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前一天的下午,倫敦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太陽,地處遠郊的破敗法裔街區也透露出一股子欣欣向榮的勁頭,資本家們忙著享受闔家團圓的日子,城市中那些往日冒著濃煙的煙囪也歇停下來,空氣清新了不少。納爾遜房間的窗戶大開,米白色的窗簾隨著微風在窗外飄蕩,納爾遜跪坐在自己的衣柜前往里面放著自己夏天的衣服,這樣的好天氣,連衣柜里都有一股令人懶散的暖洋洋的味道。
“納爾,這看起來很貴啊。”
湯姆坐在納爾遜的床上,捧著一個打開的、貼著湯姆名字字條的小盒子,手里攥著一顆黑色的寶石把玩,他瞇起一只眼睛,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寶石,把它貼近眼睛沖著太陽,在陽光的照耀下,黑色的寶石顯現出朱紅色透亮的光芒,仔細觀察,仿佛還有玫紅色的液體在寶石里緩緩流動,在陽光的折射下為房間鋪上一層令人迷幻的色彩。
“這是翳珀,琥珀的一種。”約納斯的聲音從房間門口傳來,·他倚在納爾遜的房門口,陽光從窗外打到他的臉上,線條分明的五官更深邃了,這個留著灰色長發和濃密八字胡的德國男人在這樣光影強烈的畫面里像一張黑白照片,“琥珀是波蘭的特產,雖然這類相對名貴,但是這種年景,它也不怎么值錢,只是稀奇罷了。”
“湯姆,這就當作你的生日禮物了。”約納斯咧著嘴笑著,“你可以把它做成戒指或者什么小首飾,我覺得這顏色很配你。”
“謝…謝謝約納斯姨父。”湯姆臉頰紅了,也不知道是太陽曬得還是它自己紅了。
“走吧,小伙子們,下樓吃飯了。”約納斯走進房間,狠狠揉了揉坐在地上的納爾遜的腦袋,把他柔順的淡金色半長頭發揉的亂糟糟的,“嗯,看起來舒服多了。”
納爾遜轉頭看向衣柜上的鏡子,他此刻的發型像極了大衛·鮑伊的火星來客——一個頭發亂糟糟的金發少年的腦袋上被陽光蒙上一層橙紅色,與他脖子上掛著的一顆同樣顏色的小琥珀相映成趣,眼睛微微瞇起,嘴角帶著一絲無奈的笑意。他撐著地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塵土,和湯姆勾肩搭背地走下樓。
“和報社申請常駐倫敦以后,我就符合收養你們的條件了,”約納斯坐在餐桌上往小碗里舀著蘑菇湯,奶白色的濃湯冒著裊裊的蒸汽,他把第一個盛滿的小碗放到貝拉的面前,又拿起第二個碗,“說真的,我覺得特殊時期就該適當放寬一些政策,今天去集市買菜的時候,滿街做賊的都是和你們一樣的半大小子。”
“約納斯!”貝拉面帶埋怨地瞪了約納斯一眼。
“收養我們嗎?”湯姆接過約納斯端給他盛好的湯,干巴巴仿佛沒有感情地說,納爾遜卻看到他蒼白面龐的背后,耳根已經紅到了脖子,可能再過一會兒整個后背都會變紅。
“是的,從你們小時候就有這個計劃了,只是一直被市政廳的傻子們用他們的傻子表格卡住…哦,抱歉貝拉。”約納斯又盛了一碗湯端到納爾遜面前,縮回了剛剛被貝拉用勺子敲了一下的手,“他們已經是大孩子了,我像他們這么大的時候就知道威廉二世是個不能成事的老匹夫了。”
“撲哧——”納爾遜看到湯姆的后頸已經變得通紅,不禁笑出了聲,把臉埋到了碗里。
“不過如果你們想學文學,或者哲學,或者想當個記者,我還能幫你們輔導一下功課,”約納斯給自己盛了湯,用勺子在碗里攪拌著,沖著納爾遜和湯姆聳聳肩,“但是既然你們成為了魔法師,我就只能看一些幻想小說替你們想象一下了。”
“很多神話傳說都是根據巫師歷史改編的。”納爾遜用紙巾擦著臉,在一旁解釋道,“比如說英國傳說里的梅林大法師,就是真實存在過的人物,巫師議會威森加摩的勛章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哦?是嗎。”約納斯驚奇地挑挑眉毛,“我這些年到處跑,倒是聽說了不少魔法傳說,那些故事都有可能是真的,這可真是太神奇了!”他又思索了一陣,“不對,在聽到你們被魔法學校錄取以后,我應該早點反應過來的,不過這個魔法學校聽起來教育水平還不錯啊,我一直以為巫師有了魔法就不重視人文教育了。”
“納爾在魔法史方面出類拔萃,連鄧布利多教授都夸贊他博聞強識。”湯姆在一旁一臉驕傲地說道,仿佛魔法史學得好的人是他似的。
“針不戳。”約納斯抬頭又揉了揉納爾遜剛捋順的頭發,“嗯,看起來順眼多了!”
“不過不注重人文教育是真的。”納爾遜起身跟著貝拉把已經空了的盛湯深盤端回廚房,又幫她把后兩道菜端了上來,“我們每周只有兩節魔法史課,賓斯教授還是個年事已高的老幽靈…如果幽靈可以說年事已高的話。”
“課上大多數人都在睡覺,”他把一大碗燴菜和牛排放到桌上,“除此以外關于語言、社會之類的科目一概沒有,甚至連算術、地理這種學科也不開設。”
他和貝拉入座,四個人各自把菜品和面包夾到盤子里,“聽說高年級會有古代魔文和算術占卜,不過我感覺它們可能仍是純粹的魔法課程。”
“祝大家好胃口。”貝拉舉起刀叉,這頓小小的家宴就正式開始了。
“占卜?你們會用塔羅牌嗎?”貝拉一邊切著牛排,一邊好奇地問道,女性似乎總對占卜、測試一類的內容更感興趣。
“反正我們一年級的占卜課就是對著一杯茶葉渣子或者一個放著發霉枕頭上的玻璃球胡言亂語,預測自己下一周的死狀。”納爾遜咀嚼著一顆西蘭花,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有些預言還是很準確的,特別是對于一些在這方面有靈性的人。”湯姆為占卜課辯解著,雖然他占卜的水平稀松平常,但是他卻很相信這些東西。
“歷史上曾有一些預言大師預測出一些重大事件的走向,但是我覺得我們最多把它們作為參考,而不是迷信這些東西,對于巫師來說,真正能靠得住的不是命運,而是魔杖。”納爾遜咽下了一塊面包,“不過如果能碰到某個預言大師,我還是愿意去算一算的。”
“你這樣想是對的,”約納斯高談闊論道,“在我的家鄉特里爾有一位…”
“好了好了,吃你的飯。”貝拉又用勺子敲擊約納斯的手背。
“好吧好吧,這些確實不適合給他們說,不過——”約納斯話鋒一轉,側身伸長胳膊從沙發靠墊下面撈出一個用牛皮做封皮的本子,“這是我在波蘭采訪的時候,從當地一位頗負盛名的魔女那里買的。”
“魔女?不是女巫嗎?”納爾遜好奇地接過本子,攤在桌上翻看著,里面凈是一些看起來玄之又玄以至于讓人覺得是在故弄玄虛的圖案,湯姆把腦袋伸過來瞥了一眼又縮了回去。
“您估計是上當受騙了。”湯姆顯得有些氣憤,“巫師有保密法的,會盡量隱藏自己的存在,這種到處說自己是巫師的人一般都是江湖騙子,況且她還說自己是魔女,不是女巫。”
納爾遜快速翻閱著這本冊子,他看出里面似乎是在說明一套完善的魔法技術,雖然他看不明白這項技術是什么,但是大概的翻閱讓他覺得這本子里的內容起碼是首尾呼應且自洽的,如果是騙子隨便寫的,那它也太過詳實了。
“我想這可能真的是一本魔法筆記,只是似乎和霍格沃茲的魔法有比較大的出入。”納爾遜眉頭一皺,意識到事情似乎沒有這么簡單,“這本子可以給我嗎?”
“本來就是覺得好玩,又聽說那有個人有魔法,才花了點錢買下來的。”約納斯把叉子靠在餐盤上,往后一靠,把兩條凳子腿翹起來晃悠著,開始回憶自己的波蘭之行。
“我在克拉科夫遇到那個魔女,她叫羅莉安·科納洛,看起來比你們大不了多少,是個金頭發棕眼睛的女孩…”
“你看那么清楚干什么?”貝拉又在敲約納斯的手背。
“職業病職業病,我畢竟是個記者…”他吃痛縮回手,坐正下來,把椅子腿落回地上,“她的口音很奇怪,帶著一只小狗…哈哈,她竟然說那是一條龍。”
“哈哈哈!”湯姆好像被戳中了笑點。
“這個魔女最出名的就是她的魔藥,聽說她的魔藥在當地很受歡迎,當地的教會據說也去找過她,我記得教會中世紀的時候不是特別喜歡把無知少女掛到火上烤嗎,結果這兒有個真魔女,他們卻被說服了…”
“他們老欺軟怕硬了。”納爾遜清理著盤子里剩下的菜葉子,附和道。
“她說自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直在尋找有魔法的人,想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