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皇宮中,劉錚根本沒有一點之前劍拔弩張的樣子。
他擺上酒席,喚來歌舞,給予這位‘朋友’最尊貴的招待。
席間有美姬曼舞、歌者輕吟、樂器伴響,隨著一群養眼美人兒妙曼的舞姿,動人心弦的輕靈樂章開始鳴奏回蕩。
蘇索爾雖然是一副西夷人的面孔打扮,但他的知識儲備卻完全不似表象上那般膚淺。
此君興致一來,拾著兩根筷子敲打碗碟,搖頭晃腦,看起來甚是享受這般環境氛圍。
身旁近侍見兩人酒杯空了便為之倒酒,剛剛動了幾口的菜肴珍饈也被不斷端走換上新品。
二者興之所至,甚至開始吟詩作對,侃侃交流一些藝術上的問題,仿似風流雅士,古之文人墨客。
待興致退散,劉錚揮揮手,殿中的其余人皆緩緩拜退,只有二人獨坐而對。
“我不喜歡你這個名字,且你比我年長,叫你蘇兄如何?”
劉錚舉著酒杯對其說道。
“唔,你還真說對了,我游歷某個天地的時候還真就化名為蘇子,傳下不少學問,被尊為圣人,這般叫法也是無妨,無妨。”
蘇索爾笑了兩聲,一邊說著,一邊舉起酒杯,整個人的面孔模樣也隨之改變,從一個金發碧眼的大鼻子變成了一個黑瞳黑發,下頜留著長髯的東方人面孔。
“你我相遇,緣呼?緣也。”
劉錚眸中流光,一飲而盡。
“哈哈,緣之一字,妙不可言吶。”
蘇索爾撫髯笑道,同樣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這不僅是外形外貌發生了改變,就連說話的語態習慣都有了與之前的區別。
超凡入圣,向來都是變化隨心,不拘一束,仿若天心不可測,如此正是。
“愚弟剛入半圣不久,就遭如此窘迫之遇,此前時常暗自嘆息,惆悵那十二個魔頭破封而出的日子該當如何應對。今日恰有蘇兄來此,實在是幸運,敢問蘇兄有何教我?”
劉錚笑瞇瞇對他說道。
“嗝...”
蘇索爾打了個酒嗝,面色紅潤,似半醉半醒的樣子。
他搖頭晃腦對著劉錚說道:“你不是已經有了應對的舉措了么?嚯嚯,那些殺陣,那些寶光,皆出自仙道秘傳、修行上品,還需問我?”
被人說破,劉錚沒有半點尷尬,笑著繼續說道:“此言差矣,行事者若不完善充備,必遭其害。我雖有所準備,但畢竟不是十足把握不是?”
“嗯...你這家伙,請我吃一頓酒就想在我這里撈點好處?”
“哈哈,哪里的話。”
“不過無妨,今天能見到殺戮之子、毀滅之子、死亡之子,我也很是高興,期待你與那幾位將來的戰爭。現在順手幫你一點小忙,或許能讓我以后看戲看的更舒服。”
“我傳你一種能夠更加快捷吞噬煉化的方法,比你一口一口啃食要快多了,而且沒那么吃相不雅。”
“哦?還有這等好方法?愿聞其詳。”
“....現在你明白了吧?我們古神為什么被排斥,為什么被視為最不受歡迎的存在?因為我們是天生的毀滅者、破壞者!與那些具備創造者屬性的神圣先天就是對立的...其實和你交好是正確的選擇,那十二個家伙只是世界規則的化身,連走出去看更廣闊世界的潛力都沒有。若不是當初我看他們可能是某些仙人的布置,起了破壞的心思,我都懶得幫他們一手。”
“這叫奇貨可居。”
“對對,就是奇貨可居,像你這樣有潛力的孩子,我已經記不清投資了多少個了。”
蘇索爾點點頭,把酒杯撥到一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邊飲邊說道。
“那他們都走到了哪一步?”
劉錚問道。
“那些孩子命苦,沒等成功凝聚權柄呢,就全被其他人給吃掉了。”
對方攤攤手,嘆息說道。
劉錚額前一黑,這是咒我嗎?
“蘇兄可曾聽聞唯一真界,知曉那里的情況?”
“你也知道哪里?”
本來一臉散漫的蘇索爾瞬間變得嚴肅起來,用有些驚異的目光打量著劉錚。
旋即他便說道:“無盡虛空廣闊沒有邊際,像我們這種古神也好,還是先佛神圣也罷,都只是達到了最低層次擁有橫渡虛空的能力,讓我們能在虛空中暢游不死。”
劉錚點點頭,這一點他知道。
能橫渡虛空,就擁有了無限可能,不會被局限在某一個世界束縛住拳腳,也不會因世界的隕落而跟著世界一起覆滅。
其實說來,無量輪回之地提供的傳送功能,其實就已經是讓低階的超凡者提前享受了仙佛神圣才能擁有的特權。
蘇索爾緊盯著劉錚繼續說道:
“據我所了解,天地大小都是有不同等級的,大千、中千、小千,閻浮浩瀚,無人能知曉這虛空中到底存在多少世界。
其中這些世界的類型還不一樣,有的是由無數個世界組成的部落群,有的是單獨一整個的浩瀚位面,有的是晶壁系,有的是宇宙狀態呈現,總之各種各樣,繁多不可例舉。
最過渺小的那種就屬依附于某些世界上的半位面了,稱之為洞天福地也是一個意思。比之更加渺小且不真實的便是那種由無數生靈幻想所凝聚而出的泡沫世界。
唯有一個世界,號稱是無盡虛空的中心,是從古老過去到現在歲月所有生靈的祖地,是最為浩瀚巨大的世界集群之地,一切皆偽,唯其唯真,那便是唯一真界!”
“聽你這么說,我真想去見識一下呀。”
劉錚感嘆一聲說道。
“那里是真正大佬們的博弈之地,你最好還是不要去了。”
蘇索爾瞥了他一眼說道。
“為何?”
“我怕你被隨手捏死!想當年我有一幫兄弟去那里想大展拳腳,結果這幫兄弟沒收斂住平時的習性,吃了不少生靈。因此被一位強人給逮住,遭受了制裁。可憐那幫兄弟平日里個個稱尊做祖,到最后卻成了人家的奴仆,已經徹底無望了。”
額,這還真是個悲傷的消息...
劉錚心頭閃過一縷念頭想到。
“你知道逮到他們的人是誰嗎?”
蘇索爾又問。
“不知道。”
他老實回答。
“是李氏神族的真圣!唯一真界有人族,人族中有至高百族,百族中有五大神族,而李氏神族正是五大神族之一!他們的聲威赫赫無敵,響徹傳唱于古今未來!也只有我們這些邊緣鄙角之地才感受不到他們的恐怖。算了,我和你說這么多干嘛呀...”
這個我還真有點知道...
劉錚內心說道,已經有了想去唯一真界那種廣闊天地的想法。
“來吧,陪你閑聊了這么久,咱們也該談一談正經的生意了。”
蘇索爾中止閑言,話歸正題。
“這是自然。”
劉錚同樣收斂神態,嚴肅回答。
良久后,殿中只剩下了劉錚一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和蘇索爾達成了什么協議,目送這位存在離開后,他坐在殿中獨自斟酒,自飲自酌,瞇著眼睛思索著某些事情。
“陛下,現在不光澤北,澤南三郡的所有神祠神廟也皆被搗毀,換上了武神教妖賊所信奉之神的神像。我大澤水神中有多數小神被打殺殘害,其他神君也是元氣大傷。此刻諸位神君皆怒不可遏,在宮外候著,聯名奏請君上帶他們出去和妖賊一決勝負。”
大澤水府龍宮內正在開宴,龍君款待三位自海外來的貴客,老鱉悄悄來到龍君身旁,附耳說道。
聽聞此言,龍君皺起眉頭,低聲對他說道:“讓他們再等等,雖是求人,但也不可表現的太過懦弱,不然本君的面子往哪里放?”
“是。”
老鱉得令,悄無聲息退下。
“妹婿,怎么了?是不是那些凡人欺人太甚,你麾下的那些人擋不住了?”
坐在龍君左側的一個精悍男子眼珠一轉,笑問著說道。
“是啊妹婿,你通過我家妹子拜請父王援手,父王喚我們前來,為的就是這事,我看還是趁早解決了的好,不然總在你這蹭吃蹭喝,父王會責問我們辦事不利的。”
另一個袒胸露乳的光頭大漢拍拍胸膛說道。
“不錯,我們家就這一個小妹,不論如何,我們這幾個當哥哥的也不能讓她的夫君,你這位我們老爺子的妹婿吃虧啊。”
最后一個客人面相陰柔,抖著細長的眸子瞟了龍君一眼說道。
“呵呵,無礙,無礙,三位兄長來小弟這里,自應多享受些時日,上陣廝殺哪有不提前養精蓄銳的?喝酒,喝酒。”
龍君尷尬一笑,舉起酒樽敬道。
“哼,你們別夾槍帶棒譏諷我夫君,在這般如此就給我從哪里來滾回哪里去!我們夫婦就是舍棄了這基業,在他處也能另尋出路,絕非少了你們的相助不可!”
龍君夫人對她三個哥哥可沒什么好臉色,直接懟道。
“夫人...”
龍君兩眼淚汪汪,差點沒感動的哭出來。
自這三個大爺來了大澤龍宮之后,雖然沒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卻總是在言語上對他鄙夷譏諷,值此種種,每每都是他夫人替他解圍。
兩個哥哥被懟的無語,但那位一臉陰柔之色的三哥卻把酒樽重重一放,發出聲響,隨后語調怪異地說道:“小妹啊,事到如今你還如此固執,當年我們和父親苦勸你不聽,非要放棄海外妖王公主的好日子不過,嫁到這陸地上的小河小泊來。如今落到這般田地,你說你心中無怨嗎?我是不信。”
此言一出,龍君臉皮直接就黑了,袖中的拳頭死死攥緊。
“自然是無怨無悔!我夫婦之間相敬如賓、恩愛無比,你莫要用叵測之心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想幫忙趕快離開龍宮,恕不遠送!”
龍君夫人火了,柳眉倒豎,怒斥道。
“你...”
這位大妖頓時兇相畢露,一股極為強烈的妖氣散發而出,令宴中的歌舞直接停止,蚌女們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龍君夫人毫無懼色地與之對視,周身也彌漫著不弱的氣息。
“好了好了,你和小妹置什么氣?不看她的面子也要遵父王之令。走走走,現在也吃飽喝足了,今日就隨妹婿去會會那武神教妖人去,看看他們是如何在你我面前囂狂的。”
“就是,你自小就和小妹關系不好,如今多年不見,怎么還是如此?就沒有一絲親情在嗎?當兄長的沒有個大度的樣子,教凡人都笑話。”
兩個兄長的勸阻讓大妖忍下怒意,卻仍舊死死盯著龍君夫人。
“哼。”
龍君夫人也在龍君的拉拽下撇過頭去不看對方。
“好,好詩,這絕對是曠世佳作呀!”
“所謂文章本天成,妙手自摘之,仁兄高才,受小弟一禮。”
“再來一首!”
正因宴中歌舞停了下來,所以隔壁偶然震發的動靜就顯得尤為刺耳,被這宴間的諸人聽了個真切。
龍君夫人眉頭一瞥,這是隔壁自家的小女兒正在與一幫凡人才子們的開宴所傳來的動靜,之前沒什么大礙,怎么突然聲音這么大?
龍君也是內心打鼓,此間氣氛正不妙,卻傳來這般動靜,這不是引禍嗎?
果然,三位海外大妖神色有些變化。
“這群細皮嫩肉的凡人這幾天一直在我眼前轉悠,真是令我饞蟲發作,現在還敢打攪我們喝酒的興致,當要教訓一番,吃他幾個!”
光頭大妖舌頭舔唇,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不過這是妹婿的地盤,一切還要聽妹婿做主,我們用這些凡人的心肝做醒酒湯,想來妹婿應該不會那么小氣吧?”
“就是,區區凡人而已,妹婿你說呢?”
三個大妖齊齊看向龍君,各自言道。
龍君現在是腦子疼的厲害,他要是領著這三位大爺過去,把那些凡人才子給吃了,他那女兒還不得哭鬧死?
但若是不許,這又實在是說不過。
不等龍君回話,三個大妖眼神交流一下,便齊齊離開宴席,走向隔壁。
龍君見狀連忙站起來跟上,夫人無奈地搖搖頭,也同樣在心腹侍女的陪同下緩步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