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
春天已經到來,御花園里百花爭艷,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甜香味。
文彥博贊道:“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趙禎有些好奇:“這可是一首詞?”
文彥博笑道:“正是,歐陽辯的卜算子。”
趙禎頓時來了興趣,皇家子弟雖然不要求對詩詞造詣多高,但全民都愛詩詞,皇子也不例外,他們對這方面也會很感興趣。
“歐陽辯的詩詞算是什么級別?”趙禎問道。
文彥博沉吟了一會道:“他的詩詞我所知不多,但一首水調歌頭,一首青玉案,一首臨江仙,一首破陣子,足以讓他在立足當代詞人第一!”
趙禎吃了一驚:“這么厲害?”
文彥博點點頭:“詩詞詩詞,一向是詩尊詞卑、詩莊詞媚,這種傳統見解流傳多時,即便前有諸多偉大的詞人交相輝映,然而詞為艷科的藩籬始終存在。
歐陽辯以詩為詞,凡是詩能表現的內容,他幾乎都用詞表現了出來,擴大了詞的創作視野,開拓了詞的境界,一掃晚唐五代以來的頹唐。
在他之前,詞風多柔媚婉約,他始創恢宏雄邁一脈,如果將之前的詞風稱為婉約派,他之后,便有豪放派一脈了,說他為詞宗未嘗不可。”
趙禎驚訝得手中的小玩件都掉落在地都不察覺。
“竟然如此厲害!”
這是一個肯定句,里面的震駭卻是絲毫不減。
文彥博點頭:“呵呵,那些誣陷他的詞是歐陽永叔代做的流言可止矣,永叔的詞是不錯,但也達不到這種地步,這是開山立派的成就!”
趙禎吶吶道:“可小和尚才十一歲啊!”
文彥博卻是笑道:“比起他在理財上的才華,詩詞上的東西或許又不值一提了。”
趙禎激動道:“怎么可能,這可是豪放派的開山祖師!”
文彥博笑道:“詩詞畢竟是有跡可循,只不過是在風格、內容上進行突破,這是在諸多前人的基礎上做出的突破,總有一些天才能夠突破藩籬,倒也是不足為奇。
但理財…歐陽辯稱之為經濟,甚至將其升級為一門學問,稱之為經濟學,他的國富論官家也看過,其中奧妙精深,發前人之所未發。
和歐陽辯比起來,前人對于所謂經濟的了解實在是太過于膚淺了,歐陽辯是以一人之力開創了一門學科,這才是真正的開天辟地一般的成就!”
趙禎贊嘆道:“朕未嘗見過如此天才之人,如此人才,即便是破格,也要將他拔擢進朝堂之中,文愛卿,你做得好,雖然以十一歲之齡領會元之榮耀是夸張了點,但也為以后破格使用提供了依據。”
文彥博一愣:“官家是什么意思,什么我做得好?”
趙禎楞了一下:“歐陽辯的會元不是你安排的?”
文彥博哭笑不得:“哪里有,我只是讓他們稍微注意一下,莫讓歐陽辯落榜即可,反正歐陽辯一手特征分明的瘦歐體極其好辨認。”
趙禎有些迷糊:“瘦歐體?”
文彥博哦的一聲笑道:“歐陽辯的字體別出一格,頗類唐朝的薛曜,薛曜書學褚遂良,瘦硬有神,用筆細勁,結體疏朗,但較褚書險勁,更纖細,被稱為瘦筋體。
而歐陽辯的字體與瘦筋體類似,但有更大的創新,顯然比薛曜成熟得多。這是一種非常成熟的書體。
歐陽辯已把它的藝術個性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單純用瘦筋體來形容并不恰當,這是歐陽辯獨創的字體了,所以大多數人將其稱呼為瘦歐體,其中的歐自然是歐陽辯的歐。”
趙禎:“…”
趙禎已經有點茫然了,他以為對歐陽修的這個幺兒已經夠了解的了,但被文彥博這么一說,原本已經清晰地臉譜變得色彩斑斕起來,好像不認識了一般。
原本只是以為這個小子擅長寫詞,沒想到人家已經是足以稱之為開山立派的詞宗;
原本以為這小子只是因為被自己看中,所以才能夠中會元,沒想到人家是憑實力考的;
原本以為這個小子擅長理財,想著將他提拔進三司,好好鍛煉一下,以后好為國家效力,解決歲入問題,沒想到人家在經濟上也是開山立派的祖師;
然后現在甚至還是個開創了一門藝術成就非常高的獨特字體的書法家…滑稽!
而且這小子手上還握著價值幾千萬貫的西湖城,以及幾千萬貫存款的錢莊!
趙禎心里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有些人是文曲星下凡,有些人是武曲星下凡,有些人是財神下凡,而有些人是…文曲星、財神的兒子下凡——如果文曲星和財神在一起能夠生兒子的話。
“恭喜陛下!”文彥博適時地拍起了馬屁。
趙禎在想事情,被文彥博這么一說愣道:“喜從何來?”
文彥博喜氣洋洋道:“自然是國有大才,國之大幸,也是陛下之喜!”
趙禎醒悟了過來,忍不住笑道:“對,對,有了歐陽辯,自然是國有大財了,當然是國之大幸,也是我之喜!”
文彥博一愣,但轉瞬之間意識到趙禎所說的cai不是他所說的才,而是財富的財,諧音相關用得恰當好處,文彥博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趙禎微笑道:“永叔自己為了朝廷鞠躬盡瘁,生的孩子也是如此的出色,真是難為他了。”
文彥博道:“那也是身為臣子的本分罷了,倒是陛下,殿試是不是得抓緊安排一下?”
趙禎點點頭:“要不就定在一旬之后?”
文彥博推算了一下點頭道:“稍微倉促了點,但本身人不多,倒也是可以安排的來。”
趙禎拍板道:“嗯,那就定下來,文相,你倒是要和包愛卿商量一下,看看三司那邊怎么給小和尚安排一個既能發揮他的才能,又不被攻訐的位置。”
文彥博點點頭:“那是自然。”
趙禎興致勃勃地站起,在花圃間興奮走動。
“文相,那首卜算子是怎么寫的?”
文彥博道:“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趙禎在心里面回味了一下,點頭大聲夸道:“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