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一定會死。”
組長聽完褚建飛的話后,沉默了一會,如此說道。
事情是有可能的,曙光營地在占領罪惡之都后,關押了很多人,也在戰斗過程中擊斃了一些人,但對于難民并沒有動作。
或者說,最先在新春大戰之前,營地立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動手過了。
那些驅使兒童乞討的組織,還有其他任何成勢力的惡性勢力,都在那個時候被打掉了,數千人因此喪命。
張冰事情辦得悄無聲息,但實際上手腕狠辣。
那些人被李和殺死之后,張冰將尸體都收集了起來,特異點結束之后,直接復活在一起,第一時間就被關押了…
除此之外。
在新春大戰中,曙光營地還真沒問過他們這些難民的出身,沒有問過過往的罪行…
“我必須死。”
褚建飛卻很淡然的說著,他的眼神無比堅定,說道:“罪惡之都想要擺脫過往,洗刷罪孽,就必須將所有的罪惡進行結算。”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也不是什么逼不得已才自衛反擊殺人的,雖然沒有故意去欺凌弱小,也沒有強迫女性做過什么,但在爭斗中殺死了那么多人,占據一些食物資源就享受了那些人的服侍。”
“在以前,我可以心安理得。”
“因為世道和環境就那樣,我只是想活下去,活得更好一些而已。”
“現在不是了。”
“我這樣的人不死,法律就會失去公正性,壞的是根基。”
“結算法庭之上,即便不被執行死刑,我也會自殺。”
組長沉默,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幽幽的嘆息了一聲,開始喝酒,反倒是褚建飛十分輕松的笑著,跟他碰了碰酒杯。
等待著凌晨的到來。
褚建飛和他組長的談話被李和跟韋天鴻聽完了全部,兩人走向城內,在寬敞的馬路上,韋天鴻感慨道:“有一點我確實輸了。”
“我曾以為人性本惡,自私是本性,不可違逆更改。”
“在新春大戰中,最后的地獄時代,我也的確勝了,有更多的人站在我這一邊,現在發現,其實并不對,他們其實是支持你的,站在我這里,只是因為我看起來要贏了而已。”
“向善之心,竟然真的能壓過本性…”
李和倒是沒有完全認同,他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其實是誰贏跟誰,兩樣東西對人來說,都是一樣的。”
“還是看環境。”
“以前的環境,自然是惡占了上風,善被壓制到了極致,現在反過來了而已,這東西就跟光明與黑暗一樣,永遠也無法消滅對方。”
“人本身就不是二元對立的,而是一副太極圖。”
韋天鴻愕然。
李和瞥了他一眼,問道:“很詫異?”
韋天鴻曬然一笑,道:“你能有這個認知,也是理所當然的。”
“李和。”
“在你看來,那個褚建飛,該如何處置?”
李和很自然的說道:“他們該死,但,不應該死在我的手里,應該死在戰場上,我準備組建一支刑徒軍。”
“所有身負死刑的人,都可以選擇進入刑徒軍。”
“只要他做出選擇后沒有人繼續指控,就不會立即執行死刑。”
韋天鴻感受到這一手的妙招,竟然將矛盾都化解了,他不由問道:“這是張冰的計謀?”在李和身邊的智囊,也只有張冰了。
“姬長生。”
李和只回答了,卻沒有回答如何做到的,韋天鴻雖然也疑惑姬長生在和諧城里怎么給李和出主意,但有些事情并不適合去問了。
沉默了一會后。
韋天鴻笑道:“你看我有機會進入刑徒軍嗎?”
李和停下腳步,看著韋天鴻說道:“你在新春大戰中,最后一刻之前,并未殺過一人,可地獄時代,依舊有數萬惡鬼纏身。”
“你不會告訴我,這數萬人,都是惡人吧?”
“而且。”
“我不認為你會真的悔悟。”
韋天鴻笑了笑,說道:“也是,死在我手下的無辜百姓不計其數,數萬人也不過是我親手殺掉的,我這種人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離凌晨結算法庭開始,也就六個小時了。”
“有空請我去喝一杯么?”
“我將最后一個秘密告訴你。”
李和側頭看向韋天鴻,不知道他還有什么秘密可說,想了想,反正也沒有什么事情,便請他去酒吧喝酒了。
李和是不喜歡這種吵鬧的環境的。
人民大眾喜歡的,你算老幾?罪惡之都現在還有酒吧,只是環境好很多,該唱歌的唱歌,還喝酒的喝酒,沒有烏煙瘴氣。
在吧臺前坐下。
隨便要了兩杯酒,李和淺淺的喝著,說道:“有什么說吧。”
韋天鴻也不介意李和的態度,他搖晃著酒杯,說道:“在所有的資料當中,可以查到的,都表明我是罪惡之都長大的孤兒。”
“你不是?”
“不是。”
韋天鴻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說道:“你知道澳洲韋氏么?”
“澳洲韋氏?”
“對,門閥世家中,門閥共有四姓十三氏,韋氏就是四姓之一,創始人韋承業是當初曙光勛章的獲得者之一,排名更在前30以內。”
“號稱…法皇。”
李和放下了酒杯,問道:“你想說,你是韋氏的人?”
韋天鴻笑了笑,露出了難得的輕蔑:“韋承業認我,我可不認他,什么狗屁門閥世家,四姓十三氏,在幻想時代之前,那人就是一個爛賭的混混。”
“除了打女人,打孩子,還會什么?”
“可笑他能夠在幻想時代崛起,卻是因為那個整天挨打的女人救了他一命。”
“后來倒是混得人模狗樣,可那個可憐的女人,等了一年又一年,卻不知道那個人早就忘記她了,高高在上的法皇,怎么會認得一個去洗浴中心做服務員的女人,還有一個跟這種女人生下的兒子呢?”
“那個女人死了。”
“至死都沒有等到那個人來看她一眼,后來,我在罪惡之都逐漸混出來,并拿到了那一次新春大戰的冠軍。”
“他…倒是來了。”
“口氣很大,說什么我有資格認祖歸宗了。”
“哈哈,真是笑死了人。”
韋天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李和聽著沉默,大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辛酸故事吧,他不好做什么評價,自己的不幸,并不是報復世界的,禍害他人的理由。
李和開始喝酒,這一次,倒是喝的多了些。
“你拒絕了?”
韋天鴻自豪的笑了笑,說道:“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能做人,為什么要去做狗?”
李和點了點頭,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推給酒保讓他續杯,側頭望著韋天鴻,說道:“你現在倒是可以認祖歸宗。”
“澳洲韋氏的嫡系,我想攔,估計也攔不住。”
韋天鴻笑了笑,道:“得了吧,你那個性子,可不會真跟說的那樣攔不了,就算了,否則當初就不會有戰勝光輝之主一事了。”
“你要殺的人,必須死的人,那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的,不僅救不了,你還要連著一起殺了,這是我的感覺。”
“不瞞你說。”
“我這兩天,其實一直想著這件事,想著,是不是借這個機會,將那個男人騙過來,通過你的手將他殺了。”
李和微微沉默,問道:“為何沒做?”
韋天鴻喝了口酒,咬著冰塊,笑道:“這幾天看下來,我對你的信心更足了,沒必要這個時候讓你去走鋼絲,拼得命懸一線。”
“我發現了。”
“只要你真正成長起來,那個人會是你第一批要面對的目標,我相信,他遲早會死在你的手里。”
沒有想到曾經的敵人,居然如此信任自己。
李和接過韋天鴻遞過來的煙,長抽了一口,說道:“我聽聞四姓十三氏的家主全部都是皇級圣人,而我如今連圣人都不是,你這么相信我?”
韋天鴻回憶著說道:“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我是不信的。”
“人道圣劍的力量,在斬殺毀壞文明的異端的時候,我相信它會爆發出足夠的力量,而締造了人道圣劍的你,也會如此。”
“你擁有奇跡的力量。”
李和再次將一杯酒一飲而盡,說道:“反正我肩膀上的東西夠多,你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也不介意多擔一份。”
“韋承業我會幫你殺,你說的秘密就是這個嗎?”
韋天鴻緩緩搖頭。
他伸手一揮,讓李和挑了挑眉頭,因為,這是當初韋天鴻展現的圣人力量,看來,即便是失去了那部分變動率的加成,跨過圣人那道坎的韋天鴻如今同樣半只腳踏入圣人境界了,或許要不了多久,至多一兩年,他就可以憑借自己的修煉跨過去。
隔絕外部可能的探知。
韋天鴻面色嚴肅的看向李和,說道:“在當初,韋承業想要拉我回韋氏,我拒絕之后,他沒有直接走,而是跟我說了一些東西,鄙視我作為井底之蛙的狹隘。”
“當初我跟他說,我總有一天,會殺了他為母親報仇。”
“他并不惱怒,反而非常高興,說,這才有他兒子的樣子,很期待我去殺他,但,他說我根本不明白想要殺他意味著什么。”
“他說。”
“你以為只是殺一個皇級?”
“不,太天真了,四姓十三氏同氣連枝,對一家為敵,實際上是跟17家為敵,這不是什么利益交換,什么姻親聯合。”
“而是…涉及當年回歸時的辛密。”
“是關于篡改歷史的一個大秘密。”
聽到這里,李和的神情也嚴肅起來,他不由問道:“是什么?”
韋天鴻卻緩緩搖頭,說道:“篡改的歷史是什么,我自然不知道,即便是韋承業也不可能知道,包括九位執劍者自己都失去了相關記憶。”
“韋承業告訴我的,是關于當年做下這件事的人的事情。”
“審判委員會說是有九位執劍者,可誰都知道,前三位是不同的,他們才是真正掌握話語權并決定歷史走向的人。”
“當年篡改歷史,并不是奪取勝利果實那么簡單。”
“至少。”
“三人當中的兩人,不是為了奪取勝利果實,炎武衛的老元帥也不允許奪取勝利果實,之所以會妥協,是因為回歸現實后遺留下來的某樣東西,根本沒有辦法解決。”
“為了現實能夠穩定,為了能夠關上幻想之門。”
“才決定合力篡改了歷史,將影響減少到最低,從而關上了幻想之門。”
“雖然。”
“篡改歷史是不得已而為之,但這的確是一種背叛,有人會愿意接受背叛的懲罰,例如那兩名執劍者,例如老元帥。”
“但,有人不會。”
“特別是那位主張篡改歷史的執劍者…”
“當年能夠推動大勢,就是他們四姓十三氏支持了那人,才占據了大勢,推動了篡改歷史一事,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們當然不會坐等懲罰來臨。”
“所以,在之后,炎帝國成立之后,四姓十三氏裂土封王,世家如雨后春筍,資本肆意猖獗,造就了如今世界的怪象與別扭的平衡。”
“而這個平衡…也快要結束了。”
“他們不會坐等懲罰來臨的,韋承業說,要不了幾年,一切都將結束,我放棄認祖歸宗,是這輩子最愚蠢的事情,放棄的是生生世世的榮華富貴。”
以前。
李和以為奧林匹斯是最大的敵人,是毒瘤,而它作為額外的“第六大幻想組織”,也的確是非常有分量的勢力。
如今,在逐漸知曉當年的事情之后。
李和發現,真正的老虎,可不只是奧林匹斯,它只是眾多老虎中的一只,至尊會、奧林匹斯、門閥世家、前三執劍者之一,還有無禁者聯盟,這些,組成了這個世界真正的黑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