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傍晚。
暮色低垂,別墅外的路燈陸續亮起。
而別墅內,除了工作室的儀器顯示屏有光亮之外,走廊、樓梯和其它區域一片昏暗。
圍繞著別墅的綠化帶里,倒是亮著綠燈,襯得灌木叢綠得令人心慌。淒風秋雨,再配上回蕩在偌大別墅內的奇怪女子哭聲,效果拉滿。
啜泣聲時斷時續。
剛準備上樓的夜明,在思考了三秒鐘后,果斷決定循聲過去查看一下情況。
作為一個不那么堅定的唯物主義論者,他倒是很想證實一下,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鬼怪。
穿過兩邊都是工作室的走廊,走到盡頭,右邊就是排練室。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滲人綠光,夜明觀察了一下攝像機安裝的位置和拍攝角度。隨后,他挨著右側墻根繼續往前摸去。
避過被拍到全身的角度,循著時斷時續的哭聲,夜明來到一間排練室門前。
門關著,里頭沒亮燈,落地玻璃墻內掛著帷幕,擋住了視線。
倒是有一扇窗開著一條縫,聲音就是從這兒傳出來的。
悄悄摸到窗邊,夜明側身歪頭,從窗縫的夾角處,往里看去。
光線十分昏暗,看不清里頭具體情形。一眼望去,好像有不少身影在室內的不同方位,姿勢、輪廓都差不多。
真、遇上鬼了?
夜明摒著呼吸,瞇眼細看。這才分辨出,排練室內四面墻上都是鏡子,那許多個身影其實是坐在正當中地上的一個女孩。
為什么是女孩?
這不是廢話,之前他聽到的聲音雖然低沉暗啞,但肯定屬于女性。
當然,如果此時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抬頭亮出一張如花臉,夜明也不會感到意外。
可惜,這么富有反差效果的一幕并沒有發生。
無論是光線還是角度,夜明都看不清坐在地上的人面容長相,只大約能看出來是個長發垂落腰際的女孩。
突然,一聲深長的嘆息。
隨后,排練室內,那個暗沉低啞的女聲,低聲道:“怎么辦,我怎么努力也沒用啊。
她們都說我聲音難聽,調音老師說每次給我修音都累死了。
我、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廢物,嗚嗚…”
一陣壓抑的啜泣之后,女聲又說道:“不如、不如就放棄吧。
我果然不是這塊料,就算再漂亮,也是沒用的。為什么,我這么努力了,還是不行。
算了,我還是退賽吧!”
所以,這是個被賽制壓得喘不過氣、偷偷練習卻發現自己硬件實在跟不上的可憐的女團選手。
有一說一,這聲音聽著其實還行,有特色、辨識度高。
這種嗓音搞重金屬搖滾或爵士一類的音樂,還挺合適。但放到以甜美性感、可愛俏皮為最大賣點的女團里,就太格格不入了。
顯然,女孩自己也很清楚這些。
‘啪’
昏暗的別墅內登時燈火通明。
腳步接連響起,并伴有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笑鬧聲。
夜明迅速從排練室退出去,來到走廊處,提著噴壺往工作室的玻璃上噴清潔液,并很認真地用玻璃刮搞起衛生。
不一會兒,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孩,從排練室那邊走出來匆匆經過走廊。
夜明快速掃了一眼。
彎眉大眼、挺拔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下巴弧度自然、面部線條流暢,這是一張極其符合時下審美的臉。最難得的是,幾乎沒有動過的痕跡。
也是因此,網上對這個藝名克洛依的女孩的神顏,到底是天然還是人工,爭議頗大。
克洛依疾步離開后,夜明隱約聞到一股像是洗發水的氣味。
緊接著,或兩兩結伴、或三五成群的女孩們,陸續從走廊經過,往排練室走去。
“克洛依你又沒吃晚飯,都這么瘦了還控制體重,當心低血糖,還是適當吃點吧。”
“哦,我、我現在就準備去吃飯呢。”
“下著雨呢,傘給你。”
“啊,謝謝!”
克洛依怯怯地接過一個短發女孩遞來的傘,匆匆出了別墅大門。
短發女孩和身邊的兩個女孩,邊走邊聊了起來。
扎雙馬尾化著濃妝的女孩,翻著白眼道:“虧你還對她這么好,三公你跟她一組,被她拖后腿差點沒過。烏鴉嗓還敢跑來參賽,不知道誰給她的勇氣。”
“靠臉唄。”另一個卷發女孩搭腔道:“啥都不會,就知道裝可憐、扮弱小,居然還有那么多無腦宅男愛得不行,真是夠了。”
“別這么說,克洛依雖然嗓音條件不好,但一直有很努力。”短發女孩笑道:“大家好好排練,對得起舞臺,對得起粉絲才是最重要的。”
雙馬尾嘆了口氣:“唉,你是努大,你有實力,我可沒信心走到最后。”
卷發女孩一臉艷羨道:“你是dancer,最大的競爭對手桃樂絲退賽了,就偷著樂吧。我才是真的沒信心嘞…”
三人拐進一間排練室關上門后,夜明就不太聽得清之后的內容了。
不過,信息量差不多就這些。
短發女生就是撕漫女團目前人氣榜第一、被粉絲稱作努大的努拉拉,嗓音條件非常突出,長得不差人緣佳,性格貌似非常好。
而作為顏值擔當的克洛依,文不能唱、舞不能跳,性格內向又自卑,在團隊里挺受排擠。
總結,好慘一美女。
“那個,保潔,趕緊把小會議室清理一下。”
某個掛著工作牌的女人,沖夜明招招手。
夜明也沒吱聲,提著家伙事兒低頭進去打掃起來。
手機鈴聲響起,女人露出無奈的表情,接通電話。
“是,好的。會議室準備好了,馬上能用。”
夜明不動聲色地一邊擦拭會議桌,一邊打開自己的物品欄,一支粉筆大小的監聽器當即出現在他手中。
將之塞進桌底下的縫隙里,并使勁往里推了推,以確保不會因為震動、碰撞而掉出來。
女人接完電話后,急躁地催促夜明快點搞完衛生。
一個年輕男子快步走來,對女人搖頭道:“妮姐,這下麻煩大了。桃樂絲的父親聯系了幾大媒體,這事兒壓不住了。”
女人罵道:“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這事兒必須壓到成團之后。現在爆出來,節目還怎么繼續啊?!”
“不是,妮姐,桃樂絲的父親是、是陶國華!”
“我管他…陶國華?”女人剛要發飆,抬起的手指定在半空中,錯愕道:“怎么、怎么會是他?”
年輕男子一臉無語道:“我們也是剛收到消息,陶會長是桃樂絲親爸。”
女人咬牙恨恨道:“該死的!你們一開始怎么沒查清楚…”
夜明迅速收拾完后,低著頭悶聲不吭出了會議室,輕車熟路回到半地下雜物間。
整個過程沒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非常時期戴口罩大家都司空見慣,再加上女團選手們忙著排練,誰會在意一個搞衛生的。
至于工作人員,就更別提了。
像剛才那個職位不低的女人和年輕男子,正焦頭爛額疲于掩蓋某個不能曝光的事實,哪里顧得上理會別的。
所以,是什么樣的事實?
在這幢別墅里,究竟發生過什么?
“胖子。”夜明將保潔用品放回原處,虛掩門輕聲道:“查一下陶國華,帶會長頭銜的。我收線了,有情況發信息。”
“好,我先把現在查到的資料發給你。”
掛斷語音聊天后,夜明打開藍牙連接監聽器,不一會兒耳機里就響起拉椅子的聲音。
緊接是陸陸續續的腳步聲,有人進入會議室了。
收聲效果不錯,很清淅。
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率先響起:“廖總監,解釋一下。”
“秦總,先不忙問責。”
聲音是那個被年輕男子稱作妮姐的女人。
她繼續道:“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既然達成了共識,就該站在一條戰線,一致對外。”
“對外?”男聲語氣不善道:“我們公司給你們節目提供了五名練習生,之前兩個莫名其妙消失不見,現在你告訴我又要刷下來兩個。廖詠妮,你什么意思?”
女人氣勢十足地反問:“秦總,那兩個選手為什么玩消失,這事兒您問我?
作為這檔節目的資源總監,難道會希望兩個海選人氣前十的選手丟了不成?”
“現在那兩個女孩的家長已經找上門來了,反正我們公司不背這個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秦總,之前我們可是約定好…”
“你還有臉提約定?”男聲怒道:“要不是還有三名練習生在節目里,我們早就報警了。現在倒好,丟了的沒找著,還在的又給刷下來。
姓廖的,你打的一手好算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