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距離浮生靈山約莫千里之外。
茂密蒼郁的樹林間,一個光華流轉,諸般玄妙璀璨的“圣”字,瑩瑩沉浮不已。
“圣”字內依稀有個鐘靈毓秀的儒雅身影,如圣如仙,正是嫡圣蕭遙铘。
在“圣”字旁側,還侍立著兩位美若天仙的侍婢,皆是紅裙舞帶,氣質容光艷射。
但即使是這般成熟美艷的侍婢,也難以遮掩另一位少女的靈秀恬美。
站在“圣”字與侍婢旁邊的,正是那位被稱為璇璣仙子的嫦門少女。雖僅十三歲年華,但容顏秀麗無儔,乃是天生美人胚子。
此時此刻。
“圣”字內的嫡圣蕭遙铘,隱約目光宛若穿過千里遮幕,遙遙凝視著那座猶如洪荒巨峰,接天插地般存在的五色五土靈山。
左側的侍婢,沉默之后,躊躇著低語詢問:
“主人,是否要奴婢前去刺探一番?若有良機,奴婢愿以性命接引主人降臨。”
攻打一個大圓滿神將的自創靈山,這些人并無任何經驗。所以只能依靠往常的判斷,先行刺探。
雖說嫡圣蕭遙铘已是陸地神仙境界,覆滅區區一座靈山,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但畢竟是嫡圣,尊貴之軀,豈能庸俗不堪的闖入別家靈山?所以這個侍婢自告奮勇,想用自己性命墊底,以堂皇的方式,接引嫡圣降臨靈山,有了出手的理由。
當初嫡圣針對貞朧山,爭奪龍骸的時侯,就是先用六神將前驅打底,后有侍婢再次現身,然后有了理由,再才被侍婢接引,堂皇降臨而至。
這名侍婢說完之后,靜立等待旨意。
“圣”字內的嫡圣蕭遙铘,并未說話。
旁邊的璇璣仙子,卻是悠然一笑,低語道:
“他是世間唯一的自創靈山,眾所皆知是道門弟子,也與瀛靈福地的雍晝交好。你們儒家稷宮,攻打道門的浮生靈山,若無適當的理由,恐怕后果不是那般好收場。”
兩名侍婢當然是知道這個道理,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覺得璇璣仙子多管閑事,惹了自家主人不高興。
其實拋開蕭遙铘與陳浮生的恩怨不說,世間若有陸地神仙想要出手,攻打別家別派的圓滿靈山,確實在道義上站不住腳,遭人詬病。
一般來說,若是圓滿靈山有罪,皆是自家的福地,或本派的大能高手出面懲罰。無論毀山還是殺人,皆是自家的事。
但要是別家別派的大能高手,前來打殺,那就是另當別論。無論有沒有罪,十大派盡皆要護短,不會坐視不理。
這也算是歷歷代代以來,修行十大派的潛規則。
雖說陳浮生與道門的關系,撲朔迷離。但他名義上是道門弟子,又有著世間獨一份的自創靈山。如此名望,如此羈絆牽扯,道門就算不喜歡陳浮生,也不能眼看著陳浮生去死。
當然,此刻的蕭遙铘和璇璣仙子,卻是知道,各家福地圣王圣主,已經不可能再現世出面。
要是蕭遙铘執意擊殺陳浮生,恐怕道門也只能眼瞪瞪看著,最多罵幾句。
畢竟要護短,就要與蕭遙铘打一場。
如若圣王圣主不出,當今之世,無任何一人,敢說能跟嫡圣蕭遙铘叫陣。
稷宮半步圣王,嫡圣之軀,世間無人可比!
“滅他的靈山無用,我要滅的,乃是他本人。”蕭遙铘淡然的聲音,緩緩傳出。
璇璣仙子微笑道:“確實。自創靈山者,身與氣運合,非比尋常的圓滿靈山。即便毀山,亦能重建,最多損耗靈物而已,難以傷及根本。”
蕭遙铘此次駕臨浮生靈山,就是等待了許久之后,確定陳浮生的靈山穩固,人皇血不會有意外,再才前來滅絕后患。
不殺此子,嫡圣道心有缺!
但是蕭遙铘也萬萬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成就了自創靈山,還是坐不住。竟離山而去,不知蹤影。
即使蕭遙铘出手,滅了浮生靈山,但沒殺到本人,也算失敗。況且,還要背一個以大欺小的罵名,對嫡圣聲譽有損。
所以蕭遙铘沉吟難決,暫時駐足觀望。
片刻后,蕭遙铘又問身旁侍婢:
“蠱門桑酋螺,傳來訊息與否?”
侍婢恭敬答道:
“奴婢確實接到傳訊,桑圣子只是說,北方并無陳浮生的下落。如若陳浮生去往極北之地,已非蠱門權掌范圍,所以無能為力,不知其動向。”
蕭遙铘繼續沉默不語,原本想要桑酋螺出手,探知陳浮生下落之后,既可毀靈山,又可轉瞬前去殺人。
但這一場預謀又再落空,陳浮生居然遠遁極北之地,了無音訊。
“若我猜得無錯,此人定是去尋找‘天缺’?或是‘北冥’?他自身修行之道,難道與天缺和北冥有關?”璇璣仙子低語道。
蕭遙铘緩緩道:“此子精通符法劍法,又有占卜問卦之能。我料想他應是占卜到布道神通的路途,所以前往尋找天缺或北冥。”
“哦,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決心,妄圖找到天缺之地和北冥之地。世間即便陸地神仙,也難踏足之處,他居然還敢去?果然是出奇之人,必有出奇之處!”璇璣仙子淡然一笑,語氣中卻頗有些贊賞。
她明明只是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少女,但言行舉止,皆是落落大方,成熟穩重,與嫡圣蕭遙铘并肩并語,也不弱一絲氣勢。
“圣”字內的蕭遙铘,微不可察地瞥過眼光,盯了這位璇璣少女一眼。
其實就連蕭遙铘,也不知這少女的底細。
璇璣,是少女自稱之名。但在嫦門內,并無名叫“璇璣”的著名天驕。神嗣寰榜上,也并無她的名字。
但偏偏趙禛對此女頗為看重欣賞,拉攏加入,與蕭遙铘和桑酋螺并肩議事。
桑酋螺是蠱門當代大師兄,位同圣子儲君,必定是將來蠱門的又一位圣王圣主。自從得到葦馱“婆娑雙樹”的氣運,距離陸地神仙僅一線之隔,實力非同凡響。
蕭遙铘自己更不必說,甚至稷宮之主的位置,都不見得瞧得上眼。目標直指洞天天仙,將來必定飛升。
但自從得知“三千大道被占據”這個絕世秘密之后,蕭遙铘再才甘心在人間界暫時蟄伏,等待圣主聞仲的好消息。
所以蕭遙铘才勉強與趙禛聯手,一來相助其登上人皇大位,二來也是借機多撈好處,為將來飛升做準備。
蕭遙铘勉強看得上趙禛和桑酋螺,但難以勉強看得上這個璇璣少女。
而且此次前來浮生靈山,這位璇璣仙子也是不約而來,根本不是蕭遙铘邀請,自己就跟著來了。
“我若毀山滅人,不知璇璣仙子有何良策?”蕭遙铘淡然問道。
璇璣仙子嫣然一笑,看了看“圣”字隱約的蕭遙铘,說道:
“你問我?我只是來看看傳說中的人皇血,也未打算什么毀山什么滅人。蕭嫡圣盡管出手,不用等我有何良策。”
這句回答,頓時讓兩名侍婢更是臉色難看。想不到這個“小賤人”,居然當面奚落嫡圣主人。
果然,蕭遙铘暗哼一聲,不再多言。當即“圣”字光輝閃爍,宛若一道云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名侍婢也是瞪了璇璣仙子一眼,雙雙遁影而去。
茂盛的樹林里,頓時只剩下璇璣仙子一人,安靜幽幽。
“名聲很大,肚量卻小。”
璇璣仙子遠望嫡圣離開方向,嗤笑一聲,隨即又似自語般說道:
“難怪她評點儒家時,說什么皆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嗯,也算說得沒錯”
璇璣仙子低語之后,臉上浮現出復雜情緒,第一次有著揮之不去的哀愁和黯然之色。
但她隨即又再恢復靈秀的氣質,目光遠望浮生靈山,想了想,笑道:“人皇血我還是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人皇血”
說完,身若飛鴻輕煙,宛若畫外之仙影,瞬息而沒。
極北之地。
在邴追的帶領下,陳浮生亦步亦隨,又再走了大約四天四夜,穿過無數仿佛不存在的無形遮幕之后。
終于,又再來到一個孤立陡峭的“懸崖”邊上。
這一次,前方再無任何路徑。
只有一片茫茫虛無般的天地,就像萬物不存,只有空空無也的天,空空無也的地。
陳浮生的異色雙瞳展現目力極至,抬眼遠望,可見極遠無形無色的“遠空”之上,呈現出一條仿佛裂縫般的溝壑。
“這就是天缺?!”
陳浮生感慨萬千,終于見到傳說中的“天缺”。
“你看得見嗎?”邴追回頭問道。
陳浮生微笑點頭:“若我看得無錯,這條天現裂縫,應該是即將遠離,有越來越淡化的趨勢。”
“嗯。”邴追流露出贊賞的神色,說道:“你確實是天生異目,與我一樣有破幻之法!”
“你說得無錯,據我回憶所知,每隔一段時間,這種特殊的天現裂縫,便會蜿蜒遠離,不知去往何方。但是,它又能在許久之后,再次返回。”
陳浮生與有同感。
并且也能猜測得知,世間歷歷代代,有幸窺見到“天缺”出現的那些幸運兒,所處的地方應該是不一樣的。
所以也就是說,當年白起見到的“天缺”,和此刻見到的“天缺”,應該不是一個方位。
甚至,不是同樣的“天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