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爾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要豎起,那倒立著的少女外形的丹亞的污穢,無論是容貌還是聲音,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分明就和卡羅琳一模一樣!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他腦海中一瞬間延伸出了無數種可能的分析,其中最令人痛苦與感到狗血的一種,無疑就是終末的大boss從一開始就潛藏在他的身邊,直到今時今日才徹底現身…
不不不不不,這絕不可能,卡羅琳絕對不可能就是丹亞污穢的本尊,如果她是,那一切的異象都應該從他的身邊開始發生,以污穢的侵染能力,他老早死透了。
而且還有源初項鏈,還有自然之神的力量在提醒著他,以及卡羅琳體內的死亡之神特里斯也是貨真價實的。
那卡羅琳呢?為什么丹亞的污穢的形象會和卡羅琳一模一樣?
“放輕松。”
他的身后突然響起那略帶著些許沙啞和磁性的性感聲音,他回過頭去,看到“卡羅琳”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那對猩紅的眼眸證明此時掌控身體的依然是特里斯,而不是卡羅琳。
“看清楚,那不是你的卡羅琳。”
西里爾抬起頭,那個丹亞污穢的化身依然倒懸在那里。雖然對西里爾而言對方是倒立的,但這并不影響他找兩者間的不同。
他很快便發現,那倒立的卡羅琳的身高要明顯比身邊的卡羅琳更高一些,身形更加舒展,與他印象中,游戲里那個暮色陰影基本完全符合。
“那…她為什么長得和卡羅琳那么像?”
“因為那是我的身體,卡羅琳是我選定的媒介者,當然長相會向我的方向發展。”特里斯輕巧地回答著,絲毫不在意身邊少年那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的神情。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丹亞的污穢的走狗給祂找來了我的身體…”特里斯發出一聲不滿的“嘖”,“我只能說,你的運氣真的很差…因為沒有任何一個身體,會比我的身體更契合祂。”
“…為什么?”
“丹亞的污穢是獨立程度最高的,祂由純粹的神的負面情緒逐漸演化成了一個獨立自主的神的靈魂,祂的智慧能夠與丹亞相比擬,祂的神魂強度也與之相差無幾。”
“而想要讓神魂發揮出最大的威力,神的軀體當然是最合適的——這一點你應該也知道。”
西里爾點頭,這件事他早已有所了解,從“灰神”和奈若拉身上就可見一斑。
“但神的肉體強度之間,應該也是有所差異的吧?”他輕聲問道,“不可能說所有的神的身體性能完全相同,戰力區別僅僅看靈魂的強度?”
“當然。”特里斯攤開手,“但很遺憾地告訴你。”
“我的身體,是強度最高的那一檔。”
她話音剛落,西里爾驟然間聽到一陣音爆之聲。他臉色劇變,下意識地以異次元之門瞬閃而開,而當他停在遠離闊勒蘭芬山的半空中時,正好看到這座高山的山尖被一團無影之物擊中。
而在其被擊中的一刻,西里爾只感覺一股詭異的魔力波動環繞著那座山尖,緊隨的半秒后,這座闊勒蘭芬山的上半截部分,便憑空地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是的,是“消失”,而不是“破碎”,也不是“垮塌”。
就是純粹的“消失”。
它的存在直接被抹去了,西里爾感受不到那一塊山體與他的共鳴——山體同樣在他的自然之力的管轄范圍之下,那已經是他現如今驚人的生命力的一部分。
然而此刻,它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徹底地消失。
“看清楚了么?”特里斯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在他的身后,“直接從‘源初’抹去了其存在,這是丹亞的污穢的一種進攻模式。”
“你這說的也未免太過輕巧了。”西里爾忍不住苦笑,“直接從根源抹去?那還拿什么和祂對抗?我還沒靠近,就被祂直接抹去了?”
“倒沒有這么過分。”特里斯解答道,“就算祂是丹亞的負面,祂也不可能像丹亞一樣直接追溯到事物的根源,因為這些不是屬于祂的造物,祂需要對其進行解析。”
“所以你的意思是?”
“祂也需要時間,才能夠發起這樣的攻勢,這段時間足夠你判斷其攻勢的落點,提前閃避。而大部分時候,祂所能發揮的力量無法達到‘即死’的地步。”
“這段時間可真是夠短的…而且一次攻擊無法達到即死,和兩次拍死有什么區別嗎?”
“你可以試一試。”特里斯幽幽道,“她來了。”
話音剛落,空間爆碎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在西里爾的耳邊,而這一次根本沒有給西里爾留出躲閃的時間,他甚至余光剛剛落到自己的側邊,一只白皙的手捏成的拳頭,便已經轟在了他的側腰。
他的瞳孔猛烈收縮,只感覺一股狂暴的力量卷過了自己的每一根骨骼,里里外外地徹底洗刷了一遍。那一根根圣骸鎮衛硬度、甚至能夠刺穿龍鱗的硬骨被這股力量徹底敲成粉末,又在自然之心的作用下迅速修復,反反復復地重復了數十次——
而他的身體,已經一瞬間從城池的最中心,飛到了圣赫爾科恩特西側的城墻上,硬深深地撞入了那堅厚的城墻之中,幾乎將其洞穿。
“噗…”
他噴出一口鮮血,艱難地將自己從城墻之中拔出,苦笑著低聲道:“你說的還真不客氣…這一下確實打不死我。”
“以你的生命力,估計祂要靠拳頭打死你也得用上十天半個月。”
特里斯的聲音又從他的身后響起,“不過你可別得意,這還僅僅是我的肉體的力量,祂還沒有動用屬于丹亞的力量呢。”
“我怎么聽起來感覺你才是比較高興的那個。”西里爾扭過頭去,“卡羅琳”果然又飄在他的身后,見西里爾投來質問的眼光,特里斯反駁道,“不不不…我只是理所當然地,為自己的身軀過了那么久還能有如此的力量感到喜悅,僅此而已,這是一種自豪。”
“丹亞在上…不,特里斯大人在上,您再這樣廢話下去,我可找不到任何應對丹亞的污穢的方法。”
“當然不會,亞德里恩。”特里斯的聲音倏地變得沉穩,“你放心,我們來這里不是為了送死,而是來擊敗祂的,我清楚這一點。”
“所以你有什么對策嗎?”
“暫時沒有。”
“該死!”西里爾狠狠咬牙,體內封存的數個能夠加持軀體強度的印記同時發動,一時之間澎湃的力量充斥在他的身體內。而他才剛剛完成這一切,那股空間破碎之聲再一次炸響。
這一次,西里爾清晰地看到了那具和卡羅琳幾乎完全一樣的丹亞的污穢的身軀,向著他飛沖而來的場景。祂的腳掌每踏過一塊空氣,那里都會呈現出如鏡面破碎一樣的質感——
祂完全是一邊踩碎空間,一邊向著他疾沖而來的!
西里爾體內的這些封存的印記雖說大多力量薄弱,但術業有專攻,此時終究是幫上了他的忙,讓他得以看清對方到底是如何進攻的。他沉下心去,自然之力的范圍驟然鋪開,便要以異次元之門再次拉開和丹亞的污穢的距離。
可他的自然之力才剛剛展開,便感覺魔力的共鳴突然被切斷了——一張黑色的大網當頭攏下,將他身周的一切魔力都徹底封鎖!
“這也是源初的手段么?”他暗罵一聲,想拉開距離已經不再現實,他只能強行抬起雙臂,硬生生地去迎接丹亞的污穢轟來的重拳!
“轟!!!”
這一拳正砸在他雙臂交錯之處,一股比上一次還要更加強勁的力量頃刻間席卷了西里爾的身體。他的意識在這一拳之下都有些潰散,渾身的骨骼再一次不斷破碎而后重組,靠著自然之心的力量強行修復!
“丹亞在上,這怎么打?”
“特里斯,你倒是說個辦法啊!”
但特里斯的聲音卻沒有再響起在他的身后,他只能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倒飛而出,險些被這一拳直接轟出圣赫爾科恩特城的范圍。
然而這并不是什么值得慶賀的事情,因為丹亞的污穢已經徹底認死了他,那具和卡羅琳一樣的身軀再一次急速追上,在空中踩出一朵朵破碎的蓮花,勢必要將他追打而死!
恐怕這樣一路下去,西里爾甚至會被祂從圣赫爾科恩特,一直轟到西邊奧圣艾瑪國都的盡頭,諾拉回廊所屬的山脈!
西里爾的意識已經無法支撐他組織起任何可能性的反擊,他只能將全部的心力用于催動自然之心修復自身,讓自己的性命能夠延續——
這已經是完全超脫他預測的掌握了。
強大的神魂已經足夠難對付,但最為不幸的便是強大的神魂獲得了強大的身軀。兩者相結合,在這個力量消退的時代中,那無疑可以和真正的“神”劃上一個等號。
力量的境界不如對方,身體的強度不如對方,想要以下克上,也總得有一個翻盤點才行——
但這個翻盤點,真的存在嗎?
冷靜,冷靜,冷靜——
瑟坦里奧之眼無法承受這樣強度的攻擊,而靈魂燃寂也無法穩固住他的意識,此時此刻的西里爾,只能靠著自己的意志力,來強行逼迫著自己去思考。
“突破口,冷靜…翻盤點…冷靜!”
他不斷地深呼吸,在肢體破碎的間隙中深呼吸,在肢體修復的循環中深呼吸。漸漸地,他開始適應丹亞的污穢的力量強度,他甚至能夠計算后者攻擊發出的力道與時間間隔,計算自己身體修復所需要的時間…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明明他是作為純粹的挨打的一方,但是卻被打出了一種奇妙的韻律感。
他改變著自己呼吸的頻率,令其與身體破碎再修復的循環處于同一頻率;他感覺此時此刻的自己是一塊金屬,正在反復接受鐵匠的敲擊——
當!當!當!
那埋在腿間的面龐上,原先迷離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晰,他的雙眼愈發的明亮,仿佛真的聽到了有一柄巨錘在不斷地敲打著他。
“自然之力…”
他開始在每一次自然之心修復身體的同時更多地抽取自然的力量,令其融入自己新塑造的身體之中,在一次次的破碎中不斷地提高著身體的硬度,不斷地淬煉著自身。
“第七十一次,第七十二次,第七十三次…”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被丹亞的污穢擊打到了何處,中間方向或許有過改變,但這對他而言并不重要。
他所能做的,便是在自然之心的力量消耗殆盡之前,找到那反擊的一線生機!
“第九十三次,第九十四次,第九十五次!”
“第一百零五,一百零六,一百零七…”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這一次涌入體內的自然之力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磅礴,宛若一股海潮送進了他的體內。而在這一股力量的助力下,他的骨骼以倍于此前的速度修復著,這一次,每一根骨頭修復完后,都閃耀著一種融洽的光芒!
“第一百零八次!”
他的雙目明亮無比,在這一次修復結束后,倏地舒展蜷縮的身軀。那丹亞的污穢遞來的拳頭本應在此時擊中他的身軀,卻因為他的舒展,而恰巧躲過!
那張與卡羅琳相同的面龐近在咫尺,那對無色的眼中透露出一種不解,祂根本無法想明白,對方究竟是如何躲開自己的這一拳的。
但西里爾可太明白了,在這長達一百零八次的錘擊之下,自己已經完全把握住了對方的攻擊頻率,祂的每一個動作都會自然地在他的腦海中呈現!
此時的丹亞的污穢,就如同于舞池中的舞女一樣,在他面前一絲不掛!
他自然地探出雙手,將丹亞污穢伸出的手臂牢牢鎖住,而當他正要發起反擊之時,目光掃過,卻看到丹亞的污穢那無神的眼中,突然露出了一抹狡黠與欣喜——
“終于…打磨完成了。”少女輕輕的聲音響起,而對應的,是那顆頭顱突然地膨脹,一張血盆大口向著鎖住祂手臂的少年張去,似乎要將他一口吞下。
而同一時刻,在他們的上方。
亦是有一聲囈語輕輕響起:
“終于…打磨完成了。”
那一直靜觀著少年被擊潰的死亡之神,在這一刻雙手手指以一個別扭而奇異的姿勢交錯,而后低聲吟誦:
“死之花。”
“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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