雙!”
“不,我拒絕。我求你來了嗎?”
恍然間,似乎腦海里又想起了熟悉的煩人聲音。
一年前,莊燮剛入住這間房子時,這是那時候程娜靜隨口一提的要求,莊燮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然后沒多久,鞋柜里就多了一雙粉色的兔子頭拖鞋......
莊燮收回目光,拿過一雙自己的黑色拖鞋換上。
重新回到了電腦桌前。
說來莊燮家的床也是可憐,在此前,莊燮似乎更喜歡在沙發上睡覺,而自從程娜靜出事后的半個多月來,莊燮基本都是在電腦椅前度過每個夜晚。
這床可以說白買了。
打開待機狀態的電腦,莊燮這時才真正地開始審視更新完畢的聊天群。
除了新增了積分系統,以及從積分系統的爭奪戰在群成員中選拔出“群主”的變化外,其他的變化并不大,更新了整整一晚,仿佛更新了個寂寞,不像某個某點撲街懸疑作者,雖然更得少,但起碼不水。
打開游戲頁面,多了個刷新的按鈕。
莊燮盯著那個刷新按鈕,他知道,按下那個按鈕后,便會開啟第二次的游戲。
但......
他摸了摸脖子的后邊被衣領遮擋住的位置,有些凸起的手感,一條傷疤尚未完完全全愈合。
正是他重走程娜靜死亡那條街道所經歷的一切給他留下的紀念品。
他望了望自己在即便在室內依舊有些過分明顯的影子。
影子里的存在似乎注意到了莊燮的目光,有些討好地“咕嚕~”叫了一聲。
他毫不懷疑,在那一刻,自己腳步只要稍稍慢上一絲一毫,那條充滿倒勾的紅色舌頭就會和自己的頭顱以及脆弱的脊椎骨來上一個親密而強有力的接觸。
他其實一直很奇怪一點,聊天群里,好像只有自己經歷了那險死還生的一幕一般。
雖然他自己同樣對其他群成員隱瞞了這一切,但星芒吳宇赫和泥塑胡顏這兩個明顯城府頗深的人就算了,按照黃毛和錘子那扎咋咋呼呼的聊天習慣,也對此守口如瓶?
莊燮覺得可能性不大。
但無論如何,莊燮都不想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做無謂的冒險,所以他的目光僅僅在那個刷新按鈕上停留了片刻,就關掉了游戲大廳。
聊天群里此時靜悄悄的,完全沒有數天前那熱火朝天的模樣了。
也對,明面上來說,短短兩日就產生了兩個炸彈級的消息。
第一個就是莊燮親自丟下的炸彈,群成員的時間線不盡相同。
第二個則是,這個群依靠積分來選拔出群主。
更新明細上沒有詳說群主的權限,但毫無疑問,單單是“群主”的名號,就能想象其中對于其他群員的鉗制之力了。
別的不說,“群主”倘若就跟普通聊天群那般,擁有群成員移出群聊的權限,那就足以讓所有人心中有所計較了。
暗地里的話,則是更加錯綜復雜。
按照星芒吳宇赫提供的情報,就在昨晚聊天群更新的時間點里,錘子章光北就已經被群成員那個殺人魔襲擊身亡。
莊燮提出疑問,為什么在之前,星芒不提醒章光北。
誰料對方卻說,在軟件更新之前,章光北其實在星芒的時間線里尚未死亡,而就在聊天群所有人都失聯的短短一個晚上,所有都改變了。
也就是說,聊天群的眾人在各自不同的時間線里進入這個群后,他們就已經是不可預知的變量了,每一個在時間線前端的人的任何舉動,都會直接影響到未來。
所以現在,眾人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對峙狀態。
身居時間線末端的人,擁有前端的成員不可知的情報優勢,而身居時間線前端的人,具有直接影響未來的能力。
如果大家齊心協力,和諧友愛,那事情自然是往好的方面發展。
但如果大家心懷鬼胎,那么對峙便正式成立。
不巧,就現在的狀況看來,后者的可能性遠超前者。
而星芒作為第一個暴露出真實身份的人,其危險性自然不言而喻了。
所以這才是他來找莊燮這個在他看來最沒有嫌疑的“死者”合作的緣由。
這個理由確實說服了莊燮。
所以......
莊燮絲毫沒有猶豫,直接跳過星芒的頭像,點開了錘子的頭像。
上面已經有著莊燮今天發過去的許多條信息。
一條未回。
其實結合章光北、章家明和張漁歌等人的情報,再加上今天白天在警察局親自確認了章光北的死亡,莊燮對“錘子=章光北”這一事實已經基本確定了。
再發信息試探,只是作最后一個確認罷了。
下了決定后的莊燮并沒有太多遲疑,關掉和錘子的聊天框,點選了另一個頭像。
齒輪:“泥塑,聊一聊。”
莊燮在梳理了一切自己搜索得來的情報之后,再結合星芒吳宇赫提供的情報,也不得不承認,泥塑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又如何。
現階段,只有錘子和泥塑的時間線在6月22日之前。
而按照推算,此時錘子和泥塑的時間應該是6月21日,距離程娜靜死亡,只有一天的時間。
他花費一切心思收集情報,分析手頭上的一切,和未來的吳宇赫勾心斗角地互相試探,獲取情報,并不是為了抓住兇手。
莊燮只是為了收集籌碼,和時間線在6月22日之前的人交易的籌碼。
即便那個人可能是窮兇極惡的殺人魔,即便那個人真如星芒吳宇赫所說,在不遠的未來,會是殺死自己的兇手。
他都不在乎,只要那個人在6月22日之前就夠了。
這就夠了。
莊燮盯著屏幕,對方毫無回應。
他手指摸上鍵盤,又緩緩地打下一行字。
齒輪:“泥塑,或者說胡顏小姐。我是來談條件的。”
良久。
屏幕對面終于有了回應。
泥塑:“說”
莊燮看著屏幕,無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