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達,你可知罪?”
這話說的像模像樣,語氣中透露著不容抗辯的威嚴感,可以說是相當到位了。
從大法師切換到夜審冤魂的,夜·青天·明,竟然毫無違合感。連黃一峰都沒看出表演痕跡,甚至想給他額上帖點什么。
從魂獄中釋放出來的博格達,哆哆嗦嗦地跪在夜明身前。
他沒有半分想要逃跑的念頭,因為,不敢。
他清楚明白眼前之人,乃是身負大道行的世外高人。
“知罪,知罪,高人開恩,開恩吶!”
“別忙著求饒,聽清楚了,我問的是,你可知罪。”夜明一字一句頗為嚴肅道:“你且將自己所犯之罪,一一說來。”
“奴才、奴才不該加害主子,可、可是奴才也是被逼的。”博格達指著身后不遠處,血光明顯比別的冤魂都要濃郁得多的死士頭目,道:“都是他,是他擄了奴才家人,逼迫奴才做的。高人明察!”
夜明冷聲吐出兩個字,“繼續。”
“奴才…”博格達左思右想,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抬頭道:“誒,奴才不該對高人不敬。可奴才也是被逼的,若不是小世子看上了您的炸醬面,奴才萬萬不敢惹到高人您吶。”
不著痕跡地輕哼了聲,夜明再道:“還有嗎?”
博格達眨了眨一雙空洞的鬼眼,使勁思考了會兒,茫然地搖了搖頭。
“邊上等著。”夜明隨手一指,博格達很識趣地挪到一旁。
又從魂獄內釋放出兩個死士亡魂,依樣畫葫蘆一一審問。
這些冤魂的能量相當微弱,凝成的魂魄形態別說操控實物了,就連顯形都做不到。
以黃一峰、沈沉影與阿爾濟的反應來看,顯然三人都聽不到亡魂說話。
因此,在審問期間,天眼效果時限結束,夜明沒有急著再開。
測試結果顯示,他依然能聽到。
這就證明了,自己能與亡魂對話,并非夢澤水鏡有什么附加功能,而是因為自身的式能序列。
好家伙,也就是說,從今往后他就是個人形靈異探測器了啊。
這要是住在公墓附近,夜里保不齊能聽到墳頭蹦迪什么的。。
迅速得出結論后,夜明再次啟用水鏡,續上天眼。
那兩個亡魂直言自己都是替人賣命的,曾犯下過幾樁命案。殺人就是殺人,沒啥好辯解的,甘愿入地獄受罰,只盼來生能清清白白做人。
夜明令二者將院內方才剛凝成魂體的另兩個死士亡魂,喊過來問話。
那兩個冤魂沒有半分疑惑,很服從地自我介紹了一番。
身世、出處,如何成為死士,參與過幾次暗殺,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最后都表示沒什么心愿可言。
夜明思考了幾秒后,索性將關在魂獄中的另五個死士亡魂,一并釋放出來。
有趣的是,一群鬼居然也產生了羊群效應。
五個亡魂心底本就對這位有本事將他們鎖進一個無形牢籠的高人,心存畏懼。一經釋放,見伙伴們都是一副臣服的模樣,便毫無掙扎地聽從夜明的安排。
如出一轍的問話,核心就是讓這些亡魂反省自己生前所為。
事實上,夜明早就通過記憶,對六個被鎖進魂獄的死士亡魂生前一切一清二楚了。之所以讓他們自陳生前種種,就是想看看誰實誠、誰狡詐。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更何況,在跪各位,都已經是死鬼了。
所以,這些亡魂的自陳基本與夜明知道的沒什么出入。
用一句話來總結:生而為人,我很麻木。只盼早點投胎,哪怕不做人都行。
夜明掃視了一眼跪倒一片的亡魂,微微擰眉沉思起來。當他第四次續上天眼時,心中基本有了決斷。
與此同時,那個死士頭目也在不懈努力了將近一刻鐘后,終于能勉強控制實物了。
好樣的,他撿起了一把彎刀。雖然握得還不太穩,但好歹撿起來了。
“好了,時間緊迫,一起上路吧。”
說著,夜明手上亮出那根可疑的撬棍。
“胖子,隨便找塊大點的石塊過來。”
黃一峰應了聲,將手電扔給沈沉影,跑到塌了大半的房屋旁,翻了塊殘墻片抱過來。
夜明挨個將九名死士的名字,一一寫在墻片上。
撬棍被蝕掉頭的那端,較之前鋒利不少,再加上墻片主要材料是黃泥巴,松快的很,在上頭寫字毫不費力。
每寫下一個名字,便有一個死士亡魂化為灰飛。
一個個活著的時候沒什么盼頭,死了反倒是解脫,這恐怕也是他們不想多掙扎的緣故吧。
眼見著另九個亡魂,挨個消失不見,博格達睜著雙空洞鬼眼,望著夜明。
思忖兩秒,夜明問道:“你被逼無奈是事實,不過,在點燃迷煙之前,你可曾想過暗中支走阿爾濟和另四名侍衛同伴?”
今晚之事,拋開巨蛇不說,十名死士刺殺小世子是勢在必行的。
單論因果,今晚所有冤死之人,小世子與指使者,將來入了地府都會被清算。
若這世間真有地獄輪回、閻王判官,必會判前者承擔牽連之罪,定后者受殺人之罰。
但是!
在夜明看來,任何一件事,都不能單以起因、結果這兩點下判斷。
博格達被卷入其中,實屬無辜是真,但此人心中毫無同伴之誼,也作不得假。
他們這些侍衛平時吃住都在一塊,只有假期才會回家,彼此間相處得很不錯。阿爾濟身為侍衛長,對待下屬那是相當好。
這一點,通過幾個侍衛稱阿爾濟為大哥,就能看得出來。
自己倒霉被指使者相中,全家被綁無奈入甕,但博格達并不是沒有機會救這些同伴。
當然,他要是有這種智慧,不難想到早在家人被綁那一刻起,他全家就已經沒救了。
所以,蠢是原罪這四個字,在他這兒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僅僅只是蠢的話,夜明并不會就此決定粉碎博格達的亡魂。
原因就出在于念頭。
博格達愣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仰頭望向夜明,面部表情仿佛寫著‘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行吧。”夜明點了下頭,沖一旁的阿爾濟說了句:“當心,背后。”
阿爾濟只覺身后一股陰風襲來,扭身揮起馬刀,‘鏘’一聲,正好與一柄懸浮于半空中的彎刀擊了個正著。
沈沉影當即裝備上鐮刃,兩步跨到夜明和黃一峰身前;黃一峰則是很負責地繼續履行打光師的工作,舉著多功能手電照向阿爾濟那邊。
夜明抬起右掌,亮出血煞珠。
這件飾品的主動特效2,需耗費總精神值15,還得獻祭一樣隨機物品,才能進行召喚。所以,夜明并不是要召喚什么妖魔鬼怪,來對付死士頭目的亡魂。
犯不著。要收伏區區一只剛凝成形的怨鬼,放秋大小姐就能搞定。
雖說這家伙的怨力、執念確實挺強,能在短短一刻鐘內達到操控實物的地步,假以時日多吞噬些孤魂野鬼,定能修煉成稱霸一方的強大怨鬼。
可惜,底子再好也沒用,誰讓他在還沒來得及發育成大BOSS的時候,就遇上了天煞克星呢。
物品:血煞珠 被動特效1:耗費總直感值5,吸收直徑一百米內亡魂的怨力、執念等;
純從字面意思理解,這顆珠子對冤魂怨鬼有著極大的壓制與傷害作用。至于能不能徹底將其粉碎消滅…
實錘了,能!
夜明也是沒想到,這玩意居然有這么酷炫的視覺效果。
這次,不僅是開了天眼的夜明,在場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死士頭目和博格達的亡魂。
怨力、執念比尋常亡魂濃重幾十倍的死士頭目,周身散發著濃郁的血色,脖頸至胸口觸目驚心地豁開一道大口子,正是這道傷要了他的命。
他睜著兩只黑洞洞的鬼眼,雙手握著那把彎刀,兇殘地朝阿爾濟撲去。
然而,撲到一半,就被定格在半道。
血煞珠一經啟用,便飄離夜明掌心,緩緩升起。
死士頭目與博格達的魂體,不由自主地釋出縷縷血色,如同煙霧般向珠子探去。
這些血色一接觸到悠悠轉動的血煞珠后,就如同泥牛入海,有去無回。
“啊,不、不,高人饒命、饒命啊!”
博格達哀求著,阿爾濟眉頭擰起,剛想開口求情,便想到正在施法的世外高人方才問的那句話。
他就是再愚笨,也聽出來,博格達與今晚刺殺一事有直接關聯。
“憑什么?!”博格達很快就變成了半透明狀,或許是出于鬼魂的本能感知,他察覺到自己很快就要消失了,遂不甘地哀嚎道:“那些殺了人的都能入輪回,憑什么我就不行?”
“看來,你也沒那么蠢嘛。”夜明冷聲道:“他們是殺了人,但至少他們敢認。
你呢?什么都是別人逼你的,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在點燃迷煙之前,你甚至連想都沒想過,試著救一救與你同事多年的兄弟。
阿爾濟當年力舉你當上侍衛,你大婚之時,這些兄弟湊錢給你買宅子。就在前個月,詹大富還替你挨過一頓打。
你這人,生性涼薄,自私利己。抱著一個自以為是的理由,自欺欺人,愚昧無知。
活著浪費氧氣,死了多余占個投胎位,就不勞孟婆多煮一碗湯了。
散!”
隨著最后一個字音落下,博格達被吸完本就不多的怨力與執念后,薄得蟬翼的魂體,被風一吹,散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