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軸運作的‘滋咕’聲中,車庫門完全開啟。
門內,一片漆黑。
除了機油、汽油與橡膠微焦的混合氣味以外,空氣中還夾雜著一股怪異的陳腐味兒。
空氣對流,黑黢黢的門內有微風吹來。
黃一峰緊張得渾身一顫,在這個氣溫只有六、七度的夜晚,手心、額頭竟滲出大量的汗來。
夜明將手電筒的亮度稍稍調高,對著門內空間掃了掃。
這是個扇形房間,目測寬度二十米左右,隱約可見地面上有不少輪胎印。
伏身觀察可見,地上有層薄薄的灰塵,輪胎印也不是最近留下的。
對墻的位置擺著三個空蕩蕩的圓形展示臺,想來,那兒曾經擺放著價值不菲的賽車。
夜明踮著腳向前走去,黃一峰也很有默契地有樣學樣,緊緊綴在后頭。
這么做一則避免造成過大的聲響,畢竟再往里走是不是會有人在,還很難說;二則,避免留下完整的鞋印。
摸到展示臺后,又是一條幽深的走廊。
估算時間,最多還剩二十五分鐘,夜明加快了腳步。
走廊盡頭,是條分岔路。
最好的方案是兩人一左一右,分頭行事,但考慮到小胖子的狀態,夜明放棄了這個選項。
兩人一起向左邊行進,所到之處均是一片漆黑。
左側通道兩邊各有四個房間,門上掛有寫著名字的門牌,像是賽車手的私人休息室,盡頭是一扇鎖上的房門。
夜明用衣服抹了一下門把手,黑色衛衣上顯現出一層明顯的灰塵,目測得有個把月沒人進出了。
新聞報道中提及,鄭鴻的死亡時間是十天前,所以,無需浪費功夫在此。
于是,二人折返,往分岔路的右側行進。
排除了錯誤選項,也就意味著,距離真相近了一步。
同時,距離黃一峰內心極其抗拒但不得不面對的‘大體老師’,也近了。
右側通道明顯要寬敞許多,兩邊也有四個房間;分別是總經理、教練、后勤、外事辦公室。
門也都鎖著,門把手上的灰塵,同樣也彰顯著已經有月余無人問津了。
兩人繼續前行,來到另一條分岔路。
這次無需多作考慮,夜明果斷往右邊走去。
左側是對開的兩扇大門,落鍘式鋼條將門鎖著,是那種從外邊打不開的老式樣。能聽到外邊輕微的風聲,門后極有可能就是訓練場地。
右側一間洗浴室、一間整裝(機修)部。
“應該就是這兒了。”
夜明湊到小胖子耳邊輕聲提醒道:“我走前面,里頭如果有人,聽我信兒,讓你跑就趕緊沿著原路跑。”
黃一峰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也不敢吱聲,握緊手里的棒球棍,點頭回應。
‘喀嚓’
門,沒鎖。
夜明將瑞士軍刀攥在手里,踮著腳尖推門而入。
一股令人胃部不適的怪味兒,連口罩都擋不住,直鉆鼻腔。
用手電筒先掃了一圈,發現這只是間辦公室。
四張辦公桌,桌面很凌亂,地上散落著一些打印紙和文件夾。夜明示意黃一峰注意腳下,別踩到紙張之類的物品。
辦公室約有四、五十平方,繼續往前走,便發現內里靠墻的角落有條向下的樓梯。
大理石臺階上,似有滴落狀凝固物。
夜明眉頭驀地一緊,將手電光線再度調暗,壓在手掌中,伏身細看。
暗紅色。
血跡!
三十級臺階,零零落落有不少類似的干涸血跡。
黃一峰雖沒看仔細,但心里已經猜到那是什么,并腦補了一個手里提著滲血人頭的殺人狂,是如何走過樓梯的。
樓梯的盡頭,是個折角。
在踏下最后一級臺階前,夜明將手電照進折角的另一邊,靜等三秒。
沒有任何響動。
但是,直覺告訴夜明,里頭一定有人。
有可能是那個兇手,還有一種可能,或許,不是活人!
沖黃一峰打了個手勢,意思讓他捂住自己的嘴,兩人終于走出樓梯。
一個頗大的空間,呈現在二人眼前。
為何能確定這個底層空間頗大?因為,在前方較遠的位置,有一臺呈開機狀態的筆記本電腦。
只不過,電腦所能照亮的范圍,在樓梯那個角度是看不到的。
電腦開著,說明有人在這兒,或者有人在不久前在這兒。
預估時間,還剩十五分鐘。
夜明迅速用手電掃了一圈,四處或擺放或堆著各種改裝、維修賽車的器械與零配件;
一輛紅白色摩托、一輛被拆除了前輪還未完成改裝的藍金色摩托;散落得到處都是的輪胎、打翻了的工具箱,以及將車子提起來的懸掛臂與鋼絲吊索。
鋼索上,倒吊著一個人!
并非只是簡直地被倒吊起來,而是像個提線木偶般,被擺弄出某種扭曲的造型。
黃一峰捂著自己的嘴,克制著不喊出聲來,渾身寒毛瞬間倒豎,并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尸塊之類,他倒不是那么的排斥,主要出現的太突然,并且姿勢極其詭異。
夜明快步上前,當他看清被吊者的面容時,卻是有點懵了。
鄭鴻?!
不對。
這顆腦袋是鄭鴻的,但脖子上那糙到不行的縫合口說明軀干和四肢并不屬于他。
“就這?針線活不咋樣啊。”
夜明一臉嫌棄地搖了搖頭,沖黃一峰招招手,指向靠墻邊的電腦。
黃一峰頓時如蒙大赦,此時此刻,只要別讓他去直接面對那個‘倒吊人’,啥都好商量。
任務提示:找到鄭鴻的頭顱,已完成 所以,系統是分階段判定任務進度的?
如此猜想著,夜明繼續搜查整個改裝車間。
“倒吊人的頭顱是鄭鴻,軀干應該屬于某個成年男性,上肢纖細還涂著紅色指甲油,應該來自成年女性。
下肢粗短、皮膚明顯松馳,通過掛件的不可描述特征來看,是個五、六十歲的男性…
四起碎尸拋尸案的受害者,都對應上了,還真是連環殺手。
這是做什么?模仿人體拼圖?
嘖,仿的也太不像了。至于驚悚程度,呵,距離某趣味十足的人體蜈蚣,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這個倒吊的狀態,好像有點東西。
另外,頭顱、軀干、上肢、下肢,腐壞程度并不明顯;沒有福爾馬林的氣味,尸體也沒有泡發跡象,那就是做了冷凍處理。
脖子交接處還有血跡滲落,這說明鄭鴻的頭顱和軀干被切割開來沒多久。
所以,那個兇手離開這里,是去拋軀干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任務就無法完成了…”
夜明一邊在心底分析著,一邊來回搜索這間約有兩、三百米的改裝車間,但是一無所獲。面積雖大,肉眼能看到的也就擺在面上的這些。
“會不會,系統判定是以階段性完成任務,就算完成任務的?
不對,不能這么想。
既然給出明確的任務目標,就絕不存在此種可能。”
推翻不切實際的設想,夜明再次來到倒吊人前,仔細觀察。
“這個姿勢…啊,我明白了。”
快步走到那輛改裝了一半的賽車旁,夜明這才注意到,這輛賽車的坐墊明顯要比那輛高一些。
夜明摘下最外層的口罩裹在右手,撿起一根撬棍,半蹲下身在車尾與坐墊的銜接處,捅入。
觸碰感和輕微的碰撞聲,絕非來自金屬。
任務提示:找到鄭鴻的軀干,已完成 這惡趣味…
通過倒吊人呈現出來的糟糕的騎行姿勢,夜明開了個腦洞,猜想鄭鴻的軀干可能是被‘安裝’進了賽車坐墊底下。
“明哥、明哥!”
黃一峰壓著嗓子喊了兩聲。
“找到兩個隱藏文件夾,密碼我整不開。”
攝像頭的位置,黃一峰用黑膠帶粘著,麥克風功能也早就關閉了。
夜明將筆記本翻來倒去檢查了一遍,問道:“這電腦誰的?”
“查了軟件購買記錄,是個名叫商豐濤的家伙。名字、生日,排列組合我都試十幾個了,全錯。”
看了眼時間,僅剩三分鐘。
任務目標‘解開鄭鴻被害真相’尚未完成。
電腦桌靠著的墻上,帖了不少俱樂部賽車手參加各大賽事的紀念照。
黃一峰又打開電腦里的照片夾,給夜明快速過了一遍,除判斷出哪個是商豐濤之外,沒什么進展。
盲猜猜中的概率怕是不到萬分之一。
鬼知道密碼是幾位數。
“DAKAR2018,試過沒?”
黃一峰回以一個‘你說呢’的眼神。
環顧四壁,沒有絲毫頭緒,要破解一個素不相識、精神方面還出了問題的選手,所設的密碼…
等等。
癡迷改裝車到癲狂的程度;將倒吊人的造型做成騎行姿態,門口密碼表達出對達喀爾拉力賽的紀念…
“查一下商豐濤參加達喀爾拉力賽時,用的哪款賽車。”
黃一峰當即噼里啪啦操作了一番。
通過那場拉力賽的紀念照,很快就找到了這家俱樂部參賽期間使用的三款車型。
將品牌與車型進行排列組合,夜明口述黃一峰輸入。
終于,在試到第四串時,文件夾打開了!
任務提示:距離任務結束時間倒計時59秒 同時間,另一個令黃一峰險些彈起來的聲音,自樓上傳來。
有人進來了!
“快搞。”
夜明冷靜地說了句,收起手電筒,抄著撬棍朝樓梯方向走去。
最差的結果,也不至于會死。
頂多照上面,打一架,然后在對方眼前直接消失。
此時,所剩無幾的任務時間,反而成為兩人的優勢。
心里默默倒數,夜明反身靠在樓梯邊的側墻,這個位置對方看不到。
腳步聲很輕,但,無限接近了。
倒計時,10秒。
黃一峰緊張地搓著雙手,兩眼死死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進度條。
70%。
倒計時,5秒。
90%。
來人已經走到折角處了。
倒計時,2秒。
99%。
夜明豎著耳朵,隨時做好應對一擊的準備。
來人走下最后一級臺階。
一道纖細的身影,出現在樓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