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嚯!
寒潭十丈淋漓鬼,生也涼,死也涼。興風作浪,替身把債償。
敢情,備注里第三句暗示,指的是這個?
黃一峰登時松了口氣。
好家伙,登船的時候,夜明就提醒過淋漓鬼三字,肯定與水有關。所以,大家選擇走水路,也是奔著盡快觸發這個分劇情去的。
現在看來,沒鬼的戲份,只是跟辮子朝版古惑仔有關。這就簡單了,大不了茬群架嘛。
我方中單沈沉影,滿裝備刺客,一刀傷害999,有本事你倒是來呀!
可能是黃一峰此時的表情過于優秀,狠人奎九盯上他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些要錢不要命的混混,無視法紀、倫理,尊的是道上的規矩,敬的是水里的鬼神。
從某種層面來說,他們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成了水底的淋漓鬼。魂魄無依,在陰暗無聲的深水之中,飄飄蕩蕩、永無盡頭。
寧可亂刀死,不作水下鬼。因為,水鬼是轉不了世、入不了輪回的。得拉個替死鬼,才能將自己的魂魄從水底‘贖’出去。
顯然,奎九現在已經找到了贖回自己兄弟亡魂的一號種子選手。
管事陳萬在兩個水手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挪到旁邊,瞧了黃一峰一眼,也不敢吱聲。
“你、你、你!”奎九挨個指向黃一峰、某個身穿馬褂的中年男子、書生打扮的年輕后生,目露兇光地說道:“站出來。”
中年男子的夫人害怕地挽著自己丈夫,隨行的兩個漢子立馬擋到男子前身。一對年過五旬的老夫婦,手忙腳亂地將年輕后生拽到身后護起來。
黃一峰暗自發笑,心說這是個神經病吧,你讓別人站出來,別人就得站出來,你咋不上天呢?
幾個混混兒,見老大發話三人不聽,這就朝三人走過來。
兩個漢子一下就被搞定,中年男子則被拖到死尸旁邊,婦人哭喊著抱住自己丈夫不撒手。老夫婦被一腳踢開,年輕后生像只雞仔子似地被倆混混提起來,扔到死尸旁邊。
又有四五個混混朝黃一峰走來,沈沉影雙眼一虛,腦袋微微一偏。
一看她這狀態,夜明立馬沖她輕搖了下頭,上前一步道:“奎九,是吧。”
夜明可沒稱別人‘爺’的習慣,并且,就算喊聲祖宗,對方也不會給他好臉色。
奎九嘿嘿一笑,滿臉橫肉更顯猙獰。他揮揮手,示意去抓黃一峰的幾個混混先別動手,饒有趣味地盯著夜明道:“怎么,想替你兄弟下海?”
“沒有沒有,所有運動里,最不擅長游泳了。”夜明擺手道:“你也看到了,我們是道士。有句老話,不知你聽沒聽過。”
奎九哼了一聲,“什么老話?”
夜明脫口而出,“死道友不死貧道。”
奎九琢磨了一下大笑出聲,笑得前仰后合又突然止住,面色一沉陰惻惻道:“你小子,敢跟爺戲弄,膽兒挺肥嘛。”
說著,奎九扭了扭脖子,發出一陣咯咯聲,耳頸處本就有點鼓起的疤,宛若爬了條蜈蚣似的。
“嘖,聽這聲音,頸椎很不好啊。平時經常感到頭暈,偶爾伴隨頭痛對吧。還有你這疤,當時愈合長肉芽時消炎沒做好,將來老了血壓一高容易造成靜脈曲張啊。”
夜明一通胡咧咧,陳萬急得想勸阻,又不敢上前。惹惱了奎九,那可真不是嘴上唬人,這家伙可是個殺坯啊。
但是,還真說中了。
奎九心想這年輕道士確實有點眼力,自己這硬病瞧了不少大夫、吃過不少藥也不頂用。
開場白走完,夜明直奔主題道:“我等本是度外之人,與你們這些紅塵中人沒什么瓜葛。”他走到死尸旁邊,提袖道:“不過,今日既然有人枉死在本法師眼前,念在同船之緣,本法師渡你一程。”
“等等。你這小道士,瞧著不過二十啷當歲,細皮嫩肉的也敢自稱法師?”
奎九也不傻,江湖騙子他見多了。
“那你想怎樣?”夜明大言不慚道:“本法師生來俊俏,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本法師也很苦惱,但是沒辦法。”
‘果然,沒有明哥這張嘴開不了的團。’黃一峰嘆了口氣,默默往后退一步,盡量讓出足夠的空間給刺客沈。
“呸,老子管你是什么法師。漕幫只敬水路鬼神,你就是如來佛祖轉世,老子也不認。”
奎九正要發作,便聽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船長帶著十來個水手,匆匆趕到。一見甲板上的死尸和奎九的狀態,經驗豐富的老船長,心里立馬就有數了。
“九爺莫氣!”年近五旬身子骨仍十分健朗的老船長,拱了拱手道:“賣老午幾分薄面,有話好好說。”
奎九掃了眼帶著家伙的十來個水手,冷哼一聲:“老午,不是奎九不賣你面子。我兄弟在你的船上被人推下去淹死了,這事兒且得論一論!”
“是、是!”老船長賠著笑臉,伸出一只手,張開五指。
奎九翻了個白眼,別過臉去。老船長又伸出一根指頭,奎九仍是不為所動。
老船長嘆了口氣,示意水手攙扶起那個婦人,便與她和那對老夫婦到一旁去商量花多少銀子平這事兒。
就、硬碰瓷!
夜明早看出來這人不過是借著無名小卒的死,狠狠訛上一波。此時老船長的舉動,直接應證了這個想法。
“沒聽錯的話,你剛剛是說你兄弟被人推下去淹死了,對吧?”
奎九斜眼道:“這還用說,瞧不見,瞎?”
夜明蹲下身,摁了摁死尸的肚子,又捏開嘴就近細細查看,還伏身湊近聞了聞。
在場所有人,頓時都有點不太舒服。
“嗯,晚上吃的蒜頭炒肉和豬血燉豆腐,伙食不錯嘛。”夜明拍拍手,站起身道:“人又不是淹死的,找什么替身,贖什么魂。”
“你小子別胡說八道啊,麻仨可是打水里撈上來的,你他娘的懂個屁。”
說這話的,是張豹子頭號跟班,那個身高沒過160的小矮子。
急了,他急了。
夜明搖頭一笑,大喝一聲:“好!奎九,你自己說的,只信水路鬼神是吧。”
奎九及船上眾人齊齊望向這個年輕道士,沈沉影則扭頭看向黃一峰,用眼神問道“他要干嘛?”黃一峰“呃,目前我也沒看懂。隨他去吧,咱們只管配合就是了。”
“我漕幫靠水吃水,自然只信這水路鬼神。你小子裝神弄鬼,我看你是找、死!”
奎九一句話撂下,七、八個混混兒打袖口里抽出胳膊長的斧子,朝夜明走去。
九個客人嚇得抱頭蹲下,老船長與陳萬對視一眼,誰都不敢上去阻攔,水手們紛紛握緊手里的家伙事兒,倒不是要沖上去幫忙,純粹就是防著別打到自己面前來。
正此時,眾人便聽一聲高喊。
“水神借法!”
驀地,一束極亮的光,自那年輕道士手中亮起。
相較之下,周遭所有火把便好比是螢火之光,微不足道。
“嚯!”老船長雙眼瞪圓:“好家伙,這是甚么法器!”
“沈。”夜明轉身將手中的多功能手電扔了出去,沈沉影抬手亮出銀鞭,于半空中將之卷住,穩穩落于掌中。
這一手絕活,簡直亮瞎一眾狗眼。
‘啪’銀鞭甩出朵鞭花,清脆響亮。
混混們登時止住腳步,不敢輕易上前。
“船長,借煙一用。”夜明伸出手,沖老船長笑道。
哪敢有半分怠慢,老船長忙將填好煙絲的煙袋竿兒遞了過去。
突發奇想,夜明沒用火折子,而是徒手點火。
他立起兩指,念念有詞,實際上是在發動稱號技能縱火者。反正試試也無所謂,沒成功別人又看不出來,再用火折子點就是了。
很意外,僅發動了三次,指尖竟燃起了藍色火苗。
點煙。
夜明囁了兩口,并未吸入,而是噴吐在那死尸之上。
靜夜風小,此處恰好又是船上過風最少之處。
噴吐了十余口煙后,那沾了水汽的死尸被煙霧籠罩,玄而又玄的神秘感,徒然而生。
夜明吐出最后一縷煙霧后,十分有儀式感地朝某個方向抬手一點,沉聲念道:
“心中有冤,還魂點煙,魄離水底,早踏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