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岐暫時沒有多少把握逃離桑山。
離開桑山,也未必安全。
他暫時只能放棄這個想法。
靜謐山谷間,陸岐閉上雙眼,來到壁畫仙地。
第三幅壁畫‘李冰斗蛟’前。
狼妖尸首與兩截斷槍被放上白玉祭臺,漸漸變得虛幻,最終消失。
白玉祭臺上的光芒增加了一些,但不太明顯。
陸岐望向最后的鷹妖尸首。
狼妖不過是化形沒多久的妖怪。
鷹妖已法力凝液與其不同,是獻祭開啟壁畫的最后希望。
陸岐將鷹妖尸體也放在祭臺上。
隨著鷹妖尸首也漸漸消失。
祭臺忽然光芒大作,最終化為一道靈光,投向壁畫。
壁畫上描繪的一切一下變得多彩生動。
以靈光投向的壁畫中心開始,斑斕色彩向四角蔓延。
壁畫上微光波動,惡蛟與神牛變得栩栩如生,一下如活過來一般。
江水中攪動濤浪的惡蛟,身上釋放出滔天妖氣,氣勢兇殘強大,如怒海狂潮撲壓而來!
陸岐恍惚間仿佛真的直面惡蛟,心神為之所攝,腳下本能退出一步。
結丹!
這條惡蛟多半已結丹,強的簡直不像話!
他也曾面對過凝液圓滿的魚妖,但給人感覺遠遠不如這頭惡蛟可怕!
陸岐眼中閃過忌憚,看向壁畫另一邊。
神牛踏空,身上釋放出威嚴氣息,凜然如神明,神威如海,似要誅殺邪魔!
能與惡蛟相斗,最后又除掉惡蛟,李冰所化神牛自然強大,氣息上給人感覺一點不輸惡蛟。
陸岐收回目光,注視眼前光芒流轉的壁畫。
此時壁畫已經開啟,假如他想,立刻就進入壁畫世界。
“還不是時候。”
陸岐搖了搖頭。
他殺死鷹妖,必引起獐統領注意,派出手下搜山。
現在他大可進入壁畫世界內躲避。
在壁畫世界中,可以擁有一段安穩的修煉時間。
出來后,他定然實力大進。
但要說能直接打敗早已凝結妖丹多年的獐統領,恐怕不太可能。
那么等他從壁畫世界出來后,如果沒有新的壁畫世界開啟供他躲避,一旦被發現,到時他恐會有性命之憂。
危機之時,陸岐的確還有一件寶物可以獻祭。
即使那方記載離塵真訣和二十幾門法術的堅硬玉冊。
但他不能確定以那方玉冊一定可以開啟下一幅出現的壁畫。
玉冊之作用,只是記載法門與法術。
沒有誰會拿一個價值連城的寶盒,去裝破石頭。
玉冊里面假若沒藏著什么神通傳承,它本身肯定沒有記載的法門與法術珍貴,能否開啟下一幅壁畫還不確定。
假若在李冰斗蛟世界中,他沒能得到惡蛟尸首,單憑玉冊又不足以開啟下一幅壁畫,到時從壁畫世界出來后,他想躲都沒地方躲。
如果被找到,他就要面對滿山妖兵和早已凝結妖丹多年的獐統領!
“妖洞反應過來鷹妖失蹤這件事,需要時間。
找到我也需要時間。”
他雖然易形術沒有大成,但變一些和自己體型相近的生靈,幾乎沒有破綻。
一般不會探查法術、沒有探查法器的妖怪根本發現不了,包括獐統領。
這就是法術的玄妙。
在沒有被找到前,他可以一邊躲藏一邊修煉,增進實力。
惡蛟身懷蛟龍血脈,即使剛結丹,實力也不是尋常結丹可比。
面對強大的惡蛟,兇險萬分,多一分實力就多一分把握,無比重要。
“等快要被找到,再進入壁畫世界躲避不遲。”
陸岐目光微凝。
等在現世中實力增長一些后,再進入壁畫世界安穩修煉一段時間,出來后或許依舊敵不過那獐統領。
但起碼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易形術我已差不多掌握,正好乘這段時間,修習一下分身術。”
陸岐心中暗暗打算。
分身術與易形術一樣,用途頗廣。
而且它幾乎是最適合實力側重肉身的修煉之人修煉的法術之一。
因為分身術分出的分身,絕大部分實力是基于本體的肉身。
同樣的法術修煉程度,肉身越強,分身實力就越強。
盡管他修煉的離塵真訣是主修法力。
但由于九色琉璃舍利的緣故,接下來一段時間內,他實力進步速度最快的恐怕還是肉身。
掌握分身術,對他實力增加十分有益處。
心中定計后,陸岐退出云霧之地,決定找個僻靜之地修煉。
他變化成白猿,向遠處而去。
狼二七能通過氣味找到他,是他沒有過多隱藏。
狼二七想殺掉他,他同樣也想殺掉狼二七,所以沒有刻意隱藏。
陸岐保持本體時,所過之處會留下能被狼所追蹤的氣味,可等他施展易形術后,氣味就會消失。
易形術,作為玄妙法術,自然不會有氣味這一缺陷。
否則但凡一個鼻子靈些的生靈,豈不都能識破易形術。
保持白猿身軀,陸岐找到一個山洞,隨后解除了易形術,開始修煉。
第二日,一切風平浪靜,仿佛什么都未發生。
直到數天過去,妖洞似乎才開始察覺,派出妖兵滿山尋找。
鷹妖作為妖洞內的小旗官,又沒有巡山的妖兵看見他離開桑山,就這么失蹤在桑山內,可不是一件小事!
獐統領下令,必須要將鷹妖找到。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數十個妖兵開始搜山。
陸岐和狼妖及鷹妖交手的場地,很快被找到。
從殘留痕跡來看,不難看出小旗官鷹妖和洞中另一個一齊失蹤的妖兵,似乎已死在了什么妖怪手上。
自家地盤上,忽然冒出一個這么強的妖怪,怎能讓人心安。
獐統領派出更多妖兵,漫山遍野的搜尋兇手。
陸岐所藏身山洞,幾次被妖兵找到。
不過,他變化成磨盤大小不起眼的石頭,藏在幽深昏暗洞穴深處,幾次都沒被發現。
彈指一揮間,轉眼過去兩個月。
妖兵依舊在不停搜山。
哪怕已將桑山底朝天的翻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人,他們也沒有放棄。
獐統領下了死令,必須要將人找到。
兩個月對于壽命百年的凡人來說,可能算不短時間。
但對于已化形的妖怪來說,根本算不得長。
至于說光修煉就已修煉了數百年的獐統領,就更不算什么。
出了這樣蹊蹺的事,沒有一個結果,他不會罷休。
又過了幾日。
陸岐在山洞深處修煉,忽然聽到外面些許動靜。
“有妖兵來了!”
已經歷了幾次被妖怪找到,陸岐已經十分熟練。
他不慌不忙,走到洞穴深處,施展易形術。
一塊比磨盤稍小一些的石頭,出現在洞穴深處地上一側。
法術想要大成,要耗費的時間可能要比掌握法術所耗費的時間十倍還多。
短時間內,陸岐易形術沒可能大成。
所以兩個月以來,他多半精力都用在修煉和修習分身術上。
山洞不算開闊,但供他修習分身術也算綽綽有余了。
分身術已被他掌握,另外易形術也更熟練了一些。
是以,此時他再變化石頭的大小,也比原來小了些。
兩個妖兵一邊壓低聲音交談著,一邊小心謹慎的往昏暗山洞中走來。
一個人身豹首,一個人身豬頭,皆披甲持槍。
豬妖身軀肥胖,性格膽小,手持長槍對著洞里,一邊戰戰兢兢走入山洞,一邊壓低聲音忐忑道。
“你說獐統領下令要找的那只妖怪,會不會就藏在這個昏暗的山洞中,正巧被我們倒霉碰上了?”
“那只妖怪,可是殺了身為旗官的鷹四,我們兩個碰上,必死無疑!”
豹精相較沒有那么緊張膽小,不過也壓低聲音回道。
“不可能的,我問過洞中其他兄弟,這邊這個山洞,被找過好幾遍了都沒人。”
兩人走進洞里后,不再交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拿著長槍往洞里深處走去。
一直走到洞穴深處,也沒見到什么人影。
他們皆松了口氣,這個山洞十分昏暗,真是嚇人。
“我就說了,不要胡說,自己嚇自己。”
豹精聲音一下大了起來,不屑道。
“你說殺死鷹四的那只妖怪,是個什么妖怪?”
“洞里兄弟都傳,多半可能是一只隼妖。”
“之前就有一只隼妖從鷹四手底下逃走了。”
“能從鷹四手底下逃走,不簡單。
鷹四雖然在各位旗官大人里,實力倒數。
但也不是隨便一個妖怪,都能從他手下逃走。”
豬妖驚嘆。
“當然。
鷹四死前又常來這邊,搜尋那只隼妖。
我估計那只隼妖本就實力不俗,再加上可能在桑山中得到了什么寶物,實力大漲,把鷹四給殺掉了。
那個倒霉的狼二七,估計是撞上了,一并被殺死。”
“這些妖兵是這么認為的?
也不知是只有這些底層妖兵這么認為,還是獐統領和那些小旗官也都這么認為。”
陸岐變成石頭,躺在角落里,靜靜聽著兩個妖兵的交談。
說來也是,如果是他不知內情,多半也會先懷疑的隼妖,而不是其他什么妖怪。
隼妖身懷異種血脈,又和死去的鷹妖有仇,是最有可能的兇手。
而法門、法術這些,一般情況下都不能使人在短時間內使實力大增。
短時間內實力大漲方式最有可能就是得到一件威能強大的法器。
所以,之前從鷹妖手下逃走的隼妖,在桑山中得到一件寶物殺掉了鷹妖,這個推測雖然和真相偏離很遠,但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也算是最合理的推測了。
“不過,這些妖怪以為狼二七是倒霉被隨手而死。
卻不知如果不是鷹妖對狼二七行為產生好奇,一路跟著狼妖找到了我,也不會死在我手上。”
“寶物?
桑山中有什么寶物?
我也曾是這桑山中一頭野豬,怎么就沒得到什么寶物。
之前那么多洞中兄弟,還有你都曾在山林中修行,也都沒有得到寶物。
怎么就叫那個隼妖找到了!”
豬妖語氣不忿抱怨著,搜尋也搜尋得有些累了,他瞧見角落里有塊石頭,準備走過去坐下休息一會。
“人都有走運和倒霉的時候,那隼妖不過是運氣好。
我們不過是運道未到。”
豹精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抹嫉妒。
“也許等一會或什么時候,我們運道一到,也說不上會撿到什么寶物。”
但下一刻,山洞中忽然一道身影出現,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陸岐由石頭變成白猿,手持長槍,目光冰冷,揮槍刺去。
豬妖只覺眼前一花,就感到心口一陣鉆心劇痛。
他低頭看去,只見一柄長槍穿胸而過。
豬妖沒有再抬頭的力氣,向一旁倒了下去。
“你!…”
豹精大驚。
他見陸岐突然出現在洞中,殺掉豬妖,驚懼萬分。
“快來…”
豹精呼喊才出口一半。
陸岐揮槍。
豹精喉嚨處被劃開巨大口子,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汩汩流出,他看著陸岐,眼中驚懼猶存,無力倒了下去。
陸岐看著地上豹精尸體,搖了搖頭。
“說得對,人的確都有走運和倒霉的時候。
你的確是運道到了,可惜是壞運道。”
這只豹精什么都沒做,可以說是被同行妖兵豬妖給害死了。
他變成石頭,躺在山洞盡頭躲得好好的。
結果,豬妖向他走來,看架勢是要坐在他變成的石頭上休息一下。
陸岐自然不能任豬妖坐在屁股底下。
只能現身將兩個妖兵殺掉。
豹精屬于運氣不好,被豬妖給牽連了。
“不過,我今日運道也不算好。”
陸岐搖了搖頭。
剛才豹精求救的話,雖然沒喊完。
但也發出了聲音,向洞外擴散而去。
陸岐聽到洞外傳來一些聲響,似乎有妖兵聞聲急匆匆趕來。
他將兩只妖怪尸體收入壁畫仙地,不再猶豫。
下一刻,陸岐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他消失后,五六個妖兵沖進山洞中。
“有血,應該有洞中兄弟被殺了,快稟告旗官。
他應該還沒逃遠!”
滔滔大江,向東奔流而去。
陽光灑滿波動的江面,遠遠看去,如同碎金飄浮不定。
江上時不時翻卷的朵朵浪花,又恍如銀屑堆積。
一頭全身雪白、神圣不凡的白鹿,忽然出現在江邊。
半晌后,聽著耳畔江水滔滔之聲,他凝視眼前奔流江河目光微動。
“想必這就是故事中惡蛟所在的那條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