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
衡陽，第十軍指揮室內，方將軍一拳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他們這是賣國。”
“是賣國！”
一旁的參謀們被自家司令的怒吼，還有這一巴掌齊齊嚇得一個激靈，低下頭不敢言語，但眾人臉上也都是氣憤的表情。
甚至還有不少人同樣咬牙切齒。
就在剛才，他們收到了一份電報。
電報來自原本計劃增援衡陽地區的193、194、197師殘部。
衡陽戰斗打到現在，第十軍的參謀們已經對其他部隊支援不報什么希望了。
戰斗之初，來自戰區司令部的命令，讓他們第十軍在衡陽堅持一個星期，援軍會在一個星期后抵達，但到現在，他們都堅持快半個月了，結果來自自家戰區援軍影子都沒有看到。
甚至連來自戰區司令部的命令也消停很久了。
反倒是八路軍，一飛機接著一飛機的援助抵達，步槍機槍，大炮迫擊炮，子彈炮彈手榴彈，食物，藥品，源源不絕。
每天還詢問需要什么，缺少什么。
尤其是今天，白天短短八個小時時間，就有三百七十五架運輸機降落，幾乎一分半就有一家運輸機抵達，合計運輸近一千八百噸物資。
得虧衡陽機場夠大，昨天守軍又發起一輪反擊，奪回了部分機場周邊陣地，不然真沒辦法容納如此多架次的飛機降落。為了快速卸載這些武器，三千多志愿者，兩千多戰士忙活了一整天，個個累得氣喘吁吁。
包括方將軍在內，他們這次之所以生氣，是因為電報中不僅僅說，193、194、197師被鬼子一個師團，一個旅團阻擋，無法前進，無法支援。
其實第十軍也不需要什么支援了。
現在的兵力雖然少，但配合充足的補給，強大的火力，擋住鬼子進攻綽綽有余，重傷員能運輸至松縣機場醫院救治，守他個三個月毫無問題。
再說了，實在是要兵力，可以從松縣直接空運。
八路不八路，已經沒人管這個事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殺鬼子，至于今后的事，今后再說。
但問題是。
電報中還說，在三個師在還有大量余力的情況下，居然撤退了，主動和防守的鬼子部隊脫離了交戰，并且一路大步后撤，放任鬼子這一個師團，一個旅團向衡陽方向前進。
更離譜的是。
電報中還說了，衡陽周邊其余部隊，以及從長沙撤出來的第四軍，也撤退了，向山城方向撤退。幾十個師，在還有大量余力，有充足戰斗力的情況下，撤退了。
很顯然，高層這是放任長衡地區不管，故意送給鬼子，然后，
坐山觀虎斗！
松縣的情況，鬼子知道，他們知道，那么山城那群人自然也知道，但第十軍的參謀們實在是沒想到的是，那伙尸位素餐之人居然不抵抗，將部隊撤退了。
這不僅僅是也出賣了他們第十軍。
還是賣國。
出賣老百姓。
“方將軍無需生氣。”
蔡繼剛笑了笑，說道：
“事情已經發生，我們要思考是如何應對。”
“目前周邊的鬼子全部失去牽制，全部向衡陽方向前進，我們要考慮的，是如何守住衡陽。”
其實蔡繼剛看到這份電報的時候，一開始心里也是非常生氣的，畢竟被出賣的不僅僅是第十軍，還有衡陽周邊數百萬老百姓。
但事后，他卻松了一口氣，心里仿佛有一個石頭落地。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上梁山，都是被逼的。
“是啊。”
方進軍點點頭，恢復了冷靜：
“估計等個三五天，就會有十幾萬鬼子圍攻衡陽，也會有更多的重武器抵達，咱們這點兵力，恐怕不一定能守住。”
衡陽城市內，巔峰時期，也就二十多萬人口，如今居然要面對近二十萬鬼子進攻。
“要向獨立團請求援兵么？”
方將軍問道。
其實，獨立團以及那位孔捷，打的什么主意，方進軍豈能不知。
無非是看上他第十軍了。
但他認為，不管今后如何，現在他要做的，是打鬼子，是保護衡陽，是吸引住鬼子，避免更多的國土，更多的老百姓受到鬼子迫害。
至于第十軍未來如何，今后再說。
就算全部歸入孔捷麾下，那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對這些士兵來說，是好事，他們能吃好，喝好，軍餉能足量拿，賣命的時候手里的家伙也更好用。
之前他還在糾結，現在，他也無需糾結了。
“暫時沒這個必要。”
蔡繼剛說道：
“而且，孔···團長說過，獨立團目前大部分都是新兵，正在進行軍事訓練，而且空運無法將重裝備運抵，前來支援的只能是少量輕裝部隊。”
“我的建議是，咱們去接應周邊參與部隊，比如193、194、197師的部隊。”
高層是命令全部撤退，但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很多軍官，冒著被軍法處置的風險，帶著部隊脫離，獨自阻擊日軍。
給衡陽發電報的便是一部分。
而且這一部分帶隊的還是194師師長，隨著一路收攏殘兵，目前總兵力高達七千人，因為鬼子都在向衡陽靠攏，所以也沒有遇到多少阻礙。
“接應194師等人？”
方軍長陷入沉思。
如果接應這伙部隊，確實能改善目前衡陽最大的問題——兵力嚴重不足。
七千多人，相當于目前衡陽總兵力的五二分之二了。而且在接應途中，肯定會能收納到相當多的殘兵，估摸著能上萬。
很多人撤退了，但也有很多人留下來。
這比向獨立團求援好。
向獨立團求援，雖然也能解決問題。
但獨立團的作戰體系和他們完全不同，重武器比重相當多，尤其是長身管105榴彈炮，125重型榴彈炮，裝甲車，坦克，這些都不是運輸機能夠運輸的。
而且還有更棘手的指揮權問題。
“不過。”
隨后方軍長皺起了眉頭：
“咱們有這個實力接應么？”
衡陽總兵力也才兩萬，這還是算上了留下來的志愿者。
“有。”
一旁的參謀長立刻說道：
“今天，獨立團空運來很多武器裝備，尤其是火炮，非常多。”
“所以到目前為止，我方合計有三十六門105山炮，三十六門120迫擊炮，一百門82迫擊炮，一百八十門60迫擊炮。”
“每一門炮都備彈最少十基數。”
參謀長話音落下，司令部內的人，包括方進軍都嘴角直抽抽。
不算口徑，眼下第十軍就有超過三百五十門火炮了，甚至其中大口徑火炮，也就是超過一百毫米口徑的，就有七十二門。
而第十軍滿打滿算兩萬人。
哪怕當年的德械師，也拍馬都趕不上。
而且，每一門火炮都有十個基數以上，也就是每門火炮有八百發炮彈。計算下來，那就是第十軍目前炮彈總數，二十八萬發。
二十八萬發。
還是最低。
實際恐怕會超過三十萬。
想到這個數字，每一個第十軍參謀都是激動的臉頰潮紅，恨不得立刻和鬼子大戰一場，將數以萬計的炮彈發射到鬼子頭上。
“在不影響防御強度的情況下，在留出警衛營作為最后預備隊的情況下，我們能抽調出四千五百人的兵力。”
參謀長繼續說道。
此時，這位參謀長語氣興奮，流暢。
手里物資充足，物資充足，雖然兵力不多，但這依舊是他打過的最過癮的一場仗。
沒有之一。
面對超過五萬兵力的圍攻，他不足兩萬的部隊，竟然在留出一千人預備隊的情況下，還能抽調四千五百人，也就是抽調四分之一的兵力。
堪稱前所未有。
但經過計算，他認為毫無問題，余下的兵力，哪怕鬼子全面進攻，也可以輕松守住，哪怕是鬼子夜襲，也毫無壓力。
鬼子來了，那就直接炮火覆蓋就行，鬼子不走，炮火就不停。
“這點兵力夠么？”
方將軍問道。
除去傷亡，衡陽城外鬼子有五萬多人了，而且即將有兩萬新援軍抵達，也就是之前那三個師牽制的鬼子六十六師團，以及第十七旅團。
四千多人突出五萬多人，接應部隊，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足夠了。”
參謀長流暢回答：
“三個師余部距離我們目前六十公里，一天的行軍就能抵達，雙方互相行軍，半天時間就能接應到。”
說著，參謀長來到地圖前，指著地圖上一個叫老河口的位置：
“首先，調集所有山炮，以老河口為炮兵基地，接應部隊也從這里出發。”
因為火炮的因素，現代戰場縱深非常大，單單依靠城墻是守不住的，必須依靠城市周邊陣地，比如高地，峽谷等，然后以城市為依托，才能守住一座城。
當然，還有一種方法，干脆放開城門，放敵人進來。
巷戰。
但巷戰是一把雙刃劍，殺傷敵人的同時，也在殺傷自己，目前第十軍的兵力，巷戰只能是最后的手段。
老河口，便是第十軍最東側的一處陣地，這里實際上是一處山口，前出狹窄，后方有一片平坦地形，由第十軍的一個團駐守。
“老河口以外都是平坦地形，適合部隊機動，適合炮火發揮。”
“105山炮的射程是十一公里，也就是說，以老河口為陣地，單單三十六門山炮便能護送部隊十公里距離，這十公里范圍內，鬼子沒有多少威脅的。”
聽到參謀長的話，眾人齊齊點頭，包括方軍長。
以第十軍充沛的火炮，即便拿掉三十六門山炮，也對陣地沒有多少影響，反正還有三百多門迫擊炮。
而三十六門山炮，還是一百口徑以上的山炮，能全面壓制鬼子，配合空中的炮兵觀察，任何鬼子成建制的部隊都很難靠近，接應部隊安全得很。
“至于后續行程。”
參謀長繼續說道：
“我們可以聯絡獨立團，讓其飛機提供掩護。”
“當然，三個師的殘部，我們也可以申請獨立團空中掩護，不過，他們沒有聯絡員，還需要和獨立團詳細聯絡。”
“唯一需要擔心的。”
參謀長此時皺起了眉頭：
“就是，那和三個師脫離接觸的六十六師團，以及十七旅團，我們不清楚他們現在的位置。”
“讓獨立團空中偵查一下吧。”
方軍長說道。
他這句話，是已經同意參謀長的計劃了。
同一時間。
東京。
首相府內已經吵翻了天。
“拿下衡陽之后，應該繼續進攻，以最快速度迫使山城投降。”
有人拍著桌子，表達自己的觀點。
但立刻就有人出來反對：
“可笑，迫使山城投降需要多久？一個衡陽就擋住我們半個月，打過去要多久？三個月，還是半年？還是更久？”
“這么長的時間，松縣的獨立團恐怕已經有幾十萬大軍了，我看，在拿下衡陽之后，應該集中力量，消滅位于松縣的獨立團部隊，防止其進一步壯大，鞏固我們在南方的勢力。”
很快，眾人便吵作一團，但人群中，很明顯支持第一種方案，也就是迫使山城迅速投降的方案最多，不過支持盡快切斷松縣獨立團部隊的也不少。
看了一眼吵架不休的眾人，首相東條英機面色冷毅，沒有說話。
他面前，擺著一份資料，是他讓人通過手段從海軍那邊弄過來的——海軍部對于未來帝國戰略的計劃設想。
雖然有天蝗壓制，目前還有燃油的牽絆，但分裂依舊在骨子里，雙方都希望成為這個帝國的掌舵人，對帝國的未來構想也全然不同。
滿滿的東條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這份計劃，和他這位陸軍派系首相所制定的全然不同——海軍打算稍微放棄民國戰場，反而將沿海島嶼的部隊投入印度。
在那個半島，有人口，有資源，有糧食，有市場，和民國一樣。
甚至，還將目光瞄準了南半球的一個大陸。
但是。
當下他憑借從民國得到的大量物資，他穩住了國內局勢，哪怕陸戰失利，只要關東軍地盤守住，只要能逼迫山城投降，他的地位就牢不可破。
陸軍掌舵就不可撼動。
而海軍雖然暫時不作戰，貌似打退了美國海軍的進攻，但需要應付依舊停留在西太平洋的美國海軍潛在威脅，畢竟，美國人的軍艦只是暫時進攻，僅僅抽調了極少數主力艦和部分驅逐艦。
而不是撤退了。
也是在同一時間。
白宮。
那位輪椅上的總統緊急召開了會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