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也就是貨船駛離天津衛的第四天。
正午時分抵達日照碼頭,靠岸后,一群腳夫進艙卸貨。
沿途每到一個站點,三位玩家就會跟著管事陳萬去貨艙。當然不是為了近距離觀察辮子朝底層勞動人員的生活現狀,而是要確保別再發生上次的烏龍事件了。
這要是把秋玉荷給扛下船去,他們三人可就得游泳追了。
開什么三角洲玩笑。
另九個搭順風船的客人,甭管目的地是不是日照,此時都像勝利大逃亡似地沖下船去。
凌晨時分,老船長親自前來與他們三人說的就是這件事。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的原則,老船長也不希望自己船上不太平,便勸三人在下一站下船。
三位玩家意見一致,婉拒好意。
老船長見勸不動,便也只能作罷。
奎九此人雖兇名在外,但也有點兒腦子,不然也混不上漕幫小頭目的位置。所以,借麻仨之死硬碰瓷,想狠狠訛詐一波的操作,絕對不可能再次發生。
并且,那些穿著還過得去的乘客都已成功登陸,奎九除非腦子進水,才會跟三個身無長物的道士過不去。
不過,老船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貨船收錨再次起航之時,幾雙眼睛正在船舷上盯著三位玩家。
“呼…”沈沉影輕且長地吐出一氣。
夜明笑道:“就當磨練自己的耐心吧。”
沈沉影見自己心中所想被看透了,直言道:“我很不喜歡被人盯著的感覺。”
“不應該。”夜明搖了搖頭:“你平時被人盯著看的還少嗎?”
“…”沈沉影微微無語了一陣,低聲道:“那些家伙,我忍很久了。”
“哦?你們女生不應該很享受被人目光追隨的感覺嗎?”
“這種話千萬別對別的女生說。”
“為什么?”
夜明一臉迷惑表情看上去很認真,要不是相處幾天下來,對他有一定了解,沈沉影還以為這家伙是裝的呢。
就,特別欠。
“別問,問就是怕你被打死。”黃一峰笑道。
“嘖,看來女人和男人還真是兩種不同的生物。”
這回輪到沈沉影問“為什么”了。
夜明聳聳肩,一副怡然自得的優秀表情,“我們男人可從來不會因為被目光聚焦,而感到不自在。”
對于這貨的日常自戀,黃一峰早就習以為常。
沈沉影輕聲自語道:“貌似,鄭鴻那家伙也很享受被人圍觀…”
提到鄭鴻,黃一峰的八卦之魂便熊熊燃燒起來,嘿嘿一笑輕聲問道:“話說,大校花你跟那個倒霉的公子哥…”
“你是想問,我與他有什么關系是嗎?”
黃一峰一臉吃瓜表情地使勁點頭,沈沉影坦然道:“他父親和我母親目前是夫妻關系。我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夜明帖心地作了補充說明:“所以,按家庭關系來算的話,鄭鴻是你異父異母的哥哥。”
“嗯。”沈沉影悶悶地應了一聲,繼續道:“其實,鄭鴻人不壞。只是…”
話到此處沒再往下說,沈沉影轉身回了客房。
過了好一會兒,黃一峰突然嘆氣道:“是個有故事的女同學啊。我就不該問,讓人家想到不開心的事兒了。嗨…”
夜明背靠在欄板上,笑著搖了搖頭:“她要是不想回答,大可回避。她提起鄭鴻,不就是引你問出那個問題么。”
黃小胖登時黑人問號臉,細琢磨了一下,好像是這么回事。不過…
“明哥,不是我說你。人家想解釋一下自己跟鄭鴻沒什么關系,就是不想咱們像別人那樣看待她。
看破不說破,你這就很不懂事了。
怪不是騰叔那么擔心,我算是明白了。這得什么樣的女生,才能受得了你這個不解風情還賊自戀的家伙。
怕不是得等到人工智能技術成熟,給你量身定做一個。”
“呵呵,說的好像你就不是單身狗似的。想的還挺遠,這么快就給自己找好后路了。”
一句秒殺,黃小胖被懟得兩眼翻白,仰頭作噴血狀。
貨船四平八穩航行了三日,終于在第四夜,風浪乍起。
午后四五點之時,天色便暗沉下來,整片海域青黑相交,雷鳴電閃。
不多時,暴雨突襲。
夜明坐在窗邊,拉開一絲窗縫,便見遠處海面,如一塊劇烈抖動的黑色幕布。遠空道道紫電劈落,將夜色撕破于海面上濺起電花,場面相當壯觀。
小枕頭趴在夜明盤坐而起的腿上,整個小身子飄飄蕩蕩,像朵軟乎乎的云朵。
風浪越來越大,貨船被像麻袋似地被海水頂起、落下,落下又頂起。
黃一峰和沈沉影漸漸開始有些不適,面色蒼白地各自緊抓著床沿邊,免得被顛到天花板上去。
“特么的,這船顛起來比車厲害多了,惡...”黃一峰干嘔了兩聲。
沈沉影剛想說句什么,胃部猛的一陣翻涌,險些噴出來。
“還是明哥堅挺啊!”黃小胖索性蹲到了地上,伸手扒著通鋪床沿。
夜明微微一笑,二話不說,推開窗戶,探頭出去。
便見一陣狂吐之聲。
“啊,舒服了。”
兩位隊友頓時感覺有被惡心到。
夜明擦了擦嘴角,剛吸了口氣紓解胸口郁堵,突然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奇怪聲響。
不是風浪拍打在船身上發出的,也不是桅桿吱咕吱咕的磨礪聲,電閃雷鳴之間,似有不少人在喊叫。
喊叫?為什么會有人的喊叫聲?并且,聽上去似乎非常尖厲。
夜明閉上雙眼,豎起耳朵細細分辨在眾多雜音中的奇怪聲響。
似乎,越來越近了。
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人、快、推、爬”這幾個字眼。
并且,在這些斷斷續續的碎片字節中,還夾雜著“咕咕、嚕嚕”之類的怪聲。
夜明感到很不對勁,開啟夢澤水鏡,掃視上下左右一圈,只看到底下貨艙車廂棺材里,怨鬼小姐秋玉荷散發出的濃郁血色。
‘難道我聽到的聲音并非來自鬼魂?那會是什么?’夜明心底起疑,沖趴在腿上的粉白團子說道:“枕頭,去船尾看看有沒有什么怪東西。”
水鏡的天眼效果單次僅能維持三分鐘,有效范圍只有10米直徑。但有了小枕頭,他就相當于多了一個遠程外放天眼。
小家伙揉了揉眼睛,好似剛睡醒迷迷糊糊應了一聲,邁開小短腿透墻而出。
“我聽到些奇怪的說話聲,不知道是不是那伙混混不死心,想趁風浪大下黑手。你倆怎么樣,還行嗎?”
“還行,撐的住。”
胖子應了一句,沈沉影臉色煞白點點頭。三人各自壓下不適,強打起精神。上裝備、抄家伙。
那些雜亂無章的聲音越來越近,但仍然聽不清說的是些什么,夜明難得地眉頭緊擰起來。
‘嗙’一聲。
連黃一峰和沈沉影都聽到,屋內發出什么東西砸到木板墻上發出的撞擊聲。
小枕頭屁股朝上腦袋朝下,倒栽蔥摔在木墻上。
“爹爹,嗚…”小家伙翻轉過來,揉著自己的小腦袋,一臉委屈。
“魚,魚打枕頭,爹爹,好多好多壞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