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粉是什么?
曾經的夜里,隔著山頭,她曾在孩子們的聊天中聽到過,有孩子說他吃過,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是城里人給嬰兒的食物,很甜,很飽…
所以。
她要奶粉,她不知道給這些人看到小寶寶會發生什么,但她知道,如果她今天晚上不能帶食物回去,小寶寶就會餓死…
胖女人的臉色極為難看,充滿了怒火。
老楊頭也來了,他什么場面沒有見過,見到這樣反而笑了。
要奶粉?可以,他并不覺得那個嬰兒是什么累贅,至少,他如果掌控了那個嬰兒,這個小女孩在被賣出之前,是不會再亂來了。
她是不怕死,可那個嬰兒呢?
有了這個把柄在手上,老楊頭覺得自己可以想更多,這樣的女奴,在富豪的家里,只要不死,總有辦法給他弄來財富…
哦嚯嚯,這可是一顆搖錢樹啊。
三級垃圾區,那個鐵桶。
李和彎腰爬進去,給小寶寶喂了牛奶,貼了一些暖寶寶保溫之后,便沉默的離開了,他出現在二級垃圾區,出現在一個靠著月光閱讀的老人身邊。
老人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結果,不是…
“您是?”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這樣的男人,絕不是貧民窟的人,特別是那手上的個人終端。
炎帝國在五年前開始免費給每個公民發放個人終端,雖然國家發放的只是最低配置的版本,但這玩意在免費發放之前,也是要七八百元才能買到的。
李和手上那個,看它簡潔時尚的造型和配色,就絕不是標配那種。
在外面,這玩意恐怕要七八千元。
實際上,李和使用的這款個人終端是炎歷18年華通公司的最新款,李玥送給他的成年禮物,當時價格是8888元。
見老人一直盯著自己的個人終端,李和腦海中閃過一些回憶。
然后也發現了問題,他來到貧民窟一天了,看到的絕大多數人手上都沒有個人終端…
“這里的人沒有個人終端?”
李和提問的同時遞出了一個牛肉罐頭和一瓶啤酒,老人倒是坦然的接了過去,將語文書合上放一邊,擦了擦手,才打開罐頭。
接著又拉開啤酒的拉環。
深吸了一口牛肉的香味,才笑著說道:“多少年了,都快不記得牛肉是什么味道了,先生,我看你還有時間,我就將故事講長一點吧?”
“好。”
見李和答應,老人喝了口啤酒,似乎沉浸在了回憶當中,幾秒鐘后,才說道:“我本姓吳,叫吳樹人,今年六十有七。”
“呵。”
“我父親是名教師,平生最佩服的人是魯迅,所以就給我起了這么個名字,我一生還算正派,后來也子承父業,做了一名教師。”
“平靜的生活本以為會一直持續完這輩子。”
“結果幻想降臨了,我運氣不大好,只活了半個多月便死了,后來回歸現實,又給活了過來,活過來沒有多久,世界就變了。”
“帝國開始成立。”
“罪惡之都這里,在舊時代是非常發達的地區,但這里的發達不是因為它有什么強大的核心產業,而是因為它特殊的地緣政治…”
“炎帝國成立,全世界統一,自然就沒有了地緣政治的概念,這城市在幻想時代又沒有什么杰出的人物和功績,自然就沒有特殊的照顧。”
“早先幾年社會變革,整個城市的經濟就開始硬著陸。”
“大批的失業和破產。”
“那個時候,我其實是幸運的,作為老師,我的工作還算穩定,信用等級也有三級,日子勉強能夠過下去,直到…”
“直到我兒子欠下了巨額賭債。”
“這座城市向來就是由資本掌控的,在炎帝國成立之后,內地開始轟轟烈烈的變革和基建,這里卻在經濟崩潰中愈發變本加厲。”
“短短三年時間,超過60的人失業,人們開始墮落和麻痹精神,整個社會的風氣都變了,我的兒子也受到了影響,他開始賭博。”
“巨額的賭債不但讓我們失去了一切的資產。”
“我的兒子還被迫參與一些沒有人道的實驗,他們先是給我兒子進行機械改造,后來又對他進行基因改造。”
“最終,在繁復的實驗中,他終于無法忍受痛苦,自殺了。”
“他最后的遺言是:爸爸,下輩子,我還能當人么?”
“他死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形了,在基因污染下,整個人已經開始畸變,他下巴跟癩蛤蟆一樣鼓脹還有熒光,他身上長滿了十幾厘米的毛發,他的身體開始長出各種奇怪的器官…”
說道這里,老人有些顫抖的繼續喝酒,將一整瓶都喝完。
李和默默的再遞了一瓶給他,老人低低到了聲謝,好久,他才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他下輩子到底還能不能當人,真的不知道。”
“我只知道當今成熟的基因治療…是我兒子那樣的實驗品們,在反復的無人道的實驗后的產物。”
“即便如此。”
“他們即便帶走了我兒子的生命和作為人的最后的尊嚴,但他們依舊沒有放過我,他們讓我還債,他們拿走了我的個人終端和所有身份信息。”
“后來。”
“我知道我犯罪了,他們將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包括我兒子的死,都算在了我的頭上,我成為謀殺犯,而他們…洗白了。”
“后來,我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洗白。”
“因為…任俠來了。”
“革命軍的副帥來了,所有人都在恐懼,他們唯恐遭到任俠的清算,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洗白,但最終,他們發現是虛驚了一場。”
“任俠脫離了革命軍,建立了無禁者聯盟。”
“他不清算任何人。”
“他只宣布了這座城市是無禁者聯盟的總部之后,便不再對這座城市有任何管理,甚至對于所有收押的罪犯,全部放還了自由…”
“我被放出來了。”
“但是,高興嗎?沒有,我寧愿死,也想要看到那些人被清算,但是沒有,我出來了又如何?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就連身份都已經失去…”
“于是。”
“我就成為了早期的拾荒者,開始在城市邊緣游蕩,以撿垃圾為生,那個時候,垃圾場還不大,那個時候,拾荒者也就幾千人的樣子。”
“但。”
“十五年,短短的十五年,在一切都不加控制的情況下,拾荒者的人數,激增到了數百萬,無數人被逼破產,最后一絲價值都被壓榨,出賣勞動力的機會都被剝奪。”
“接著。”
“在貧民窟與下城區之間,高墻被建造。”
“三十米的高墻成為了一道天塹,從貧民窟想要返回下城區,就只有一共三十六個進出口關卡,那里,有荷槍實彈的士兵守衛…”
“而進出關卡的憑證,就是——個人終端。”
“我看過報紙。”
“在五年前,政府已經開始免費發放個人終端了,那種免費的個人終端,在這里,需要的是20000元的天價。”
“而這里的人們賣出一顆健康心臟,也不過才200元。”
“接受一次完全沒有說明的疫苗,也不過才500元…就這,還是搶都搶不到的機會。”
“先生。”
“已經不是階級了,而是…窮人跟富人,完全成為了兩個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