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遲到了。”
聽見禁衛統領這句話,阿帕里夏只能聳聳肩。每一位騎士的動力裝甲上都濺滿了血跡,其中不少滑落到裝甲板縫隙之間的血液甚至還沒有凝固,按照標準流程現在應該進行生化防護清洗處理,避免輻射塵埃、治病微生物進入重要設施,但現在誰也沒有時間和設備進行這樣的工作。那是超過五千名邪教徒,而特別行動小隊只有不到三十人,在長達三十分鐘的屠殺中能夠一個不落地將其全部清理,已經稱得上高效了。更何況還有節省彈藥的要求,而且那些邪教徒并非沒有武器,哪怕是基因改造戰士們也會感覺到勞累。
似乎是察覺到了禁衛軍的目光,騎士指揮官、第一軍之主指著被兩名戰斗姐妹押送的女祭司。“邪教徒的首領,具備靈能能力,危險等級深紅。”阿帕里夏說道,“就為了這個東西,我可是被大爪子撓了好幾下。”
阿帕里夏的語氣像是在回味盡情揮舞戰斧的愉快。
康斯坦丁能夠感覺到他血管中澎湃的血液與腎上腺素,能夠感受到阿帕里夏繃緊又放松的肌肉,還有瘋狂的屠殺與肆意揮灑的憤怒。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那一幕,但康斯坦丁打定主意要在戰后仔細研究基因改造戰士的戰斗錄像,畢竟皇帝降低成本的無奈之舉必然會造成一定的缺陷,瑪雅·漢森的基因實驗室肯定會樂于改進產品與技術。
“我們會在傳送門前將她交給攝政大人。攝政向我承諾,姐妹會將會在不朽之城主持這名異教徒的審判儀式。我們會讓她徹底懺悔,清洗她所有的罪孽。”禁衛軍們互相對視的一眼。他們大概能夠猜到蒂塔所說的懺悔是什么,無非是痛苦的虐待和狂熱的儀式。他們認為皇帝保留姐妹會修道院的存在,是為了進行一項社會實驗研究,同時給那些從戰亂地區解救出來的少量人類女性幼崽提供教育與照顧。完成最重要的任務之后,包括蒂塔在內所有人造人都輕松了許多,她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快走吧,攝政大人在傳送門前等待著我們。”
漢謨拉比仔細查看了那名女性的束縛裝置。
反靈能電擊項圈、意識束縛器等全都運作正常,在確認那名女性靈能者沒有可能自行掙脫拘束裝置后,禁衛統領這才點頭同意。在阿提蘭戰役以前進行物資籌備時,清單上就有許多靈能拘束裝置,這些東西都是從禁衛修會的倉庫里調取的,一般用來抓捕地球上不服從的魔法學派靈能者。除非皇帝開口確認,否則禁衛修會絕對不會忽略任何安保措施,更何況他們將要前往的是撕裂物質宇宙的缺口,在那里靈能者的力量將會得到極大增強。如果不是攝政維克多·馮·杜姆告訴所有人,他就在這里等待著他們,康斯坦丁絕對不會同意讓這么一位危險人物靠近傳送門。
禁衛統領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凱瑟琳。
相比起那名女祭司,包括康斯坦丁在內所有禁衛軍始終都對凱瑟琳抱有疑慮。即便他們無比相信皇帝,無法違抗皇帝的任何命令,但凱瑟琳表現出的異常讓他們不得不心生懷疑。凱瑟琳并沒有踩在甲板上。她張開鋼鐵羽翼,已經停止運作的鋼鐵羽翼已經冷卻,熱金屬與燃料的氣味已經消散,可黑色的鋼鐵戰靴在離地幾厘米的高度漂浮,她散發出的光輝依舊是那么熱烈。
他們沿著螺旋階梯一路下行。
或許是因為故土情結,阿提蘭異人族將重力設定為地球相同,但動力裝甲測算出的重力正在逐漸減弱,氧氣含量正在變得稀薄。雖然這里靠近聚變反應堆,但螺旋階梯旁邊對于基因改造戰士來說太過纖細的欄桿上仍然掛滿了冰霜,這種反常現象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重視。“靈能,我們正在靠近。我聽到了某些可以調動情緒的聲音,但戰場音頻捕捉器卻沒有捕捉到聲波。”基因改造戰士齊格里斯伸出一只抱著重爆彈機槍的手臂,他指了指自己的頭盔,又指了指凱瑟琳。“靠近她,就能屏蔽那種聲音。至少靠近光線投射范圍。”
“現在我很難對抗這種污穢,越往下走,污穢越密集。”許久不曾開口的凱瑟琳終于說話了,“這里的力量太強大了,我只不過是個有限的容器,無法承載太多她的力量進行對抗。”
“我也聽見了,那只不過是噪音。不要去聽,不要去想,揣測這種巫術的目的沒有任何意義,思考巫術反而是落入巫術的陷阱。”漢尼拔平靜地說道,“你們身為人造人,本身就是吾主灌輸靈能的容器,沒有必要神化這種行為。”
在偵察無人機的指引下,長達半個小時的旅途中這支特殊行動小隊并沒有遇到多少敵人。如果非要算上那些鑲嵌在墻壁中茍延殘喘的變種人,已經徹底瘋狂并失去行動能力、弄得滿地污穢的畸變體,這支特殊行動小隊一路疾馳,甚至沒能打空一個彈匣。他們發現這里的墻壁上不知被誰刻畫上了咒語,即便那只是隱藏在一團污穢之下毫無意義的亂涂亂畫,但具備相關知識的禁衛軍卻敏銳地發現了這些細節。
當一代代變種人出生、成長、衰老、死亡都在這里的時候,他們的精神就會潛移默化地改變。這種改變讓他們的肢體與精神更加異化,直至他們擁有即便是底層甲板的變種人也不曾擁有的極端變異與污穢信仰。如果這些咒語在阿提蘭星堡轉移到月球以前便被刻畫,那說明阿提蘭星堡的邪教勢力早已遍布整座星堡。
凱瑟琳自己就是主要的殺傷手段。
當她走過時光輝會灼燒它們的血肉,混亂的非物質宇宙的能量褪去之后,本不該在物質宇宙出現的生理結構會迅速崩塌、瓦解。如果不是康斯坦丁不斷催促,凱瑟琳很有可能會停下來,高貴的臉上帶著悲憫之情,為這些變種人帶去解脫。它們都是傳送門的受害者。傳送門釋放出過量的以太能量徹底擾亂了這里的現實,以及這些本就過著悲慘生活的變種人的腦子。這些變種人都徹底發瘋了,它們的身體與充滿惡意的以太融合,超出人類基因異變極限的血肉之軀化為一團團不定型之物。即便它們自己意識不到,它們的靈魂依舊承受著折磨。
這些受害者原本是人類,他們本應與皇帝站在一起,卻因為悲慘的命運淪落至此。身為皇帝的仆人,她本該有義務讓他們得以解脫,讓他們以人類身份死去,但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去完成。她會為這些悲慘之人向皇帝祈禱,祈禱任務完成之后能為他們帶來解脫。
“我很高興你把她帶來了。”
攝政王維克多·馮·杜姆站在廣闊的甲板上,從傳送門中吹出的能量激流令他的深綠色披風獵獵作響。他沒有戴頭盔,灰白色的額發垂落額角,他用雙眼冷酷地直視著傳送門中不斷旋轉、變形、爆發的靈能術式——傳送門是個不規則的橢圓形裂口,污穢的深紫色能量從中不斷涌出然后消散一空,僅僅是匆匆一瞥,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便能直接傳進腦海,即便閉上眼睛,傳送門中尚未成形的扭曲利爪、觸須與骨板也會深深的印刻在眼瞼之下,與暈眩的粉藍色、粉紅色閃光擰成一團令人作嘔的彩光——那個咒語的每一次超出三維空間的幾何形變都會引發傳送門后能量爆發。雖然聽不懂那激烈的惡魔之語,其他人也能感受到那股憤怒情緒。
“我用咒語暫時封堵住了這個傳送門。”攝政王維克多·馮·杜姆手持皇帝贈予的法杖,純凈的烈火在金色雄鷹的雙翼上熊熊燃燒。哪怕不具備靈能天賦也能感受到這團火焰所具備的偉力,這面甲板因為火光的照耀,特別行動小隊曾經看到過的污穢景象并未出現。“這堅持不了多久,我需要她腦中的秘密。我們要徹底關閉傳送門,這座星堡不能留下弱點。”
“攝政大人,您答應過我們…”
維克多·馮·杜姆看向從疼痛中轉醒的女祭司。或許是女祭司翡麗爾在朦朧之間聽懂了攝政的意思,又或者是帷幕之后的存在向她展現了她的命運,女祭司翡麗爾張開支離破碎的下頜骨,露出一個鮮血淋漓的笑容,用流著血的嘴巴發出含湖的笑聲。
“諸神向我許諾…我將抵達神國。”她睜開被血液黏住的眼睛,瞥見遠處那巨大的傳送門。她有種感覺,那扇傳送門與她的身體、她的靈魂緊緊相連,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會讓這扇傳送門的邊緣緩緩運動,就如同池塘水面交疊的漣漪。只不過這些漣漪釋放出令人心驚膽戰的能量與炫光,直視太久甚至可能會灼燒雙眼,但她依舊瞪大了眼睛,哪怕眼睛后方有種難以忍受的瘙癢慢慢延伸出來,像是千萬只細小的觸手正在往她的眼球里鉆。
“凱瑟琳,你知道你的使命。”
維克多·馮·杜姆沒有理會女祭司翡麗爾的笑聲。他用眼神制止了蒂塔,因為后者試圖直接在此斬殺女祭司翡麗爾,姐妹會指揮官明白了邪教徒的意思。攝政之所以要讓女祭司翡麗爾抵達這里,就是為了徹底關閉傳送門,很有可能女祭司翡麗爾會被送到傳送門后面,順應邪神給予她的命運啟示。
聽到攝政的話,凱瑟琳面容嚴肅地點點頭。
皇帝早已告知了她這次所承擔的使命。
“我們需要從傳送門內外兩側進行封印。這個邪教祭司本身是傳送門,同時也是鑰匙。”凱瑟琳說道,“我們需要一把鑰匙。阿提蘭星堡未來是屬于人類的戰爭堡壘,她希望消除這處物質宇宙的薄弱點。”
“是的。我們需要鑰匙,但不是全部。”攝政維克多·馮·杜姆平靜地看向女祭司翡麗爾,然后又看向有些急躁的姐妹會首席指揮官。“蒂塔,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您打算怎么做?”
攝政維克多·馮·杜姆伸出手,放在臉上徘回著痛苦、憤怒、向往等情緒的女祭司翡麗爾面前。隨即兩顆血肉之物就墜落到了他的掌心。那是兩顆略帶堅硬、帶著些血絲的球體,球體后方延伸出無數條細小的肉質觸手。剛一接觸到維克多的手掌,這些細小的深紅色觸須就迫不及待地試圖尋找裝甲的薄弱位置鉆進去,蒂塔這時抬頭一看,才發現女祭司翡麗爾原本鑲嵌著兩顆眼球的位置如今空空蕩蕩,大量似乎是神經叢的深紅色細小觸須扒開她干癟的眼瞼,探向眼球外的空氣。
“這就是通往靈魂的鑰匙。”攝政維克多·馮·杜姆將一顆試圖逃離手掌的眼球從裝甲上撕了下來,“她的靈魂既是門也是鑰匙,我們就要用她的靈魂去關上這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