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咣、叮咣、叮咣、叮咣…
凌晨四點的地下遺跡場,響起了金屬交擊的聲響。
當低沉民眾還在沉睡的時候,勤勞的皇帝陛下已經開始打鐵了。
從帳篷中走出,來到那堆讓自己陷入逝界昏迷四天的機械制品前,德博瑞克佇足凝望。
他賦予了這些本為死鐵的機械生命,而這些機械為了喚醒它,又耗盡一切變成了死鐵。
沉思良久,德博瑞克輕語道。
“我回來了…”
時代會變,法則會變,連自己的基礎屬性也會變,但那些不懈探索得到的知識,卻是不會變的。
利用自己的寶貴知識,與自動化機械級的動手能力,德博瑞克利用手中的工具,不斷敲打錘煉那些時光河流沖刷下,剩余的東西,將還未徹底化成鐵灰的廢鐵拼合在一起,制造出了一個構造最為簡易的機械護臂。
這是最簡單的機械義體,但其中的技術含量與制作工藝,卻能令當今最為頂尖的工匠驚呼神跡!
咔嚓——
將機械護臂裝配在自己手臂上,德博瑞克閉上雙眼開始了冥思。
用意識串聯肉體與機械,將兩者的邊界溝通,人械合一,鑄就機魂…
這是他開創的機械生命修行之道,是由他一人一步一個腳印,于無盡的探索中,走出的一條道路。
隨后,無數機械生命修行者沿著這條道路,順著他走過的一切,跟隨在他身后不斷攀登生命境界。
走過的人越來越多,這條道路也變得堅實無比。
最終創造出一條游離于四源界之外的一條道路,創造出不屬于四界中任何一界的機械殿堂。
時隔千萬年,一切消逝。
德博瑞克而今邁步從頭越,再度從頭開始踏上了這條修行之路。
意識緩緩沉浸,沁入機械護臂內,與機械之魂產生共鳴,激活死械的生命力量,創造機械生命體…
原本德博瑞克以為憑借自己無比深邃的領悟,只需要片刻就能突破肉體的桎梏,完成機魂的覺醒,抵達脫桎的境界。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機械護臂竟遲遲沒有產生反饋!
它就只是一堆冰冷的鋼鐵,就算德博瑞克再怎么冥思,也無法賦予其機魂。
頭一次的,德博瑞克開始感到有些迷茫。
他開始反復搜尋瑞爾在海米西亞大陸的記憶,終于…他從中發現了緣由所在!
現在的世界,不但萬機之魂消逝,機械殿堂崩毀,更可怕的是千萬年來這個世界的生靈一直在抵制機械的存在。
隨著時間的流逝,日積月累已經形成了一種固化的觀念——機械是讓世界走向滅亡的道路。
久而久之,德博瑞克的機械之道遭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壓制,無法再像當初那樣誕生出新的機魂。
就連那些寄宿在機械遺民體內的生物機械體,也遭到了極大的壓制。
時代變了,這個世界的潮流如同滔天巨浪,向著他傾軋而來。
德博瑞克咬牙切齒,他現在所走的道路,就是在與整個世界為敵!
然而他并不屈服,鋼鐵般的意識迎浪而上,誓要將死物般的機械驅動!
桎梏。
當意識力量拔升到極限時,德博瑞克終于看清了一切。
存在于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間,將一切聯結的白色絲線,正纏繞在這具身體上,束縛在腦海的意識中,死死桎梏著一切。
這些白線就是道理,就是觀念。
是千萬年來無數人代代傳承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
白線定義了一切是非善惡。
無形的手在幕后操縱著白線,像提線木偶一樣操縱著世界上的所有人。
無法動彈,無法掙脫!
白線束縛一切,亦聯結一切。
只要你還存在于世界上,只要你還與外物產生聯系,就會受到白線的影響,受到白線的桎梏。
[對與錯…豈由他人定義!就算全世界都說對,我也要說錯!來吧,如果擋在我理想道路前的是整個世界,那我就毀滅這個錯誤的世界,創造一個正確的世界來!我就是我,世界上所有的人改變一萬次,我依然是我!]
嘎嘣——
無數桎梏思維的絲線頃刻崩裂,剎那間,被觀念束縛,停滯了無數年的那一步終于踏出,一個獨立的精神從此脫離觀念的桎梏。
一只小小的蝴蝶,從網羅整個世界的白色線網中掙脫出來,輕輕翩動翅膀。
時隔千萬年,自由之思想再度傳遞到被視作生命反面的機械上。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冰冷的機械臂接受到了德博瑞克表達的一切,內部的齒輪緩緩轉動…
嗡——
意識,向前邁進,走出了堅定無比的第一步。
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擺脫他人強加的一切荒謬定義,從此脫桎。
咔嚓——
德博瑞克握緊拳頭,強而有力的機械力量隨著意識的傳遞,在手臂流轉。
但他卻皺了皺眉頭,這種感覺和之前賦予機械制品機魂,將其改造成自己的一部分不同。
手臂上的機械護臂似乎依舊是外物,只是在他的意識表達的聯系下,對表達的內容作出了反饋。
兩者脫離了表達的聯系后,依舊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這似乎并非是德博瑞克此前的機械之道…
而且在掙脫了一切白線的桎梏后,自己的意識在自由的同時,亦變得虛浮無比。
沒有了白線的聯結,自己腦海中的一切思維都變得好像空中樓閣一般不切實際。
眼前的道路,像是穹頂的虛空一般,看似無邊遼闊,卻又一切寂寥空無一物。
空虛感,正在靈魂深處,侵襲著德博瑞克的意識…
“嗯?這感覺是…”
地下遺跡場,一只白毛從沉睡中蘇醒,她瞇著狹長的雙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突然,她瞳孔微縮,發出了激動的吶喊。
“嗚哇!瑞爾,你終于醒惹——”
伴隨著響徹地底的激動吶喊,一只白毛從帳篷中激射而出,撲向德博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